夏侯缪萦果然不敢再动,目光不自觉的落向身前男子,从这个角度望去,只可以看到他的侧脸,冷毅线条,如精雕细刻的大理石,此时,窗外盈盈月色照进来,细碎流影铺洒在他脸容之上,似氲开了薄薄一层柔和的光。【】
心,像是被陡然波动的琴弦,轻轻一颤。
“不用麻烦你……”
拧过头去,夏侯缪萦不看他,压了压混沌的思潮,拗声道:“我自己已经上好药了……”
男人却仿若未闻,修长手指,自顾自的继续将药膏轻揉在她的膝头。沉沉话声,醇如美酒:
“这是大内御制的九花玉露膏,消肿化瘀,凉血止痛,很有奇效……”
被他指尖划过的地方,似点了一簇簇细小的火苗,烧的夏侯缪萦一颗心,渐渐滚烫。待得意识到自己竟这般没出息,却是不由的一恼。
“有什么了不起的?”
指甲恶狠狠的掐了掐掌心,疼痛果然叫人清醒了些,夏侯缪萦不以为然的反驳:
“这九花玉露膏,还不是加了天南星、苏木、**之类这些活血化瘀的伤药?跟我自制的也没什么两样……”
男人揉搓的手势,微微一顿。
“本王竟不知十三公主你,原来对药理如此的熟悉……”
轻淡嗓音,如漫不经心,从赫连煊薄唇间悠扬逸出。
夏侯缪萦心里动了动,脱口而出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她这句话咬的轻巧,喃喃自语般,将那个不可一世的男人,狠狠腹诽了一番。
抬眸,赫连煊极淡的瞥了她一眼,幽暗沉郁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夏侯缪萦却不知为何,莫名心惊。
男人却早已敛去瞳底一切暗涌,清冷话声,似不经意的提醒:
“这几日,伤口处都不可以沾到水……”
夏侯缪萦原本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微不可察的晃了晃,跳的有些混乱。
这个变态赫连煊,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让人误会他是在关心她吗?一念及此,夏侯缪萦顿觉心跳砰然,似乎小鹿乱撞的更急了些。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呢?明明她现在这副惨样,都是拜他所赐啊……本就纠结的半分绮思,因为这电光火石间的转念一想,瞬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对今日发生的一切,懊恼而愤懑的情绪。
“谁用你在这里假惺惺的扮关心……”
先前压下去的火气,此刻顿时有如烧滚了的热水一般,蹭蹭的往外冒,夏侯缪萦冷冷一笑:
“赫连煊,你忘了吗?把我害成这样的人,可是您老人家……现在又跑来嘘寒问暖,延医送药,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喂,赫连煊,你是不是精神分裂?”
痛快的数落着男子的反常,最后的四个字,尚在嘴边徘徊,下一秒,却只听她突的惨叫一声:
“啊……痛……”
夏侯缪萦倒抽着冷气,条件反射的瞪向疼痛的来源……却见她膝头红肿处,男人如铁大掌,轻巧一按,针刺般的锐痛,瞬时便由膝盖火速散开,疼的她几乎咬到舌头。
夏侯缪萦抬住一双眼,恶狠狠的望向那突然发疯的男人,后者则不避不让,神色纹丝未动,一张刀削斧砍般的俊颜上,瞳仁漆黑,静如夜海,幽深的回视住她……“知道痛吗?”
男人薄唇轻启,一把寡淡嗓音,平平硬硬,听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痛的话,就住嘴……本王不喜欢话多的女人……”
这话细听之下,却似好不暧昧。夏侯缪萦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从胸口处,不受控制的又往上蹿了两蹿。
“谁用你喜欢?王爷未免太过自作多情了点……”
撇开闪烁的双眼,夏侯缪萦如画唇角,攒开微微笑意,像是轻淡墨迹,渐次氤氲在宣纸之上,开出小小的一枝花。
眸色一深,男人铁钳般的大掌,去势如风,蓦地锁住女子精致下颚,稍一用力,便将她侧开的脸容,掰了回来,箍似禁脔,迫着她与他对视。
“那你想要何人喜欢?”
轻佻话声,从男人一开一合的薄唇间,徐徐倾吐,仿若纨绔子弟,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的戏码。稍顿,薄削唇畔,却蓦地勾起半阙冷笑,语调转圜,凉若秋水:
“是那个与你一夜**的银面男子?抑或是你自幼青梅竹马,如今却生死未明的吕梁国大将喻锦程呢?”
夏侯缪萦倏然抬头望他,心底滚过阵阵涩痛。这噎的难受的情绪,却不知是恨那毁她清白的面具男多一点,还是恼眼前这伤口撒盐的变态男多一些。
“赫连煊,你就是为了羞辱我而来吗?”
濯亮眼瞳,定定凝于他的身上,夏侯缪萦突然弯起半边唇角,凛然笑道:
“如果是的话,就不必了……因为我根本不在乎。”
那样坦荡而无谓的笑,似含苞花蕊,在丝绒般的夜色里缓缓绽开,清丽绝艳,暗香盈盈。
赫连煊望住她,眼瞳漆漆,黑似曜石,眸底没有一丁点儿的光亮,幽深得像是要把人沉进去。
“夏侯缪萦,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子的贞洁,对她自己,对她的夫君,意味着什么?”
捏着她小巧下颚的大掌,蓦地用劲,男子唇瓣凉薄,将沁着寒意的一字一句,咬的森然若冰:
“好一句‘不在乎’……夏侯缪萦,你果然够银贱!”
听他口中吐出“银贱”二字,夏侯缪萦气极反笑:
“王爷这顶绿帽子若是戴得如此不顺心,大可以休了我,妾身求之不得……”
一边不知死活的开着口,夏侯缪萦一边厌恶的伸出手去扯男人锁在她下巴的大掌,试图挣脱他的桎梏。
“夏侯缪萦,你就这么想本王休了你吗?”
男人凛冽眉眼,陡然一戾,手下使力一捏,夏侯缪萦顿觉下颚酸痛,直如要碎掉了一般。
赫连煊望着她痛的几乎变形的一张小脸,眸郁似海,深不见底,如削嘴角却缓缓扯出邪肆笑意:“怎么你觉得本王会这么容易的让你称心如愿吗?”
阴戾话声,犹如来自幽深地府,沁出死亡般的气息:
“夏侯缪萦,本王不管你从前与多少男人有染!如今你既嫁本王为妻,便由不得你再乱来,趁早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不要妄想跟本王作对……那代价,你付不起……”
最后一句话,如鬼似魅,余音袅袅,拉的极长,男人掐在她脸颊上的大掌,却是赫然一甩,夏侯缪萦反应不及,被重重掼倒在床榻之上。被褥柔软,却也撞得她骨骼生疼,散了架一般。
男人高大身形,已然站起,秀拔身姿,如芝兰玉树,高高在上,冷眸睥睨,俯视着她:
“父王有旨,明日你我夫妻二人进宫觐见……”
突然跳脱的事件,令夏侯缪萦一时之间不能反应,愣愣的望向说话的男子,连周身的痛,都几乎忘了。
但见赫连煊俊颜冷淡,一张如玉面容,似霜凝罩,不见半分情绪,清冽话声,更是平硬若石: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说不得,不用本王提醒,爱妃你应该知道吧?”
夏侯缪萦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便不由真的笑了出来:
“原来王爷今晚做这么多,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妾身明天装哑巴罢了,真难为王爷你的一片苦心了……”
唇角噙着毫不掩饰的讽刺笑意,夏侯缪萦挑眉瞪着这没品到叫人发指的男人。
赫连煊任由她杀人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漆幽瞳底,浮光潋滟,晦暗莫测,唇角却轻佻一勾,妖异而邪魅:
“夏侯缪萦,记住一点,本王喜欢聪明的女人,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女人……”
不咸不淡的丢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男子衣袖轻甩,飘然而去。
夏侯缪萦望着那一具毓秀挺拔的身影,朗步消失在视线之外,久久不能回神。
膝头处,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指尖的温度,酥酥麻麻,刺的有些痛。屋内烛火,兀自摇曳不停,欲灭未灭,将满室照的鬼影幢幢。
明天进宫,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夏侯缪萦轻揉着膝盖,陡生不祥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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