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上一章:第256章

  掌心中躺着的云纹‘玉’佩,溢彩清润,触手生温。<strong>糖hua.</strong>.访问:.。那是司徒锐派来的人,帮他们战胜赫连烁之后,还给她的……那林姓的将军,还带来了司徒锐的一句话:本侯的承诺,依然有效,无论什么时候,你拿着这块‘玉’佩,都可以让本侯帮你实现一件事……那时,她还没有被赫连烁挟持,他亦没有被利箭穿‘胸’,坠落深渊……而距离那噩梦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

  这是这许多日子来,夏侯缪萦第一次回想那天的事情。恍然的像一场隔世的幻觉。

  惟有无数次的午夜梦回,证明着当日发生的一切,如此的真实。

  而赫连煊从来不在她的身边。

  呵,那日,她死里逃生,换来的却只是他粗暴而沉默的占有,没有任何的解释,他甚至连衣衫都没有褪尽,就像最初,他装成银面人之时一样。

  最后,他就那样任由她躺在痛苦当中,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说,眼角眉梢,都仿佛不曾落在她身上半分……而那之后,她足足病了三天,他却再没有出现过……她知道,他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赫连烁的坠崖,尸体的打捞,党羽的剪除,帝位的巩固……有太多比她重要的东西,亟待他解决……而夜里,除了在勤政殿里处理政事之外,听闻他偶尔会宿在容珞琬或者容珞琰的房中,她们现在是他的如夫人……遍地流言,传入她的耳中,夏侯缪萦平静的连她自己都不禁怀疑。她并不觉得有多么的难受,只是心底有些木木的疼,像是不知哪一年遗留下的伤口,一直迟迟不愿好转,无止境的延续下去,不死不休。

  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中的‘玉’佩,圆润的棱角,硌着她冰凉的掌心,让人不由的想要握的更紧。

  夏侯缪萦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莫名的可笑,嘴角牵出一抹无声的弧度,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引来连串的咳嗽,窒息的感觉,漫延在五脏六腑之间,止也止不住。

  指尖‘摸’索出放在衣袖里的瓷瓶,倒出一枚丸‘药’,含在舌尖,任由那苦涩的‘药’香,缓缓化进血液里,平息着体内的一切躁动。

  阖上的双眸,许久才缓缓睁开。夏侯缪萦望向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的手势,狠狠握了握,强自将它们压了下去。

  轻浅的脚步声,随着房‘门’咯吱咯吱的被推开,似乎顿了顿。翻腾在心口的气血,还有些烦闷,夏侯缪萦没有回头,尽量让嗓音听起来正常些:

  “穗儿,你先将饭菜放下吧,我休息一会儿再吃……”

  没有人应声。

  短暂的静默之后,传来‘女’子的一声轻笑。徐缓的,像是柔柔‘春’风,吹皱一池湖水。

  心中一动,夏侯缪萦转首,望向来人。

  “缪萦妹妹……”

  优雅的立于房中的‘女’子,身着一袭簇新的浅紫镶缠枝‘玉’兰‘花’百褶裙,越发衬得她柳枝般的身段,窈窕而妩媚。

  此刻,她闲闲的迎向她的视线,眼角眉梢,尽是如画的‘精’致笑意。

  “不知珞琰姐姐找我有什么事情……”

  心底掠过一丝惊讶,夏侯缪萦面上却是一片平静,不带任何伪装的疏离与寡淡。

  被她称之为“珞琰姐姐”的‘女’子,似乎也并不着恼于她的冷漠,微微笑道:

  “也没什么,只是想来看望一下缪萦妹妹你……说起来,自从赫连烁带领的叛军,被陛下赶尽杀绝,陛下与妹妹你班师回朝以来,这许多日子,忙里忙外,我都差点忘了妹妹你也在宫中这件事……”

  夏侯缪萦并不在意她的冷嘲热讽,只淡淡开口:

  “珞琰姐姐有心了……”

  容珞琰瞥了她一眼。

  “话说,这些日子未见,缪萦妹妹你倒是清减了不少……听闻最近妹妹你一直食‘欲’不振,身为大夫,妹妹你可有诊治一下,自己是什么问题吗?”

  对着她面上攒开的盈盈笑意,夏侯缪萦只回了四个字:

  “我在减‘肥’……”

  显然,容珞琰为着她这不在意料之内的反应,眉目深了深,继而却是突兀的笑开:

  “我还以为,缪萦妹妹你……跟姐姐她一样,怀有身孕了呢……”

  那突如其来的“怀有身孕”四个字,在夏侯缪萦耳畔嗡嗡作响,听不分明:

  “你说什么?”

  凝在容珞琰樱‘唇’间的笑意,一闪即逝,‘女’子做出惊讶的神情:

  “咦,缪萦妹妹你还不知道吗?珞琬姐姐她有孕了……两个月……大夫刚刚确诊……”

  从她檀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坠着重铅,在夏侯缪萦的心头,重重碾过,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在回响着同一句话……容珞琬怀孕了……赫连煊的骨‘肉’……窒息的感觉,像是无数的触手,紧紧攫住她,夏侯缪萦听到自己出声问道:

  “赫连煊知道这件事吗?”

  问出口,才发觉,连喉咙都是僵硬的,惟有一双手,却兀自轻颤不已,握也握不紧。[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糖hua.]

  容珞琰淡淡的将她一切最细微的‘波’动,都尽收眼底,轻媚语声,悠扬婉转,如出谷的黄莺:

  “当然……陛下不知几高兴,已经下令,阖宫都要好好照顾姐姐,不许她有任何的闪失……”

  语声一顿,漫不经心的续道:

  “跟当日的沈岚霜,简直有天壤之别……毕竟,这才是陛下的亲生骨‘肉’……是他想要的‘女’人,是他想要的孩子……你说是吗?缪萦妹妹……”

  她说些什么,夏侯缪萦根本听不清,她只觉得,她整个身子,都是麻麻的,就像是你困在同一个姿势之上太久时间,体内的每一寸骨血,都流淌不畅,带来的的感觉一样。仿佛四肢百骸都不是你的一般。

  恍然现实是虚妄的。没有什么是真的。

  容珞琰仿佛没有察觉面前‘女’子的异样,兀自开口道:

  “说起来,之前,缪萦妹妹你一直得到陛下的专宠,却无缘子嗣,真是可惜……”

  说到这儿,‘女’子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夏侯缪萦紧握的手势,那里,她纤细的皓腕上,一枚碧中带凤血红的镯子,堪堪带着,越发衬得那纤细的腕子,不盈一握。

  “缪萦妹妹腕上带的这只云兴霞蔚镯子,可真是极为难得,传闻有叫人驱邪避凶,身子康健的功效……”

  柔媚语声,突然从容珞琰的口中,轻巧的吐出,浸着某种说不清的笑意:

  “这是陛下送给妹妹的吧?”

  忽而听到她提及她腕上的‘玉’镯,夏侯缪萦下意识的伸手抚上,清凉的‘玉’石,松松的套在她腕上,触手生温,翠‘色’如洗当中,一线血红,妖‘艳’绽开,触目而惊心。

  容珞琰如画‘唇’角,似不能自抑的微微一笑:

  “听说这种碧血‘玉’镯,万里难得其一……倒叫本宫想起了一件事……”

  悠悠语声,漫不经心的停了下来,绵延成一阵诡异的沉默。

  夏侯缪萦无意识的摩挲着‘玉’镯的手势,不由一顿。

  “什么?”

  抬眸,夏侯缪萦望向面前的‘女’子。平静的叫她自己都害怕。

  容珞琰却是美目流转,落在她的腕上,轻软嗓音,妩媚的如同‘春’日里的一朵‘花’开:

  “据闻……这世上有一种‘药’,只要拿它将随便一只镯子,浸个七七四十九天,假以时日,就会变成跟这碧血‘玉’镯一模一样……”

  顿在腕上的手势,下意识的收紧,几乎抠进‘肉’里,夏侯缪萦一动也不动,任由容珞琬瞥了她一眼,嗓音轻曼,继续开口道:

  “只是,这种‘药’,实在是有损‘阴’德……听说用这种‘药’浸成的碧血镯子,都是内宫里,皇后娘娘用来对付那些十分得宠,却又明目里动不得的妃子的……”

  语声曼曼,轻浅笑靥,藏也藏不住的在容珞琰的嘴角攒开:

  “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毒‘药’……只是让佩戴的‘女’子,没办法有孕罢了……”

  夏侯缪萦不知道,这些话,是怎么钻进她的耳朵的,她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发生的这一切,究竟是真的,还只是噩梦一场。

  一场极其可笑的噩梦。

  腕上的镯子,‘玉’质温润,通体清透,翡绿的镯子里,一线血红嵌在中央,那抹‘艳’‘色’,妖冶极致,如同碧青的湖水里,眉心晕开的一滴血珠,美丽不可方物。

  这是赫连煊亲手戴在她手上的。

  他说:“夏侯缪萦,本王要你这一世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他说:“我赫连煊所生子‘女’,必为夏侯缪萦所出……即便永无子嗣,终此一生,亦绝不负她……以血为盟,天地同鉴……”

  言犹在耳,如世间绝大的笑话。

  夏侯缪萦轻声笑了。

  容珞琰淡淡望了她一眼,‘唇’畔笑意未减:

  “妹妹是毒圣的传人,这种害人的法子,应该比本宫更清楚才是……妹妹可知道,那种能叫‘女’子无法有孕的‘药’,是什么?”

  是呀,她没有说错,夏侯缪萦确实知道,那是什么‘药’。就在《禹氏秘录》的第三章里,“红雪珊瑚”的名号赫然其上……她一直以为这种‘药’已经失传了,原来却不曾想,竟用在了她的身上……世事多么奇妙,不是吗?抬眸,夏侯缪萦望向面前的‘女’子。

  “多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平平语声,没有半分的情绪。

  容珞琰轻巧的一笑:

  “缪萦妹妹你真是太客气了……”

  语声一顿,悠悠续道:

  “本宫实在是好奇……妹妹你一向自诩医术高明,难道就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腕上每日戴的这枚镯子,竟是毒‘药’吗?”

  夏侯缪萦不由紧了紧握着的双手,任由那青葱似的指甲,深深抠进‘肉’里,亦不觉痛。

  容珞琰微微笑开:

  “还是妹妹你就这样信任陛下……认为他像你一样,期待你能够生下他的骨‘肉’?难道妹妹你就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吗?比方说,在容珞琬之前,为什么柳依依,还有沈岚霜,甚至包括我,都不曾怀上陛下的子嗣吗?”

  夏侯缪萦抬眸望向她。

  “因为赫连煊,从来不允许他不爱的‘女’子,生下他的子嗣……”

  容珞琰一字一句,将檀口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极之清晰。

  夏侯缪萦耳畔回‘荡’着“他不爱的‘女’子”几个字,如同坏了的播放器,永远卡在这里,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内容,机械的,没有休止的。

  “原来,从始至终,他爱的只有容珞琬一个人……”

  平静的吐出这样一个事实,夏侯缪萦甚至笑了笑。心底荒芜,如同烈焰焚烧过后,只余一片灰烬。

  容珞琬瞥了她一眼。娇‘艳’脸容上,似笑非笑,瞧不分明。

  “听说沈岚霜也又一次怀孕了……”

  她突然开口道。

  夏侯缪萦听到自己木然的一颗心,动了动。

  “别担心,缪萦妹妹,孩子自然不是阿煊的……”

  容珞琰却像是能够看穿她的想法一般,慢悠悠的笑道:

  “不过,这一次,阿煊倒是赏赐给了他们很多东西……”

  说到此处,‘女’子语声却是一顿,停在这里,不肯再往前。如同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的看客,来些反应。

  夏侯缪萦迎向她墨黑的视线,那里,幢幢鬼影,忽明忽灭,像是被夜风吹得摇曳不定的烛火。

  “原因呢?”

  夏侯缪萦开口问道。

  容珞琰瞳底如画,有潋滟的‘波’光,一点一点的溢出来:

  “原因当然是多谢她之前为了‘迷’‘惑’赫连烁作出的牺牲……”

  夏侯缪萦一刹那,仿佛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却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容珞琰微微一笑,不急不缓的帮她解释着:

  “换句话说,阿煊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与那个‘侍’卫之间的‘奸’情,更知道,她怀有的,不可能是他的骨‘肉’……”

  悬在心底的一根线,突然绷紧,然后发出细微的断裂之声,千丝万缕的碎片,搅成一团,狠狠缠住夏侯缪萦,堵在‘胸’口间,噎住呼吸。

  “所有人都以为……”

  容珞琰朱‘唇’轻启,慢慢吐尽芳华:

  “当时的煊王爷,何其悲惨?不仅被自己的侧妃与‘侍’卫,扣上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子,而且因着妻妾之间争风吃醋的勾当,一下子折损了柳将军和沈大人两股势力的扶持……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头到尾,损失最大的,不是阿煊,而是赫连烁……”

  “其实,柳将军早已被赫连烁收买……阿煊不过是借着柳依依,亲手除掉她阿爹的势力罢了,最重要的是,还借此取信了缪萦妹妹你,让你对他更加死心塌地……”

  昔时的记忆,随着‘女’子的提及,重又鲜活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一个新的角度。那些深入骨髓的信任,在这一刹那,轰然坍塌,每一记碎片,都狠狠将夏侯缪萦砸中,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是他让你怂恿柳依依毁掉沈岚霜腹中的骨‘肉’;是他嫁祸在我的身上;是他……”

  阖上的眼眸,缓缓睁开,‘逼’尽瞳底的所有泪意,夏侯缪萦嗓音平的像褪去风‘浪’过后的一汪湖水,无‘波’无澜,经不起半丝的涟漪:

  “原来,一切的事情,都不过是他为着达到目的,设计好的棋局罢了……我竟然天真的以为,那些拼命的维护与信任,是真的……”

  说到后来,连夏侯缪萦自己都觉得如此的可笑,便不由的笑了。

  容珞琰望着她清丽脸容上,轻绽的恍惚笑意,也随之一笑:

  “阿煊是有这个本事,将一切虚假的情意,做的如同真的一样……”

  轻媚嗓音,无喜无怒,如诉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事实证明,他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容珞琰语声平平,续道:

  “缪萦妹妹你如此的对他死心塌地,不仅帮他解了海棠千夜之毒,报了洛妃娘娘的一箭之仇,最重要的是还为他争取到了父王的兵权,助他登上侯位……而在与赫连烁的这场仗当中,缪萦妹妹你更是居功至伟,没有你,又怎么换得司徒锐与尉迟明翊的帮忙呢?”

  夏侯缪萦静静的听着,如同听着他人的是非,与己无关的恩怨情仇。

  “那日的刺客,也是假的吗?”

  夏侯缪萦开口问道:

  “是他一早计划好的,故意替我挡了那一剑……”

  容珞琰微微一笑:

  “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能扳倒洛妃娘娘呢?话说,缪萦妹妹你在洛妃娘娘每日用的桂‘花’油里落毒,害得她变成个疯子这一着,还真是‘精’彩呢……”

  嗓音半转,容珞琰像是陡然间记起了另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续道:

  “对了,差点忘了说了……那远在南平国的七王弟赫连,也不是在慕淮安与慕淮扬的‘混’战当中,被人‘乱’刀砍死的,而是阿煊派人做的……的确是给了父王致命的一击,不是吗?还要多谢缪萦妹妹你的推‘波’助澜呢,若没有你的帮忙,父王又怎么可能那么快的升天?”

  盈盈浅笑,从‘女’子一开一合的红‘唇’间,不断的倾泻出来。像诉说着什么有趣的话本,旁观者高高在上的愉悦。

  夏侯缪萦好像听到了,又仿佛什么也听不清。

  惟有一个念头,兜兜转转,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般,缠绕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入骨入心:

  假的,所有的都是假的……

  他给她的一切,她相信的一切,她自以为拥有的一切,原来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是旁人‘精’心设计的一场骗局。

  多么可笑。

  夏侯缪萦轻轻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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