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琏二爷还有甚吩咐?唉,我也知晓以往的做法错了,二爷您放心,从今往后我定学着做一个贤妻良母,再不胡乱吃飞醋了。”王熙fèng略动了动,将一半身子依在炕桌上,面上再无以往的肆意嚣张,有的仅仅是温柔似水,“爷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你你你”贾琏怒容满面的伸手指着王熙fèng,这要是搁在往日里,王熙fèng早就跳起来跟他吵跟他闹了。其实,吵闹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在意。若非因为在意,若非爱得太深,谁耐烦管那些个破事儿?贾琏原觉得王熙fèng旁的都好,就是那泼辣霸道的性子让他尤为不喜。可直到这会儿,他才愕然发现,王熙fèng先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太爱他了,爱到忍不住想要独占他,爱到容不得俩人之间出现任何一个外人。
可今个儿……
冷不丁的,贾琏想起了东院的贾赦和邢夫人。虽说他们是一对半路夫妻,可从邢夫人进门至今,却是从未跟贾赦吵闹过,连拌嘴都不曾。以往,贾琏觉得这样挺好的,可如今仔细一想,这俩人根本就毫不在意对方贾赦满心都扑在美妾身上,邢夫人则一门心思的捞钱,俩人看似和睦,实则冷漠如斯。
一想到将来自己和王熙fèng也会变成表面和睦内里陌路的夫妻,贾琏只觉得心底里一阵阵发寒。
“fèng哥儿,你真的同意外头那人进门?”贾琏指着王熙fèng的手指都在发颤,面上的怒容却是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寒霜。
王熙fèng愣了一下,凭良心说,进不进门真没太大关系,以她的心性,若真容不下那人,待进了门之后她有一千个一万个法子将人悄无声息的弄死。君不见前世尤二姐这般得宠,最后还不是落了个悲凉死去的下场。
“好好你真是太好了”见王熙fèng没有回答,贾琏还道是王熙fèng真的已经彻底放弃他了,一时间心头纠着疼,嗓子眼里更是干涩得难受。偏他打小娇生惯养,便是没宝玉受宠,也是不曾吃过半点儿苦头受过丁点儿挫折,更不愿意在王熙fèng面前示弱,索性狠了狠心,拂袖离开。
结果,才刚走出内室,贾琏迎面就碰到了平儿,遂想起王熙fèng方才那话,更是怒气冲天:“左右你们都不信我,索性我走”
平儿目瞪口呆的看着贾琏大步流星的走出外厅,忽的听到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却是真唬了一大跳,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瞧:“琏二爷……呃。”
院子里,方才同贾琏一道儿回来的那女子,此刻整个人仰面倒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捂着胸口。
“平儿,怎的了?二爷打你了?”内室的王熙fèng也被这声儿唬了一跳,她是真没想到自己偶尔装一次贤惠大方,却将贾琏气成了那样。若光生气也就罢了,偏贾琏还拿旁人出气。唯恐平儿挨打,王熙fèng匆匆走出来,自然见到了院子里的惨案。
是真的惨案。
贾琏同贾珠宝玉兄弟不同,许是因为贾赦对他并不抱有任何期望,贾琏小时候虽进了学,却从未用功过。倒是因着天性好动,加之贾家原是武将出身,倒留下了不少家将。贾琏功课不成,骑射倒是很不错,武艺虽无法同真正将士相比,却比之一般的纨绔子弟要好上太多了。
试想想,一个武艺不错的壮年男子,盛怒之下用尽全力的一脚……吐血都是轻的,别踹断几根肋骨已经算是幸运了。
王熙fèng:“……”无需再费劲调查真相了,她家琏二爷绝对是被人陷害的
“奶奶,如今可怎么办?这人却也算是在老太太跟前过了明路的,万一活不过今晚,岂不是白污了奶奶的名声?”平儿在短暂的惊吓之后,立刻发挥了她忠仆的特质。同王熙fèng的名声相比,那女子的死活平儿完全不曾放在眼里。
“又不是我干的,怕什么?”王熙fèng低头思量了会儿,嘴角往上翘着,笑容越来越甚。
“奶奶?”平儿本就站的离王熙fèng极近,自是看到了她面上的笑容,忍不住心中打鼓,又想起贾琏先前古怪至极的举动,愈发忐忑起来,“奶奶,咱们那位琏二爷这是怎的了?您都在老太太面前应下了,他怎还生气?”
“是呀,我也正纳闷呢。平儿,你说我原先是个醋坛子,最是容不得那些个小贱蹄子在我跟前放肆,可今个儿我都认了,也在老太太跟前保证了以后都不胡闹,怎的二爷还生气呢?唉,我是愈发不明白二爷心里在想什么了。”王熙fèng收敛了笑容,换上了一副愁容,连连唉声叹气,“我都不生气了,真不知晓爷这是在生哪门子气。”
平儿附和的点点头,今个儿简直就像是贾琏和王熙fèng调了个儿,明明就是贾琏偷腥被发觉,不心虚不讨饶也罢了,还怒上了:“奶奶,您说……会不会是这姑娘用强了?”
王熙fèng惊悚的看了平儿一眼,好悬被这话噎死过去。不过转念一想,平儿这种猜测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根据,就是听起来太渗人了点儿。
“奶奶?”平儿忐忑不安的唤了一声。
“让她去柴房待着,你让人去唤个大夫来。对了,先传早膳,寻大夫不着急。”王熙fèng已知晓是有人要陷害贾琏,自不会轻易放过那女子。只是此刻那女子已经痛得蜷缩成了一团,她也不着急立刻审问,索性好生用了早膳,再慢慢想法子。
早膳尚未来,大夫也不曾到,邢夫人却带着迎春再度登门。
王熙fèng又无奈又暖心,想她对王夫人付出了那般多,最终却只落得被利用被舍弃的下场。可她只对邢夫人说了几句好话,稍微给了点儿体面,倒是惹得邢夫人对她感激不尽。
这人跟人还真是不一样。
“大太太,二妹妹,你们都还不曾用饭罢?我刚传了早膳,咱们娘几个一道儿用。”王熙fèng笑着将邢夫人和迎春引到了正堂里,早膳虽尚未到来,她这儿却是不缺茶点的,忙让平儿先摆了一些,“先吃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又见邢夫人一脸的欲言又止,王熙fèng心下明了,直道,“太太可是从老太太那儿来?唉,都怨我往日里太爱拈酸吃醋,倒是扰了老太太的清静。太太宽心罢,老太太已经说过我了,往后我也学着大太太二太太,定不会同往常那般胡闹了。”
“这……fèng哥儿你能这般想倒也不错。”邢夫人也是女子,她也并不是一嫁给贾赦就这般贤惠。最初,她也想过夫唱妇随幸福美满的生活,可惜事实太残酷了。夫君靠不住,原配之子无视她,庶出女儿给别人养着,她自个儿又不能生养,加之娘家还上不得台面,除了忍气吞声外,她还能如何?
事实上,邢夫人压根就不是贤惠人,她只是个被伤透了心的可怜人。
“可不是嘛,原是我年岁轻,经历的事儿太少了。如今,巧姐都那般大了,我也该学着点儿了。”提起了巧姐,王熙fèng不由得庆幸不已。也亏得她昨个儿警醒,让丰儿带着巧姐她们往东院去了。要不然,便是她不曾同贾琏发生冲突,单是今个儿那女子的惨叫声,也足以让巧姐惊魂了。
“是呀,人不就这般过日子嘛,咱们女人……唉,想开了就好。好在你和琏儿都年轻,巧姐也长大了,回头你好生同琏儿说说,怎么着也得先生个儿子。至于旁的,睁只眼闭只眼算了罢。”
“是,太太您说的是。”王熙fèng知晓邢夫人这是拿她当自己人了,要不然绝不会这么说话。虽说她本人并不赞同这种说法,却不能否认邢夫人是在为她的将来考虑。
片刻后,早膳上来了,王熙fèng头一次同邢夫人和迎春一道儿用了早膳,先前的事儿都说开了,三人倒是有说有笑的。王熙fèng还道待会儿去趟东院,看看巧姐,却并不提要将巧姐接回来的事儿。邢夫人虽看着木讷了点儿,却也不是真正愚笨之人,当下满口子的挽留巧姐,直说想多带几日。
三人都存了往好里处的心,哪怕寡言如迎春,也一直笑着,偶尔附和两句,一时间倒是和乐融融。
直到平儿面带异色的走了进来:“奶奶。”迟疑了一下,平儿压低声音在王熙fèng耳边说了句话,“……奶奶您是不是过去看看?”
王熙fèng轻挑柳叶眉,笑得一脸灿烂:“看,为何不看?太太可要同我一道儿?”
邢夫人心思转了转,很快就想到定同今早贾母院里发生的事儿有关,当下便点了点头:“也好,我陪fèng哥儿一道儿去,免得你年岁轻,被人唬了去。”
“好,咱们一道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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