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是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朱标刚穿来的时候有些不可置信,在他那个年代的政治课本里,未来世界要么是*,要么就是民主共和制,哪个政治老师也没有教过君主立宪这种模糊暧昧、委屈折衷的政权形式能够笑到最后。【】
不过现实总是比人们的想象来得更离奇,持续多年的星际战争要求人类更有凝聚力,要求一个更加高效运行的高度集权的政府,所以,宇宙时代的人类万众一心地迎来了君主制复辟。大明在战争期间奉行以战养战的军国主义,战争结束后进入和平建设时期,由朱皇帝主持,将司法权、行政权、立法权下放给大理寺、内阁、六科,建众议院和参议院,温和平稳地完成了从君主制到君主立宪制的政权改革。
既能上马夺天下,又能下马治天下,朱皇帝的个人声望因此达到巅峰,星际时代的人类与地球时代并没有什么不同,同样喜欢搞个人崇拜,把人间的帝王神圣化,似乎不这样做就不能让他们相信帝王是永远正确的,进而自己选择追随他也是永远正确的。
徐添寿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端详站在桌子对面的郭大路,俗话说外甥似舅,他就觉得郭大路既不像他的妹妹也不像讨厌的妹夫,怎么看都像他自己。
“皇帝陛下是永远正确的,”他以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开启了他们的谈话,“他不允许郭家人离开十一区,你又为什么要回来?”
如果朱标在场,他应该能捕捉到徐添寿话里的两处重点:“不许”,“回来”。难道郭大路真正的家其实在首都,竟然是皇帝陛下将他们一家驱赶去了十一区?
郭大路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他脸上隔了一晚冒出两颗青春痘,伸手挠了挠,倔强地咬牙不吭声。
徐添寿等了一会儿,等不到他的回应,又叹道:“舅舅不是责怪你,有些事你年纪还小,你爸你妈没来得及告诉你……”
“不小!”郭大路*地打断他,“今年年底我满十八岁!”
十八岁是法律规定的一个男孩子可以负担起身为男人责任的标准线,可是现实生活中,大多数十八岁的男孩子仍然活在父母家人的羽翼之下,头脑空空,根本不懂得“责任”二字怎生书写。
徐添寿恍惚了片刻,回过神,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别跟我犟嘴,就算你十八岁又怎么样?反了天了?你爸、你妈、你舅舅我都是为你好,皇帝陛下的禁令摆在那儿,要让都察院知道你私自回京,明天就能把你抓进刑部天牢!”
“他们不会知道的!”郭大路蓦地抬起头,急急地道,“我在暴风城的酒馆里买到假身份,一路上都没被识破,只要舅舅你们帮我保密,都察院也不可能知道!”
“胡闹!”徐添寿真的怒了,重重一掌击在书案上,“伪造身份证明是三级罪名,北镇抚司的管辖范围,真要被拆穿了,我们谁也保不住你!”
“不会被拆穿的!”郭大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他皮肤黝黑,仔细看却能发觉黑色和红色并不均匀,发际线、眼角、鼻翼、唇边……几处地方只见黑不见红。
“卖给我假身份的是暴风城小酒馆的老板,他们都说他的背景深不可测,一头跟遗失大陆的叛党搭着线,另一头却被南镇抚司庇护……我爸爸也说他可以信任,我在首都只要谨言慎行,不引起官方的注意,完全可以想待多久待多久。”
“想得美!”徐添寿瞪他一眼,沉吟了许时,或许是听到妹夫也支持外甥这次看似不靠谱的旅行,态度总算有所松动。
郭大路暗自松口气,感觉热汗沿着太阳穴粘粘腻腻地往下淌,抬手擦了擦额头,把一层薄薄的膜状物搓得皱了起来。
“外面那个是怎么回事?”没等他彻底放松,徐添寿冷不丁地又问道,“真是你的朋友?”
“嗯……”郭大路的情绪莫名低落下来,想到朱标,他人生中第一个主动结交的朋友,他毫无保留地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自己,包括他的精灵血统和魔法天赋,自己却不得不欺瞒他,连真实身份都不可说。
“……我什么都没告诉他,舅舅,他什么也不知道。”
…………
……
朱标觉得他知道了一些不想知道的事。
虽然他还不知道郭大路和徐家舅舅在书房里聊些什么,不过他不着急,反正郭大路总会告诉他,他们在这一个月里混得焦不离孟、孟不离焦,他早就看出郭大路这小子脑袋空空,就是个傻的,如果没有他替他出主意把关,肯定会被别人欺负。
他从徐佐口中知道了徐添寿的官职——洗马,这居然是个官职!?他立刻就联想到孙悟空干过的弼马温,幸好没有多嘴问出来,徐佑跟在哥哥后头又说了几句,他才明白:原来这个所谓“洗马”不是真的洗马,跟马一点关系没关系,而是詹事府下头的一个从五品文官。
而整个大明都知道,詹事府是掌管皇后、太子事务的官方机构,也就是说,洗马的全称应该叫东宫洗马,是当今太子的属官。
好吧,他也不知道太子是谁,广播里从来没有提过,就像大多数强势君主的继承人一样,这位倒霉太子常年被隐匿在朱皇帝巍然的阴影中。
朱标也不想知道他是谁,就算他还没有找到穿越以来的人生目标,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跟政治人物扯上关系,他只是个高中生谢谢,最讨厌背时事政治了谢谢。
可双胞胎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力,讲完徐添寿的背景资料,徐佐又笑眯眯地道:“为了庆祝皇帝陛下的圣寿,一区每年会在圣诞当天举行盛大的节日游/行,各个政府部门都下发了参加游/行的指标,詹事府的指标归属到东宫下头,今年东宫那边裁撤了不少人,詹事府就得把这个数目补上。”
“往年我们全家齐上也就将将够数,”徐佑非常顺畅地接着哥哥的话往下说,“今年差的人太多,听说还有祖孙三代都出来凑人头,老头子牙都掉光了坐轮椅,小孩儿还包着尿布不能双腿直立……总之有一个算一个,只要活着能喘气都行!”
徐佐道:“我们三弟那样子你也看到了,但凡有的选我们也不想让他出去冒险,人多的时候磕着碰着,我妈能从坟地里爬回来抽死我们。”
徐佑道:“现在有了你,我三弟就能歇下来,再加上郭大路,我们家的人头还多出一个!”
徐佐道:“八拉八拉八拉”
徐佐道:“八拉八拉八拉”
双胞胎一人站一边,朱标的脑袋随着他们说话的声音转来转去,摇摇摆摆,简直就像现场观看网球赛,多晃一会儿脑浆子都快晃成渣,晕乎乎地已经分不清谁是谁。
“所以,”双胞胎终于暂停了漫长的游说,徐佐或是徐佑总结道,“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
朱标:“……”
他还能说“不”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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