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就抓住了吧,为什么要打人!?朱标又惊又怒又痛,还很是委屈。
他百般躲避徐偃不过是本能的行为,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他交流,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徐偃这么凶狠,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动手。
亏得自己还同情他,朱标气哼哼地想,一定是因为身体残疾而心态扭曲,性格也变得暴戾。
“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泄愤似的叫了声,却不指望徐偃有所回应。
徐偃当然没有回应,他含着那丝笑意侧过头,右边脸颊贴近朱标的脸,让后者说话时的气息温暖湿热地喷在他的皮肤表面。
而朱标不得不近距离地盯着他的脸,书房内光线暗淡,水波一般载浮载沉,徐偃的侧颜在这样的光线底下几乎毫无瑕疵,皮肤细得连毛孔都看不见,眉骨到下颌的曲线柔和中隐含锋锐,清秀得仿佛由碳笔在白纸上一笔勾勒而成。
尤其是他的眼睛,朱标被迫直视着他的右眼,浓密的长睫半开半阖,半透明的阴影投注在眼窝里,仿如幽幽清潭,眼眶内瞳仁微移,眼窝内的影子便是一阵波光潋滟的涟漪。
他看得有点呆了,没注意徐偃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我是朱标,是你家的客人……”
可就算他听到了,回答了,徐偃也不可能接收到。
两人同时想到这一点,相对沉默了片刻,徐偃的表情慢慢发生变化,笑容收敛,眉梢眼角生动的光芒褪去,又变回那一张僵硬死板的面具。
他想了想,把棍尾夹在腋下,左手攥着长棍儿再往前滑,一直到刺入书架隔板的棍梢。
他捏紧长棍儿和书架隔板的交接处,把朱标往左推,再算了算距离,右手“砰”一声撑在他脑侧,将他困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朱标:“……”
这算什么?书架咚?他无言地瞪着面前这个人,徐偃现在的姿势又矮了一截,头顶只到他的鼻尖。
但他抬起头来,朱标便瞬间遗忘了自己的身高优势,倒也不是说徐偃的气势由一米六变成一米八,而是那双没有焦点的眼睛在短暂的刹那里对准了他的眼睛,目光凌厉,如刀似剑。
好厉害,他惊愕地想,恐怕虚拟网络中那个好说话的形像也不是他真实的样子,这小子以前到底什么样?
可惜徐偃的本性毕露不过是一瞬间,近在咫尺却视而不见,他的目光很快变得涣散,面无表情地侧了侧头,朱标眼尖地看到那个白色毛绒绒的问号,刚想着那是什么,徐偃的右手抬起来,摸上他的脸。
朱标:“……”
…………
……
无论是朱标熟知的过去或是徐偃诞生的未来,人类的五感都是形、声、闻、味、触,分别通过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从外界感知。
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还想要了解外界,那就只剩下用鼻子闻,用舌头尝,用手摸。
徐偃先摸到朱标的头,他的头发刚长出薄薄一层,白长驱的火球训练烧光了他整个脑袋的毛,眉毛和睫毛很快便长回来,头发却不知为什么慢上许多。
刚冒出头的发茬,就像春天里初初发芽的嫩叶,摸在手心里痒丝丝毛酥酥,很是过瘾。
大概是觉得手感不错,徐偃在他头顶上来回摸了好几圈。
朱标:“……”
最后使劲薅一把,徐偃的手终于舍得往下走,摸到他的前额,鼻梁,在鼻尖停了停,掌心摊开往右摸向脸颊。
朱标垂着眼看他的手指在自己脸上移动,指腹莹润,指节修长匀称,如果手指的长度和身高呈正比,徐偃的身高应该很有潜力。
指尖沿着下颌游走一轮,痒得朱标缩了缩,徐偃不以为意地挪开,又摸到他的耳朵。
不知什么时候,他放开了那根长棍儿,左右手同时捏住朱标的耳朵。
没怎么用力,不痛也不痒,所以朱标没反抗,只是维持着两只大耳朵被人拎住的可笑模样,不高兴地瞪向他。
徐偃侧了侧头,外耳廓上白色的问号又曝露在朱标眼前。
“我不认识你,你是谁?”他冷冷地道,指腹和掌心却是温暖的,暖暖地包围着朱标的耳朵。
又是这个问题,朱标叹气,他今天已经回答过两次,如果他和徐偃能够交流,这场乌龙根本不会发生。
他已经不生气了,身体上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看来徐偃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是被他这么逮着,难道真要呼唤双胞胎才能解围?
朱标迅速否决了自己的提议,他对双胞胎和徐家舅舅实在没有好感,相比之下,徐偃虽然古怪了一点,打人疼了一点,交流困难一点……他就是比较喜欢他。
大概他长得真是自己喜欢的类型,怎么就是个男的呢……朱标郁闷地想着,慢慢地抬起一只手,犹豫了一下,轻轻放在徐偃脸上。
他浑身一震!
徐偃的反应比朱标想象中夸张,他能感觉到手掌底下的皮肤蹿起一层鸡皮疙瘩,徐偃当场跳起来,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这还不算完,他也不知有意或是无意,双手使劲,朱标的招风耳顿时被扭成麻花,
“哎哎哎哎!疼啊啊啊!”
幸好他早有心理准备,一边嚎叫一边含着泪在徐偃脸上飞快地写了一个字。
[疼]。
徐偃的手停住了。
他又侧了侧头,这好像是一个习惯动作,但他并不是用听力来代替视力,朱标的目光不由自主又停在那个问号上。
徐偃的脸色变了,沉静如玉的肤色深处透出一抹红晕,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略有些沙哑地问:“你是谁?”
第四次了,朱标看着他半垂的眼帘,浓睫不停地颤抖,竟然像是在激动。
是了,他想,或许徐偃能够在公共网络里伪装正常人,但人不能永远活在虚拟世界里,离开了网络,他不得不面对巨大的心理落差,重新适应一个残疾人的日常生活。
徐家父子不像是体贴的家人,徐偃也不像是一个交游广阔的个性,失去视力和听力以后,他多久没有向亲人朋友敞开心扉,多久没有真正的与人交流?
朱标想着,心底最后那丝怒气也化为乌有,轻轻地,又叹息了一声。
徐偃耳朵上那个问号学名叫做“超声波探测助行仪”,是利用蝙蝠飞行的原理制造的医学器械,启动以后能够向前方两米至十五米的范围发射超声波,通过超声波返回的速度测试出障碍物的基本形状,在他的大脑中形成一个模糊的图样。
他“看”到的朱标只是一个人形的影子,倒像是大明公共网络中人人皆同的黑影,而且不知怎么的,有点眼熟。
所以徐偃不禁又侧了侧头,似乎将声波探测仪离他近一点,就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朱标的手指又在他脸上写字,皮肤跟另一个人热乎乎的皮肤接触,徐偃强忍住没有动弹,却控制不住地在他指尖接触的地方生出一个个小疙瘩。
这时候他倒是忘了还捏着人家的耳朵。
[我不是坏人,是和你的表弟郭大路一起来借住的,我们就住在隔壁。]朱标一口气不歇地写着,[对不起,没跟你打声招呼就闯进来。]
[我的名字叫朱标。]
[交个朋友好不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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