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镇抚司的后援在十分钟内抵达,几名重伤的锦衣卫终于得到救治,医官采取了一些紧急措施,然后忧心忡忡地向朱棣禀报,朱标在旁边听着,竟是全部都凶多吉少。【】
想到这些本来健康强壮的汉子可能活不过今晚,朱小弟愤怒之极,他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受到那肉舌的袭击,可不管为什么,人的生命高于一切,杀人凶手就该受到严惩
他想起朱棣说知道凶手的去向,满含期待地抬头看他,朱棣面色寒沉,唤道:“来人。”
刚到现场的邢百户快步上前行礼。
“丽妃住哪宫?”
邢百户蓦地抬头看他,嘴唇颤抖,欲言又止。
“……寿昌宫。”
朱棣手一抬,邢百户起身肃立,在场所有的锦衣卫心有所感,互相望了望,默默地列队排在邢一围身后。
折腾了这许久,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朱标看着四皇子英毅的侧颜渐隐于四合暮色中,眼瞳深不见底,表面如结冰霜。
他心脏怦怦跳,忽然觉得他和这些锦衣卫们心意相通,都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朱棣,无论凶手有多高的地位多显赫的身份,都相信他能为同袍讨回公道。
“走西华门,”朱棣冷冷地道,“去寿昌宫。”
…………
……
“砰”
宫室内最后一件完整的器皿被摔到墙上,朱彝懒洋洋地抬眼一望,认出那是母亲平日里最心爱的镶金白玉屏风,此刻撞散了紫檀木架,破裂成边缘锋利的碎片。
丽妃早就没有了平日里强装出来的高贵风仪,披头散发,像个泼妇一样踏着满地残骸冲到他面前,扬起手似乎想要打他一个耳光,朱彝嘴唇带笑,静静地等待着,丽妃那只手却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无论如何也扇不下来。
朱彝笑了笑,将母亲的手握在掌心,拉到颊边温柔缱绻蹭了蹭。
“你……”儿子表现得越是依恋,丽妃越觉心丧若死,她曲身跪倒,用另一只手覆住朱彝的右颊,颤抖地问:“你到底是为什么?”
朱彝张了张口,污血顺着嘴角往外流淌,他没有了舌头,只能从喉头逼出些怪异的发音,根本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他轻轻拉开母亲,低头捡起一块碎瓷片,另一只手在地板上抹出块空地,掌心顿时被碎片割伤,暗红色的血啪啪往下滴落,每坠到地面便迅速腐朽出雨滴状的深坑。
朱彝面不改色,捏着瓷片在这些坑洼和血迹之间划字。
「因为我嫉妒。」
“嫉妒你四哥?”丽妃泪盈于睫,抽泣道,“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你四哥有什么好嫉妒的,你以为陛下真心宠他吗?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十九区吃土”
朱彝摆摆手。
「我当然不是嫉妒他。」
丽妃愕然地看着他,朱彝嘲母亲咧嘴一笑,鲜血把嘴唇染成艳红,雪白的牙齿之间也渗出血丝,他年轻稚气的面孔因为这一笑显出几分天真,漆黑的眼瞳中却尽是疯狂。因天真而残忍。因**而疯狂。
「你说得对,陛下不是真的宠爱四哥,在陛下眼里,恐怕四哥和我没有本质的区别。」
“那你为什么要去……要去谋害你四哥?”丽妃困惑不解,想到母子两个即将面临皇帝陛下的震怒和严惩,忍不住崩溃地痛哭,“你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朱彝喜怒无常,暴虐成性,对待母亲却极其有耐性,当下环抱住丽妃慢慢地抚摸她的脊背,让她尽情地发泄情绪,免得积郁在心憋出病来。
两母子静静地相对片刻,殿外却逐渐传来人声,喧哗愈演愈烈,能听清是许多人的脚步声,甚至还有撞击呼喝的杂音。
随着轰然巨响,寿昌宫紧闭的大门被推开,光线越过高高的门槛投进来,同时侵入的还有颜色深重的某个人的影子。
朱彝没有回头,他轻轻推开母亲,捏着那块瓷片在地板上写完最后一行字。
「我嫉妒的是太子,陛下眼里心里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四哥也好,我也好,比不上太子一根手指头。」
「太子失踪,陛下疑心是我们兄弟害了他,既然他选择四哥来当这个鱼饵,那么,我就来当他钓上来的第一条鱼。」
他仰首回头,挑衅地看向朱棣,下半张脸和颈项之间尽是血迹,咧开的嘴巴里血沫徐缓而下,把张阴柔清秀的脸涂抹成恶鬼一般。
朱棣似乎看了看宫室内满地的零乱残骸,又垂眸看到了地板上的字,脸却隐在阴影中,看不清真实表情。
丽妃挣扎着爬起身,怒斥道:“四皇子,你带着这些人闯进我宫里要干什么?想造反吗?”
朱棣没有理她,也没有与朱彝对话的兴趣,他挥了挥手,门外进来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将朱彝架了起来。
眼见着他就这么将朱彝带走,丽妃护子心切,状若疯颠地扑上来,朱棣及时闪开,她收势不及,竟在那紫檀木架上绊了一脚,摔进一堆镶金白玉屏风的碎片中。
“呜”朱彝终于不复平静,他嚎叫着想要甩开两名锦衣卫的辖制,可惜这个人类的躯体只有十四岁,根本无法和成年男性的力量对抗。他涨红了脸,喉头发出嗬嗬怪响,白皙的皮肤表面飞快地铺上一层银灰色细鳞。
“原来如此。”朱棣冷眼旁观他变身,淡淡地道,“巨蜥族是吗?”
丽妃被碎片割伤,她伤口内滴出的血却没有朱彝那样的腐蚀效果,朱棣想,看来传闻是真的,巨蜥族雄性的□□剧毒无比,雌性却是无毒的。
兽人变身需要时间,所以朱彝那时候躲进商店偷袭而不是直接在外面出击,朱棣当然不会留给他再一次变身的时间,抬手做刀,在朱彝变身完成一半时干脆地将他击晕。
他从强行闯宫到旁若无人地擒走朱彝全程不过五分钟,丽妃看到朱彝变成一个半人半蜥的怪物,朱棣竟然想把他就这样拖走,不禁连滚带爬地追上去求饶。
“四皇子四皇子你饶了你弟弟,他只有十四岁,他还不懂事,你把他交给皇上,皇上会惩罚他,会教他……你不能让他这样出去,他是皇子,不是怪物……”
她惶急之下扯住朱棣的袍角,朱棣顿了顿,还是弯腰将她扶起来,让她无力地欹坐到一边。
他又看到了地板上那些字,心想,朱彝毕竟还是个孩子,受嫉妒冲昏头做出些不理智的行为,等他再长大一点,像他的那些兄弟们,就知道不轻易绝望,不轻易铤而走险,因为任何事都有两面性。
皇帝对太子的执念过深,并不完全是坏事。
必要时,这也是可堪利用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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