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梁烈眼光扫过大家,心中盘算。三个人明显不想打,坚决要打的还是只有吕傲,丁雄辉倾向于打,韩洪洲始终不发一言,金建昌可能是今天没见到所谓的怪物,并没表态,换句话说,如果真让他见到怪物,是战是降还两说。连南宫瑾都不说什么。最关键的是下面的兵卒,这仗继续下去,怕是内部就要哗变了。
和谈?若是主战派去谈,定是谈不拢继续打;若是主和派去,与投降没区别。所以,其实现在要决定的仍是之前的问题——是打还是降?根本没‘和谈’这一条选项。
梁烈心中又飘过无头人狂奔的情景。如果降,一定要考虑好奏折怎么写。梁烈不理众人,回想自己在京里的关系网。如果只求降职录用回南面,应该不难做到。
“主帅。”南宫瑾突然开口,“据在下所知,鞑子兵一向是由各部落部兵凑而成军,所以他们各部自成一体不太会配合。这几天的情况,以在下所见,应是小部部兵在攻城,而大部始终没出兵。”
“二公子,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陈柏水极不耐烦。
“大部兵这么多,围城这么多天,靠什么吃?”南宫瑾问。
陈柏水冷笑一声,“这话说过好多次了,二公子。”
“所以,在下觉得吕将军说的对。这次他们本可破城,突然退兵,以在下所见,应是无兵可派。”南宫瑾不理他,继续说。
陈柏水一脸轻蔑的看着南宫瑾,“你哪里得出他们无兵可派?好,就算人家无兵可派,那些怪物呢?就算他们也就几十个怪物,二公子,这几十个怪物根本打不死!凭这几十个怪物,就可以屠城了!”
南宫瑾继续不理他,顾自分析,“他们没抢天成卫,必定会抢周边卫所。小部部兵继续攻城,大部部军外出寻粮。如果真如此,对我们来说必定是无救援了,但也说明围城部队兵力不足。”
陈柏水笑起来,“二公子说来说去也是和吕将军一样,想夜袭?先不说主帅已经否了,你说,怎么解决怪物?”像听笑话。
“那些怪物……。”南宫瑾想了想,开口说:“那些怪物活不了太长时间,他们自己会死。”
“二公子,你是无所不用其极啊!为了给自己搏名?哼,你这是在葬送天成卫!”陈柏水义正言辞。
梁烈摆摆手,“不用再说了。一会我修书,陈将军,你派人送去鞑靼主营。”
吕傲大叫:“不可啊!主帅!绝不能降!”
这个决定,让丁雄辉和金建昌也愣了愣。丁雄辉道:“主帅,是不是再看看?如果二公子所言为实,那我们不至于必降。”
“难道不是必降吗?!”陈柏水不高兴的看着丁雄辉,“就算二公子所言为实,鞑子兵难道不回来了?他们回来,还不是一样降?”突然转向大家,“各位扪心自问,是百姓为重、社稷为重,还是各位的面子为重?!”
丁雄辉一时语塞,而金建昌则是低着头,像是接受了这个决定。
吕傲激动的站起来,“正是社稷为重才不能降!”
陈柏水正式起身行礼,“主帅,末将……。”
“等等!”南宫瑾高声喝止,“主帅,在下有绝密军情禀报!”
梁烈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说。”
“主帅,既然是绝密,在下要求密报。”
梁烈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你可知绝密的含义?”
“在下自是知道。”南宫瑾看着梁烈一字一顿道。
梁烈冷冷的点点头,“好,如果你所言构不上绝密,军法处置!”
吕傲挡住他,“南宫,好意心领,不必如此。”
南宫瑾笑了笑,“吕将军,在下不是为你。主帅,请密室一谈。”
丁雄辉也忍不住拉住他,小声道:“算了,改变不了什么。”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南宫瑾对丁雄辉点点头。
梁烈冷冷盯着他,一会起身,吩咐:“各位各守其职、严防夜袭。”走过他身边,“随我来。”
门口,冯越站着,也不知到了多久,见梁烈出来,上前一步,“主帅,末将愿去鞑靼军营和谈。”又看了看南宫瑾,“二公子会鞑靼话,请主帅批准末将带他充当通译。”
梁烈摆摆手,“一会再说。”
冯越见梁烈走开,给了南宫瑾一个讯问的眼神。南宫瑾摇摇头笑了笑不答,快步跟上梁烈。
这是城墙角下一处石室,本是堆放军械所在,现在已空空如也。梁烈进内,点亮油灯,拿着灯进了里面的隔间。将灯放在隔间石台上,回头道:“说吧。”
南宫瑾看着他,缓缓道:“如果没猜错,今天的怪物,应该是白莲教少主赵迎风做的药人。他的目的本是想造一批不知冷不知饥渴的人,应对之后北面越来越冷、粮食短缺的情况。只不过,他这个目的赵全和俺答汗是不可能给钱给人支持。所以,他的研究在俺答汗和赵全的眼里就是为了‘不死之军’。对于赵全来说,有这么支军队,对付的自是大明,而对俺答汗而言,却不是对付大明,而是更北面的瓦剌。但这七、八年来死了无数人,却从没成功过。这之前,他研制的药人没活过一个月,而且完全没神智,不过就是具活尸罢了。”
梁烈不动声色,只是盯着他。
南宫瑾继续说道:“这些活尸活不了多久。之前赵全在土默川已是借遍各部,如果再没成果,俺答汗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耐心。但对赵迎风而言,他需要更多的活人做试验。他不会用白莲圣城的教众,这样减员会削弱赵全在土默川的影响力,如果俺答汗也不再给人……。天成卫所有百姓和守军,够他用一阵子了。”
“你怎么知道?”梁烈完全不信。
“我去年在大青山山腹,烧了一洞试验失败的尸首。”
梁烈突然笑起来,鼓了个掌,“二公子编的好故事。”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人?”南宫瑾也笑了笑,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我知道,以梁大人在京里的关系,再好好想想怎么落笔这封奏折,就算投降,说不定反而能得个升官发财。但这里有个前提,那就是没人去向圣上密报。”
梁烈脸上的笑意正在慢慢消失。
南宫瑾却仍带着笑,“如果梁大人真决定开城投降,万幸又没死的话,在下可以为梁大人在诏狱定间房。”
梁烈目光极冷,终于问:“你是什么人?”
“所以,我才说绝密。”南宫瑾如同变戏法一般,手里多了块一寸大小精致的象牙牌。
梁烈并没伸手接,而是盯着看了很久,轻声道:“锦衣卫密探。”
南宫瑾笑了笑,“梁大人,监视百官本就是职责所在。”
梁烈看着他,像是从没见过似的,突然大笑起来,“还是小瞧你了!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我相信梁大人不喜欢诏狱,所以我相信梁大人会保密。”南宫瑾说的很自信。
梁烈不停摇头,“南宫大人,现在是战时,说不定你出去就阵亡了呢?”
南宫瑾摊摊手,“梁大人,你怎么知道你手下的将士就没这种牌子了呢?在下毕竟是一个月前才进的城。”
梁烈沉住气,盯着他问:“你的意思是守?”
“阳和卫破城了,赵迎风没捞到什么人;高山卫跟来了一千多明军,在他眼里可能根本不够,所以都耗在了我们天成卫。之前围城,并没这些药人,而且敌人围而不攻,现在看来应该就是在等赵迎风。如果没猜错,他可能是昨天或者今天一早到,然后就直接攻城了。可惜手上人手不够,就算打下也不够俘虏所有人,索性退兵,等人齐了再打。”南宫瑾给了今天的退兵,一个说的通的理由。
可惜这些对梁烈来说根本无所谓,听他冷冷道:“你以为我们有多少人?”
南宫瑾想了想,正色道:“一个卫五千六百人。三成空饷?”怕梁烈碍于他的身份不说实话,笑了笑道:“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连朝廷都默认了。”
梁烈像是根本不在意,“我刚到就点过数。天成卫实有守军三千一百人,这几天伤亡约在四百左右。今天一战,两门守军实际减员应在五百左右。守?城外鞑靼兵就算只有五千,我们也是死路一条。”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了。等变成活死人,就只想求死个痛快了。”南宫瑾缓缓道。
梁烈叹口气,“在南宫大人眼里,无论降不降我梁烈都是死了?”
“降必死,不降,还能赌个运气。”
“运气不好呢?”
“至少能得个嘉奖,被后世赞一声英雄。”
“嘉奖?英雄?”梁烈又笑起来。
“不过,你的军需官问题很大,陈柏水几次要开城,看来也脱不了关系。”南宫瑾并不想和他纠缠下去,岔开话题。
“我知道。陈柏水在这里多年,多少有些威信,现在处理不是时候。如果不死,自会处理他们。”梁烈终于决定,“那就守。不过,我不会同意冲营。这样,连死守的可能都没了。”
“如何打仗本就应由梁大人决定。”说完,南宫瑾郑重行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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