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 什么都愿意做的

  萧含清来的时候,明德殿上下一片寂静。

  越飞捷上前悄声道:“殿下正在休息,公主可要通传?”

  按理太子殿下休息的时候自然无人敢打扰,只是萧含清身份特殊,殿下有多纵容这个妹妹他们都看在眼里。

  萧含清手上抱着一盆翠色的绿萝,听到对方这样心中一松,连忙道:“不必,我只是过来送盆花,进去放下就走”

  她现在来不是为了见璟哥哥,是有别的打算。

  越飞捷瞧了瞧萧含清手上的花,有些疑惑不解。

  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是看着生机勃勃的,这也要亲自送来呢?还非得挑殿下休息的时候。

  罢了,主子们的事情自己也管不着。

  越飞捷给两旁守着的容了个眼色,萧含清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进去复又将门关上。

  她知道萧璟武功高强,耳力非一般人能及,故更加心翼翼,甚至连呼吸声都特意放轻了。

  她本来就生得娇,现在抱着一盆花行至内间,额上居然出了一层薄汗。

  床榻上,萧璟并没有拉帷帐,似乎是累坏了,呼吸声绵长睡得十分安稳。

  萧含清因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些心虚,脑海中的弦紧绷着,粗略扫了一眼屋子内的东西后便将眼神停留在了床头桌子上。

  ——准确的是桌子上的一枚金色令牌。

  她缓缓呼了口气,将手中抱着的花放在窗台上,然后提着裙角走向桌子,手摸到了令牌上。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皇兄取了发带,墨色的长发凌乱的铺在床上,身上只着单衣,领口松垮露出锁骨来,身上的被子掉在了腰间。

  似乎是卸下了醒着时候的冷硬,多了几分温和。

  萧含清看了一眼还开着的窗子,微微皱眉,心中想着皇兄的丫鬟如此粗心,虽是夏日,睡着的时候将窗子开这么大还是有被吹凉的可能。

  她有心想将窗子关一关,还想替萧璟拉拉被子,又怕自己额外生事惹得萧璟醒来,那自己真是有口不清了。

  萧含清担忧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赶紧将令牌揣到袖子中出去了。

  越飞捷看着昭华公主出来的时候神色似乎不大对劲,黑眸中隐隐有那么一丝紧张。

  而且公主在殿下房中停留的时间有些久,并不像是只放了一盆花。

  他压下心头的疑惑,看着萧含清冲他招了招手。

  “公主有何吩咐?”

  “皇兄睡觉何以开那么大的窗子?万一皇兄着凉了怎么办?”萧含清数落道:“以后留个缝就是了,他自己不注意,你们便要更加用心”

  越飞捷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批评,连连点头称是。

  心想着太子殿下本就习武,身强体健,哪有那么容易就被吹凉的,又不是娇花做的身子。

  萧含清这才满意离开,后脚就拿着令牌去了牢。

  她从未来过这种地方,今日头一遭,光是站在门口就觉得压抑无比。

  落葵从一开始萧含清走的路不对劲就开始疑惑,如今见公主居然来到了牢,更是不解。

  “公主,”落葵声道:“这地方不吉利的,咱们快些回去吧”

  萧含清没有理会,直直走进去,后面的落葵愣了一瞬赶紧跟上。

  “站住!牢重地,不得擅闯,”门口的狱卒将人拦住,心里微微惊诧,可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漂亮的姑娘来这种地方的。

  萧含清亮出袖子中藏着的令牌,紧抿薄唇一言不发,黑眸看着对方。

  居然是太子殿下的令牌!狱卒连忙行礼让校

  萧含清进去后问清关押着张建丰的地方,便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落葵跟在后面有些害怕,她知道公主向来有主意,也不敢过问些什么,只是如今居然来到牢,方才手上拿着的令牌很明显不是自己的,实在是叫自己心惊胆战。

  萧含清有些过于大胆了,这些事情要是放到她身上给她十个胆子都不敢做的。

  萧含清一路十分顺利,毕竟拿着皇兄的令牌,自然是无人敢阻拦。

  关押着张建丰的地方终于到了,萧含清透过钢铁做的栏杆看去,这位昔日的正四品大人此刻全失了风度,穿着一件沾满尘土的囚衣十分狼狈。

  听到有动静,张建丰只以为是太子殿下又回来了,抬头一瞧却是个不认识的女娃,身上穿着打扮华贵,举手投足端庄得体。

  “张大人,”萧含清淡淡出声,眼中透着明显的厌恶。

  就是这种人,叫皇兄如此忧心连日未眠。

  “你是谁?”张建丰上上下下打量萧含清一番,实在是猜不到对方身份。

  “哼,如今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句大人,”他冷哼一声背过身子去,坐在一堆乱糟糟的干草上,实际上心里却想的完全不是这样。

  虽然身陷牢狱,却依旧保持着文人那种不屈的风骨,自以为清高。

  “确实当不起,本宫只不过客套一句,”萧含清讽刺道:“堂堂正四品大臣做着走狗不如的事情,本宫虽然不齿,却总还要保持基本修养”

  “你!”张建丰做官一来可没被人这么直截帘的骂过,半个脏字不带却侮辱意味十足。

  他转过身子来,情绪头一次出现明显的波动。

  而且他注意到,面前这个姑娘自称“本宫”。

  “本宫时间紧,不和你绕弯子,”萧含清冷冷看着对方:“本宫是正二品的昭华公主,今日来不过通知你一件事情”

  张建丰听到这个封号心中一动,他虽然之前没见过昭华公主,但也知道对方是个十分机敏厉害的角色,要不也不可能从正六品走到如今,成为皇上最喜爱的一位公主。

  “你当知道,你唯一的嫡子要病死了”

  张建丰眼神一凛,走到栏杆处紧紧盯着外面的人:“你什么意思?”

  “如今你的家人都被关在地牢,无人敢探视,这么下去,他除了死没有别的路,”萧含清话不疾不徐,吐出来的字眼却十分残忍。

  “也别想指望梁王府了,他现在避嫌还来不及,怎么会再和你扯上关系”

  萧含清头脑十分冷静,将对方心中所想的都不留情面的了出来。

  张建丰被窥破心思,紧紧绷着面庞一言不发。

  本来只以为是个柔弱的姑娘,如今三两句话下来,竟然叫他背后生了冷汗。

  “本宫知道你怎么想的,”萧含清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父皇顾念着旧情,不会将你处死,你只要熬过这一次,出去后哪怕丢了乌纱帽依旧可以富贵无忧”

  “可是你的嫡子等不起了,”萧含清抬起眉眼,眸子中满是冰霜:“顶多一日,你就可以收到消息了”

  “至于你,”萧含清勾起嘴角来露出一个无情的笑容,叫人心上一寒。

  “主管你案子的是大皇兄,他可不会像父皇那么耐心,若是你继续嘴这么硬,保不好他一个心情不好你项上人头就落地了,”萧含清直接戳中对方心中最害怕的点:“父皇之所以有这么一道旨令也不过是做给满朝臣子看的,如果大皇兄真的将你处死,你觉得父皇能什么?”

  张建丰的眼睛死死盯着萧含清,心情已经完全转变。

  对方字字句句,无一不中他的心事。

  皇上哪里是顾念什么旧情,不过是为了自己的贤君名声着想罢了,总不能落得一个寡情凉薄之名,叫别的老臣寒了心。

  这姑娘竟如此聪明,不但能猜出他的心思,就连皇上的,也丝毫不差。

  至于梁王府,呵,对方现在还真是帮不了他半分。

  “公主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本宫的意思就是,”萧含清冷冷清清的声音响彻牢狱:“只要你供出背后的梁王府,本宫可以救你的嫡子”

  张建丰沉默半晌忽而大笑:“昭华公主果真聪慧,看来传言不假”

  他虽笑着,实际上早就溃不成军。

  太子殿下连日审问都未能从他嘴中撬出什么来,昭华公主却直接出梁王府来,看样子十分笃定,像是一早就知道。

  此次太子殿下查案如此之快,居然最后能查到他这里,这叫他不得不疑,是否其中有这个姑娘一份功劳?

  “只是,我凭什么信你?”

  萧含清微微一笑,姑娘家甜美的笑容中带着残忍:“要不然呢?那你就只能等着给你的嫡子收尸了”

  “你除了信我,别无他选”

  张建丰浑身一冷,仔仔细细想了想对方自进来后过的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况且现在对方已然知道自己和梁王府有勾结,自己只是顺势卖个人情。

  自己家中只有这一根独苗,若是真的病死在狱中,自己真是无颜见列祖列宗。

  “好……”他终于答应,声音微微嘶哑。

  萧含清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敢表露。

  “本宫等消息,只要你向皇兄一开口,立刻派人去医治令郎”

  张建丰咬了咬牙:“烦请公主先去救治!这么拖下去吾儿怕是受不住”

  “你现在才知道受不住了?”萧含清已经占尽上风,瞥了对方一眼不紧不慢道:“之前半个字不肯吐露,就算令郎去世,那也是你害得!”

  张建丰被气得彻底不出话来,万万没想到身为公主居然如此狠辣冷酷。

  “本宫走了,张大人可快着点,”萧含清心情甚好,最后看一眼对方,眼中威胁意味十足,带着落葵出了牢。

  等人走后,张建丰彻底撑不住,颓然的一屁股坐到了冰凉的地上,面色灰白。

  还得将这令牌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去,萧含清皱着眉看了看手中的东西,将其塞回宽大的袖子之郑

  “走,去明德殿”

  落葵跟着在里面听完整个对话,身上早就出了一层冷汗,硬着头皮道:“公主,若是要派人进地牢去医治张大人之子,需一直拿着太子殿下的手令”

  萧含清狡黠的抿嘴一笑:“他儿子没病,我编的”

  “……”

  “不过若是他继续这样软硬不吃,那就不准了,”萧含清眸光一闪,脸上出现于自己年龄不符的狠决来。

  落葵先是赞叹于自家公主的聪颖,接下来又是忧心。

  公主是个十分善良的人,这点从对待德阳公主的态度上就可以看出。

  只是如今为了太子殿下,居然有要害饶打算。

  她偏过脸去悄悄看着萧含清的侧脸,心情低沉下来。

  公主对太子殿下太过维护了,处处时时以对方为中心。

  太子殿下对公主自然也是好的,只是再怎么宠爱也犯不着为了对方去害人,公主竟然愿意为对方放弃自己的原则。

  这让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公主为了太子殿下什么都愿意做的。

  两个人又急匆匆回到明德殿,好在萧璟还未起床。

  越飞捷看着一刻钟前才来过的人又出现在自己眼前,心中疑惑更添一分。

  “本宫的帕子掉在里面了,”萧含清随便找了个借口,光明正大的又一次进去。

  越飞捷看着萧含清进去的背影,询问在外面等着的落葵:“帕子掉了叫人过来一声就是了,何以又亲自来一趟?”

  “我怎知道?”落葵抬了抬眼皮:“越侍卫若是好奇,大可自己问公主去”

  越飞捷沉默不语,越发觉得有些古怪。

  萧含清这次很快,出来后就和落葵离开。

  又过片刻,屋子内有了动静,应该是萧璟醒了。

  越飞捷在门外问道:“殿下,可要属下进去伺候?”

  萧璟淡淡嗯了一声,似乎还带着浓浓睡意,越飞捷这才敢推门进去。

  “殿下,您睡着的时候昭华公主曾来过两次,”越飞捷如实禀报,看了一眼窗台上的绿萝道:“第一次是为了给您送这盆绿萝,第二次是掉落了帕子”

  萧璟似乎并不理会对方了什么,松散着衣裳,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走到窗边去,伸手摸了摸绿萝,眼神是少有的平静。

  过了半晌,他才拿过一旁的外衣穿上,将桌子上放着的令牌挂在腰间,轻轻道:“我知道”

  正在此时,外面有人通报道:“殿下,牢中关押着的罪臣张建丰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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