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携陆、谢两位娇妻回乡祭祖,陈咸、陈满两位伯父、东楼的五伯母、嫂子丁幼微母子三人,以及陈昌、陈谭一干陈氏子弟一起回陈家坞,本来会稽、吴郡的贺客也欲同道返回,但考虑到人实在太多,路上住宿皆不便,会稽、吴郡的贺客就相约缓几日再出京,跟随陈操之回钱唐的只有丁异父子和冯凌波姐弟,而徐邈与谢玄、张玄等人则回荆州,冉盛、来德回姑孰,各归其任。
陆葳蕤、谢道韫陪嫁的一百二十名婢仆这次有八十人跟随回陈家坞,秦淮河畔陈宅不需要这么多无所事事的婢仆,而陈家坞需要人手,养蚕、织布、采茶、植树,可干的事甚多——
秋高气爽,行路颇畅,八月二十三日,一行人来到晋陵顾氏庄园,歇了一夜后依旧如上次那般在太湖东乘船,于次日傍晚抵达太湖西北岸,再换乌篷船顺白龙河往吴郡郡城,夜半时分从盘门入吴县,在陆府歇夜,这一路都有陆氏庄客打点侍候——
新婚夫妇三人在陆府拜见了陆始,贬谪不过一年,陆始就苍老了许多,现在除了读书临贴,就是到庄园转转,这田园生活原本也惬意,只是陆始没有那随遇而安的旷达情怀,常怀悒郁,最受打击的是陆禽,二十多岁就得归隐林下了,闻知陈操之将至,他无颜相见,避到华亭去了——
陈操之在吴郡未多停留,次日便取道嘉兴回钱唐,陆氏在嘉兴西塘的那个占地六十顷的小庄园现在已作为陆葳蕤的嫁妆归于陈氏,庄上的二十荫户也由陆纳亲笔签署出籍契约、划归陈氏家籍,其余房舍、农具具、佃农全归陈氏——
西塘庄园虽没有陈家坞宏大,但也清幽可爱,香樟树、石榴树甚多,那六十顷良田濒临西塘,极易灌溉,就是去年的大旱也影响甚微,可以说是陆氏十余处庄园中虽然最小但也是最好的一处,田舍翁陈满是喜得睡梦中都在笑,与大门阀联姻先不说其他的好处,单这嫁妆就丰厚惊人啊,这个庄园就值数亿钱,而且离钱唐不过一百五十里,管理也颇方便,他已与十六侄商量过,明年这个西塘庄园全部改种两季水稻和一季小麦,更要遍植桑树,养蚕缫丝,把这里建成吴郡最大的纺织铺——
在建康,陈操之与谢安、陆纳谈过,谢安、陆纳对陈氏的一亩地能种两季水稻和一季小麦甚感兴趣,也就是说原来的一亩地等于有了一亩半地的产出,这对一个家族影响巨大,谢安和陆纳已分别命各自庄园的管事和主管农事的典计,前往陈家坞学种两季水稻——
陈操之要让陆氏、谢氏的族人明白,与钱唐陈氏联姻决不会委屈了这两大门阀,这是互荣互利的,陈操之又向谢安、陆纳建议由三姓联合前往信安(今赣东北)、邵武(今福建西北部)一带开荒辟地,三吴之地已基本被开发占据,但往南还有大批无主的荒地,谁占到就是谁的,居住在那些地方的山哈蛮夷还是刀耕火种的原始做法,可以恩威并施加以收揽,谢安、陆纳是实权高官,当能利用各自的影响,让朝廷下旨鼓励开荒,前三年免赋税、后五年赋税减半,如此,家族田产可迅速扩大,对于朝廷而言可增赋税收入,这是于国于家皆有利之长远大计——
谢安、陆纳对陈操之的远见卓识大为钦佩,但北伐在即,南下开荒可暂缓,陈操之也是这个意思,与山哈蛮夷争地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必须要组织私兵前往保护,但不妨未雨绸缪先作准备,先期可派人去信安、邵武两地探访,寻那临河空旷之地——
九月初五,陈操之携两位娇妻回到陈家坞,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陈操之双娶南北两大门阀女郎为妻,现在风风光光回来祭祖了,十五岁时他辞别母亲带着来德和小盛前往吴郡游学,那时陈操之还面临成丁服徭役的困难、孀嫂几被逼改嫁、三等士族褚氏和县上的鲁主簿族欲侵剥其田产……六年过去了,他由一介寒门士子擢升为州司马、鹰扬将军,钱唐陈氏也成为了士族,并且家族地位飚升,已成为继吴郡四姓、会稽四姓之后的新兴大族,家族田产更是由六年前的区区三十多顷薄田骤增为四百多顷,而当年的褚氏和鲁氏沦为兵户贱籍,兴亡荣衰何异于沧海桑田?
初六壬子日,玉皇山,松柏苍翠,陵园静穆,陈操之与两位妻子陆葳蕤和谢道韫来此祭拜先父陈肃和先母李氏,谢道韫以前男装祝英台时曾随陈操之来此祭拜过,那时是友人的身份,现在是陈氏之媳的身份,自然是大不一样——
陆葳蕤自十六岁夏天来钱唐拜见过陈母李氏后,再未来过钱唐,陈母李氏的葬礼她也只能派短锄代她来尽一份孝礼,想着陈母李氏的慈爱,“好孩子”的声音言犹在耳,而今已墓拱,触景伤情,不禁泪水涟涟——
一边的丁幼微柔声劝慰道:“葳蕤不必过于伤心,阿姑非常喜欢你,阿姑临终时还挂念着小郎与你的婚事,今日你与小郎前来祭拜,阿姑地下有知,定然欣慰开怀。”
祭拜之后,陆、谢二女列籍钱唐陈氏宗谱,自此正式成为钱唐陈氏家族的一员,当夜,陈家坞大摆筵席,除陈氏族人外,凡陈氏的荫户、佃农、工匠每户都领到肉五斤、布一匹,这算是新来的两位小主母对众人的赏赐,陈家坞上下自是欢声雷动,皆大欢喜。
因陈操之初十便要离开钱唐启程去京口,所以祭祖后的次日,丁幼微便与陆葳蕤、谢道韫商议,让陈操之纳小婵为妾,陆、谢二女皆知这是陈母李氏的遗愿,小婵温婉细心,服侍陈操之多年,早该收入房中了,只因陈操之未娶妻,耽误至今,前年七夕,谢道韫无意中隔墙听到小婵对天孙娘娘的祷告,很是感动,彼时贵族男子虽然只有一妻,但姬妾有多至数十者,陈操之清心寡欲实在难得,谢道韫、陆葳蕤当然不希望夫君象那些放荡男子那样广蓄姬妾、寻欢作乐,但纳小婵为妾她二人都不会反对的。
纳妾不比娶妻,当日决定,当夜便可成好事,但丁幼微并没有这般轻贱小婵,她择定初八吉时,命人在方形坞堡西院为小婵独辟一室作为婚房,又请人为小婵开脸梳妆,小婵坐在室内由开脸的妇人为她绞面,阿秀、雨燕、清枝陪着她,为她梳妆打扮,说些祝福的话,小婵象是被人抬着架着一般晃晃悠悠、云里雾里,什么都想不了,只觉得快活得想要掉眼泪——
小婵由阿秀、雨燕陪着去祖堂拜见陈氏长辈,老族长陈咸说了些祖训家规,无非是要礼敬陆、谢两位夫人,服侍好夫君,不得谄媚争宠云云,然后又去拜见西楼少主母丁幼微和两位小主母,陆葳蕤、谢道韫对小婵都颇礼遇,当然,陆葳蕤不能再象以前那样称呼小婵姐姐了,只称呼小婵——
秋夜已深,红烛高烧,锦幄低垂,小婵晕晕乎乎跪坐在大床上,看着面对面的操之小郎君,忽然醒悟,含羞道:“小郎君,小婵服侍你歇息吧。”
陈操之望着这个年已二十七岁的小婵,若在后世,还是花样年华,不愁婚嫁,但在东晋,二十七岁女子未嫁的少之又少,除非是出家为道为尼的,当然,小婵并不显老,圆圆的脸蛋白皙粉嫩,性情温柔,神态尤为可亲,相处多年,陈操之对小婵当然是有感情的,这是一种亲情,但这又何妨他纳小婵为妾,爱情不是也要转为亲情才更加坚固永久吗,他愿意让小婵与他在一起,给小婵一个名份,就是妾也是一个名份——
小婵红着脸来服侍陈操之宽衣解带,这不是第一次,这些年陈操之沐浴都是她服侍,但今夜分外不同,脸红心跳,笨手笨脚——
陈操之抓着道:“我自己来吧。”却是伸手为小婵解衣,轻笑道:“今夜由我服侍小婵姐姐一回。”小婵身子都僵了,不一会又微微战栗,身子软作一团,心里想:“羞死人了,小郎君还叫我小婵姐姐,小郎君嫌我年龄大了吗,好象不是,小郎君在看我身子呢,啊呀——”
……
九月初十,陈操之带着二十名北府扈从赶赴京口,黄小统架“戾天”、“扶摇”二雕随同前往,陈操之这一去,戎马倥偬,过年时都不见得有空回来,陆葳蕤、谢道韫送夫君至枫林渡口,依依惜别,陈操之答应出征中原之前争取回陈家坞一趟,谢道韫说道:“陈郎,我与葳蕤新年后即回建康,建康离京口也近,陈郎来探望也便利些,这样可好?”
陈操之道:“甚好。”又叮嘱几句,便上了渡船,马匹陆续牵上船,大船驶向江心,陈操之挥手与南岸的亲人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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