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7章 范仲淹(3\5)

  范仲淹终究还是没敢跟寇季实话实说,他委婉的干笑道:“下官只是不明白,判官身为文官,为何跟刘亨、曹佾之流的武勋混迹在一起。”

  范仲淹这话说的委婉,可寇季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深意。

  当即,寇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本官为何会跟一群纨绔子弟混迹在一起?”

  范仲淹脸上的笑容一僵,干巴巴道:“下官不敢……”

  寇季晃了晃脑袋,幽幽道:“我以为你范仲淹与众不同,所以才提携你的,没想到你也是个俗人。”

  范仲淹一愣,心里有些不服气。

  他一个年仅三旬的中年人,被一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鄙夷了,他如何能忍。

  当即,他沉声道:“下官不明白判官的意思。”

  寇季瞥向他,吧嗒着嘴道:“那本官就给你讲讲?”

  范仲淹直起身,拱了拱手,郑重的道:“愿闻其详!”

  他打算听一听,寇季能说出什么高谈阔论。

  寇季盯着他,质问道:“是谁告诉你,刘亨和曹佾是纨绔子弟的?”

  范仲淹一愣,喃喃道:“汴京城里的百姓……”

  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不堪,于是又看向寇季,斩钉截铁的道:“百姓的话,总不会错的。”

  寇季失声笑道:“这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本官问你,篇中,那句‘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是什么意思?”

  范仲淹闻言,瞬间懂了寇季的意思,当即咬牙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寇季道:“对,偏听则暗,兼听则明。你怎么能凭借汴京城里的百姓一面之词,就断定刘亨和曹佾是纨绔子弟呢?”

  范仲淹心里不服气,但并没有言语。

  寇季继续说道:“你之所以认定刘亨、曹佾是纨绔子弟,除了汴京城的百姓们的谣传外,更多的是你自己的问题。

  你打心眼里看不起纨绔子弟,所以每一个武勋世家出来的子弟,你都下意识的把他们当成纨绔子弟。

  当有百姓站出来,说他们是纨绔子弟的时候,你根本没有分辨,直接选择听信了百姓的话。

  但你有没有想过,百姓的话,有可能是谣传?

  也有可能是有心人的煽动?

  当然了,这也不是你的错。绝大多数文官,都是这么认为的。”

  范仲淹一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寇季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接着说道:“你是官,提刑司的官,掌天下钱谷的官。若是你一味的听信百姓的话,很容易失去公允。

  没了公允,你还有什么当官?怎么为百姓做主?”

  范仲淹咬着牙,辩解道:“下官在提刑司,见到他二人每日在提刑司无所事事的,难道不是纨绔做派?”

  寇季讥笑道:“朝堂上无所事事的人多了,你去六部瞧瞧,上上下下全是无所事事的人。你再去汴京城里的烟花柳巷瞧瞧,全是六部的人。

  他们同样无所事事,为何你的目光没有落到他们身上,反而死盯着刘亨、曹佾不放?

  还不是因为那些人都是进士出身,都是读书人。

  而刘亨和曹佾是武勋出身。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对武勋有所偏见。”

  范仲淹张嘴要说话,寇季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而是掷地有声的道:“本官现在就告诉你,你口中那两个纨绔的真面目。

  曹佾,出任刑狱知事不过月余。

  先是梳理了刑狱一房上上下下的污吏,精简了刑狱一房的政务,让刑狱一房做到了一人一职。

  刑狱一房,在他的治理下,处理政务快了一倍不止。

  而且还帮朝廷省下了近千贯的俸禄。

  不仅如此,他还先后翻出了三十六桩冤案,为三十四个人洗清了清白,救了三十四条人命。

  你去刑部大牢里问问,看看那一群死囚,是如何评价他的?”

  寇季细数着曹佾的功劳,这还真不是他吹出来的。

  惩治污吏,那是掌控刑狱一房必须要做的。

  曹佾要掌刑狱一房,自然得惩治那些污吏,躲不开的。

  至于那些冤案,那都是在惩治污吏的时候,从他们嘴里挖出来的。

  他们收了黑钱,帮人造了冤案。

  被曹佾抓住以后,审问了一番,就和盘托出了。

  可笑的是,张纶之前还言辞灼灼的称,他身边容不下有罪之人。

  殊不知,他在治理提刑司的时候,手底下有一大批的污吏在瞒着他仗势欺人。

  若不是寇府现在情形不妙,寇季还真想写信一封,让人送给张纶,刺激刺激他。

  范仲淹听到这话,徒然瞪大眼,一脸难以置信。

  寇季继续道:“还有刘亨,出任封桩知事,不足一月。先后梳理了封桩一房的污吏,查出的贪墨封桩库钱财的污吏十九人,贪墨数额,高达十六万贯。

  他不仅惩治了这些污吏,还帮朝廷追回了近十四万贯的赃款。

  你告诉本官,他是纨绔子弟吗?”

  范仲淹很想问一问,那两个在提刑司,酗酒作乐的家伙,真有寇季说的这么好?

  可他却没问出口。

  寇季既然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说,那么就不会有假。

  因为他本身就在提刑司,寇季说的这些话,他在提刑司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

  所以寇季没必要跟他说谎。

  范仲淹在原地愣了许久,突然起身,向寇季躬身一礼,道:“下官知错了。”

  他实在想不出反驳的话,也没有强行反驳的心思。

  他果断的跟寇季认错。

  此事本就是他偏听再前,是他的错,再强辩下去,没多少意义,还会惹恼寇季。

  寇季是他的上官,他要是得罪了寇季,下场可不会太好。

  他也当了几年官了,官场上的规矩,自然懂一些。

  寇季见范仲淹认错,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范仲淹心里还有不服。

  似范仲淹这种能在青史上留名的名臣,多多少少都有一点自己的坚持。

  寇季既然要把他收到手下听用,自然就得让他心服口服。

  寇季摆摆手让范仲淹坐下,让丫鬟奉上了茶,笑道:“本官刚才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范仲淹刚端起茶杯,听到寇季这话,赶忙放下茶杯,道:“判官的话,句句在理。错在下官,若不是判官训诫,下官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错了。

  说起来,下官应该谢过判官提点才是。”

  寇季闻言,失声笑道:“果然……当官久了,场面话说的都漂亮。”

  范仲淹尴尬的一笑。

  他为官数年,见过的上官不少。

  可是似寇季这种直来直去,把什么都摆在桌面上说的上官,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即便是性子刚正的张纶,在跟他说话的时候,也从没有这么直来直去过。

  猛然见碰到这么个人,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寇季瞧着范仲淹一脸尴尬,他淡然笑道:“你别瞧着刘亨、曹佾两个人在提刑司里无所事事的,其实该干的事情,他们一件事也不会少。

  他们之所以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就是因为他们懂的用人,也舍得下本钱请人。

  当官做事,这是必然的。

  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

  当官,最重要的是识人善用。

  不然,你累死了,也做不完所有的政务。”

  范仲淹嘴角抽搐了一下,被一个比他小,且官龄比他底的人说教。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寇季说的话,他懂,他远比寇季懂。

  他之所以不愿意跟寇季、刘亨、曹佾深交,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的出身。

  他以前没往这方面想,如今被寇季点破以后。

  仔细回想起来,发现自己确实是有意识的在讨厌纨绔子弟。

  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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