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厚赏的各家都极为欢喜,不仅是因为得了赏赐,更多的是借此有了沟通的桥梁,原先虽说名义上是属东宫,可一直都是靠陈家来传达东宫谕令,难免觉着有些隔阂。
朱标又点了几家子弟往国子监,现如今国子监的名额可是珍贵至极,家中重点培养的子弟自然是都已经送过去了,可次些的也是家族血脉,能博个出身当然是再好不过。
再然后就是见了几位有德宿老及士林名士,这人数比朱标预想中少很多,但也在常理之中,毕竟前有江南桉牵扯甚广,有些恐怕也是不敢来见他了。
午宴膳食可谓山珍海错弃藩篱,烹犊羊羔如折葵,精细至极令人回味,席间还有不少江南士子吟诗作赋,朱标不吝赏赐,无论是御制的文房四包还是入学国子监的名额。
他临行前国子监便又开始新一轮的扩建了,有了屋舍自也需要生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现如今南方士子文气学识都要强于其他地方。
云贵辽东克定,朝廷官吏如此紧缺,也就顾不上南北平衡了,如此,他自是不用吝啬国子监的名额,趁着还值钱送出去正得其时。
酒酣耳热朱标自回去歇息,难得佳期盛宴其余人还在继续,估摸着直接会连上晚宴一起,当然,官场中人是与朱标一起退的,再怎么猖狂也不敢这时候沉迷欢歌不顾政务。
行至后院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小桥流水扦插其中,风过竹林除喧嚣,移步换景各不相同,怪不得张家敢邀他们夫妻入住此间。
入寝屋里,朱标恍若以为自己还在宫中,实在是屋内摆设太熟悉了,闻着熟悉的熏香入内,太子妃紧随其后而来,她也是刚刚从与众命妇夫人小姐们的酒宴中退出来。
看着恍若神妃天后般的妻子笑道:“不虚此行吧?”
常洛华挽着笑贴靠过去道:“怪不得殿下总想出巡。”
不仅是这一路游玩的乐趣,也不是杭州致美的风景,而是离开京城离开皇宫后,自然会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的大欢喜在。
而且在此处,上无帝后下无御史,中间能站着且有资格委婉劝告几句的也仅有一个江阴候及夫人,而且层次差的也有些大,如此实在是很难不开心。
朱标怜爱的摸了摸自家太子妃的墨发,知道她在宫里尊贵固然尊贵,可言行举措收到的束缚也很大,尤其是在她生下皇孙,且其父开平王归京掌京营大权后。
自古史书上外戚势大干预政世甚至篡权夺位的例子都很多,所以朝中上下都用极为苛刻的目光和要求审视着太子妃,生怕她不贤或是权欲太盛,导致皇室生乱。
“明日起本宫就要去船厂巡视,你就在城中好好游玩吧。”
不等她应话就又凑到她耳边低声道:“骄纵任性些也无妨,尽管吩咐下面的人去办,难得出来一趟。”
这也是他的心里话,难得出来一趟,难不成还就拘在这座小院中,那与留在宫中能有多大区别,何况他们既然分开,纵是有刺客也不至于特意行刺太子妃。
太子妃尊贵是因为太子,有太子即可有无数的太子妃,真若是与朱家有血仇,想要颠覆大明江山的,也只会倾力杀朱标,而非杀一个女人。
若真是有人刺杀常洛华,那么必是有人盯上了太子妃之位,但宫中的规矩,太子妃遇害身亡,后宫妃嫔皆有嫌疑,且不论如何查证,起码她们现已入宫这些,是绝不能扶正的。
所以再蠢的人也不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来徒为她人作嫁衣裳,何况有金吾卫和地方精锐的护驾,真不知何等势力才能在此城中杀害大明未来的中宫皇后。
夫妻俩说了一会儿贴心话便上榻歇下了,几日的舟车劳顿加上酒足饭饱,睡意来的很快,年轻的身体使疲劳恢复的很快,但也导致一觉睡觉便又觉得腹中空空,好在外面酒宴还在继续,正好过去继续吃喝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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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朱标就在章存道和吴良的护送下到了杭州城外最大的造船厂,属官办,这几年间从未停工,造船颇多。
不过与龙江造船厂和清江船厂的造船量相比就不大了,但这里却是造船研发的实验地,大明最优秀最先进的造船工匠们都汇聚于此地。
其中不少都是这两年江阴候搜笼过来的,还有靖海候从南洋找寻的船匠,甚至连东瀛船匠都有,合汇众之所长。
没有女卷自不用在乘车驾,一行人驰骋而去,当然也不算驰骋,主要是他们也不让朱标骑马跑多快,再善乘骑的也难免马有失蹄的时候。
不过再怎么样也比车驾更快些,很快就到了船厂,乌泱泱一大群人在船厂前等候,吴良打马上前挥散了他们,只留下二十几个负责的官员及大匠。
这几位匠人也不能说是匠人了,他们身上都挂着工部的官职,是正经儿的朝廷命官,这也是朱标特意提拔的,否则光是钱粮赏赐对这些老匠人而言不算什么,手艺在身挣份养家湖口的钱还真没什么难度。
就是对待工匠极尽苛责的元朝,对待这些技艺远超常人的工匠也有特殊待遇,人才难得是谁都知道的。
行过礼后众人簇拥着太子殿下进入船厂,明显可见是收拾过的,但在朱标眼中还是有些杂乱,各种工具及木材散落于地,他能认出来用途的还真没几个。
越往里走地上的制物变越大,那篷帆船锚纵使小些的,没有百八十人也难以抬动,可想以此制成之船当有何等大小。
按着朱标的意思,众人径直朝着作塘走去,路过细木作坊、铁作坊、缆作坊等作坊到了,所谓作塘便是船坞,修造船用的坞式建筑,灌水后可容船舶进出,排水后能在干底上维修船舶。
江南多水,何况是近海的杭州,作坊也是极大,专门连通了出海口,如今已经开闸灌满了水,一眼根本望不到头,离着远就见大大小小的船舰停靠,甚至壮观。
但朱标的目光还是被最中间那高大如楼船势宏伟的大船吸引,由远及近从左到右仔细看了一圈,船艏正面有威武的虎头浮凋,两舷侧前部有庄严的飞龙浮凋彩绘,后部有凤凰彩绘,艉部板上方绘有展翅欲飞的大鹏鸟。
江阴候吴良笑道:“好让殿下知道,此船长达四十四丈,宽达十八丈,上有四层楼,九桅十二帆,内有二十八仓,锚重数千斤,能容五千料……”
五千料,大概也就是两千五百多吨的排水量,载重应也能有其一半,远超世界各国二三百年,自春秋战国始,乃至秦汉隋唐宋元这数千年的航海经验技术在此刻绽放。
才让大明先天就比西方各国更强盛,能最先一步吃下海洋这口红利,制定海洋上的规则,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
众人踏上楼船,朱标仔仔细细的盯着各处的结构,它们被锹钉、铁锔、铲钉、蚂蟥钉及复杂的榫卯技术拼合、挂锔、加固在一起,显得极为严丝合缝甚为牢固。
主甲板中部有一层甲板室形成舯楼,设了舷墙,艉部有三层艉楼,艏部有二层通透性的艏楼。自底舱到甲板上,共分为五层。
船设硬帆,帆篷面带有撑条,桅杆不设固定横桁,适应海上风云突变,调戗转脚灵活,能有效利用多面来风,并且两舷和艉部设有长橹。
朱标还注意到,许多木质结构上都写有姓名,询问得知,从进料、领料,再到加工成各种构件,每一道工序、每一件木料都有严格的记录,并且将直接责任人的姓名刻在材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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