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战法,乐语已经好久没听过这个名词了。
上次听见,还是他作为千羽流暴打高进的时候,高进用七情战法朝他射了一道不疼不痒的绿光,乐语当时还以为是精神伤害。
乐语也从来没在系统面板里见过七情战法,几乎没人会将这门战法练到登堂入室——或者,这门战法就没什么境界可言,怎么练都一样。
非要的话,七情战法其实是一个交易系统,只要你献祭足够的情绪,就能获得足够的反馈,但绝大多数的情绪都是没有价值的。
易怒、自怜、愉悦、焦虑……这些日常生活里可以出现无数次的普通情绪,哪怕普通人将其视为洪水猛兽,甚至因此失眠多梦白带异常肾虚腿软,但也不过如此。
因为你能撑过去,你能坚持下来,你战胜了这些情绪。
在这场战争中,你赢了。
七情战法所需要的代价,是你无法战胜的情绪。
这也是见多识广的乐语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见过一个正儿八经的七情武者,因为被情绪打败的武者,多半已经被社会淘汰了,根本活不到他眼前。
在乐语对战法了解越深,他对七情战法就越感到困惑。因为在七情战法的要求里,就连琴日的荆正威、血饮的琴乐阴、藏剑的阴音隐,都是够不着七情战法的门槛,哪怕他们都被禁忌战法折磨得欲生欲死,——
他们还是能靠自己活着。
就算活得人神共愤,活得无比难看,活得人格分裂。
但他们还是战胜了自己内心中的黑暗。
只有无法靠自己活下去的人,才能依靠的战法,这就是乐语对七情战法的最新理解。
但听到拜狱的发言,乐语认为自己又到了知识库更新的时间。
然而拜狱并不在乎旁边有个对知识饥渴难耐的可爱,冷声问道:“你是谁的剑鞘?”
绷带刺客的碎碎念戛然而止,他沉默片刻,用冷淡的声线道:“我不是剑鞘。”
“我不是剑鞘!”
“我不是剑鞘为什么不是啊!!!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输给那个人!”
“为什么我那么蠢,那里我应该用肘击转荒咬的;为什么我那么弱,只要我的拳头再硬一点就能打爆他的脑袋;为什么我沦落到干这种杂活,为什么我连剑鞘都不是,为什么!”
只听得吣一声,乐语听得身体一震,感觉是绷带刺客打了自己一拳,从高音透中音准低音沉的通透感判断,打得应该是自己的太阳穴。
太狠了,大家愤怒的时候,弱者挥刀向更弱者,强者挥刀向更强者,只有狠人才对自己下刀。
“你们怎么关注到我的?”拜狱一边轻手上子弹,一边问道:“我自问藏匿很深,表面上完全没有牵涉进寻剑争位。”
“我们只是将所有教职工都调查了一遍,今晚上,所有拥有面见校长资格的教职工,都处于监视之郑”绷带刺客忽然又平静道:“武会软禁了所有武柱,但也代表炎京再无枷锁,我们等这个机会等了很久了。”
“哈哈哈哈你肯定以为这段时间很安全吧?所有联络人都会趁这个时间最后会晤剑鞘,我们就是等这个机会!”
“想往学院安插新人,就一定要经过你们原教职工的手,于情于理你们都是最好的联络人,你以为自己有多么高明吗!?他就是剑鞘吧?他这样也能当剑鞘!?为什么他能当剑鞘而我不能!?”
着着绷带刺客又狂暴起来了,话毫无逻辑可言。乐语想嘴臭他,但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没长出新肉,便忍下这口恶气。
隐忍!
三分钟!三分钟不许脏话!
“这不很明显吗?”拜狱道:“你只是做到了‘情动’,却做不到‘心死’。现在的你连学院都进不去,怎么当剑主的剑鞘?”
拜狱顿了顿,他似乎知道要为乐语拖延时间,便解释道:“在十八战法里,七情战法是最特殊的一门。它的修炼过于简单,它的门槛过于高难,它的实际用法更是谁都想得到但谁都不会这么做。”
谁都想得到?谁都不会做?
“先让自己的情绪越过阈值,触发七情战法的效果,然后在不需要的时候再让心情恢复如初。”拜狱轻声道:“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但光是第一步‘情动’就已经难倒无数人,我们辉耀人过于坚强,太少东西能打断我们的脊梁……但更难的,是第二步‘心死’。”
绷带刺客静静听着拜狱话,或许是他的傲慢,又或许是他也想从拜狱口中知道什么。
“遏制住自己的所有情绪,让心情宛如死了一般平静,便可以脱离七情战法的影响,在非战斗状态也能过正常生活,在需要的时候再‘情动’,自由切换自己的心情。”
“七情战法,其实是两道劫:‘七情劫’与‘死心劫’……但就算无法越过‘死心劫’,光是通过‘七情劫’,就能让武者获得闻所未闻的诡异力量。”
“最着名的七情武者,莫过于一千多年前的‘寂灭剑子’,朝学剑,暮破千军,留名千古……他的七情劫力污染了他的精神,他的精神化为实质影响他的思维,通过剧烈燃烧他的生命,让他的悟性达到非人境界,一日达到登峰造极境。”
“听出来了吗?七情战法的诡异之处,就在于能改变精神力。”
“普通武者就算想燃烧生命提高悟性,他也做不到。因为普通武者的精神力除了提升各种感官直觉外,在无光状态下几乎没有杀伤力,但被七情战法污染过的精神力就不一样,它甚至可以化为实质,衍生出各种近乎奇迹的能力。”
“这就是七情战法为什么至今流传的原因。”拜狱无声无息间上好子弹,合上转轮:“它是一个会回应绝望者的奇迹。”
“所以,”乐语伸展了一下手掌,感觉恢复一定战力了,话也硬气起来:“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会用奇迹的疯子?”
“你你不是剑鞘,”拜狱忽然道:“那战胜你成为剑鞘的,不仅能‘情动’,还能‘心死’?若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根本没资格参加寻剑争位。”
“为什么要问这种让我觉得很痛苦的问题……”绷带刺客的声音低落下来:“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对,为什么一切都这么令人厌恶……”
乌云散去,月光照入卧室。借着稀薄的月华,他们看见绷带刺客痛苦地抱着脑袋,脸目狰狞而凄惨而瞪着他们,月光在他身上流转化为一股恶煞,光是看着就让人眼睛刺痛。
乐语将红汁一饮而尽,扔开瓶子:“既然你这么痛苦,就让我们来帮你解脱吧。”
“我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绷带刺客的喉咙发出一声低沉咆哮:“就是让你们也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
……
“公子能不能帮帮我?”
走廊上的琴月阳停下来,他拿着灯笼往走廊旁边的岔道一照,便看见一个楚楚可怜的妙龄女子在旁边。
她身材高挑,哪怕是穿着夜行衣,但愣是穿出秘密搜查官的感觉。她抬起头,露出一张花容月貌的娇俏脸庞,双眼迷离动人,樱唇垂涎欲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琴月阳:“公子,妾身好害怕。”
“害怕什么?”
“妾身害怕完不成任务,”她嘤嘤嘤道:“害怕杀不光这里的人,害怕放走了剑鞘,害怕尸体,害怕黑暗,害怕回去被人责骂,害怕没饭吃,害怕被惩罚……呜呜呜……”
着着她就哭出声来,双肩不停抖动,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滴落下来,宛如大珠珠落玉盘般发出‘啪啪’的声音。
那是一颗颗冰珠掉在地上的声音。
琴月阳低下头,发现地面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冰,寒气甚至开始蔓延到他的靴上了。
“公子,你能帮帮我吗?妾身好害怕……”她鼻子抽了抽,露出可爱又可怜的眼神,简直看得人都要融化了。
琴月阳看了看她后面被冻成冰棍的仆人,点点头:“没问题。”
扑腾一声,灯笼忽然自己燃烧起来,化为十几条火龙烧向琴月阳的右手,就像是调皮的猫咪在扑向自己的主人。
火焰驻足,凝实,缩,最后化为一截悬于指尖的火苗,照亮了琴月阳无悲无喜的脸庞。
“我一向擅长善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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