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铺生产队,召开了一场全体社员都参加了的大会。
在这次会上,
新旧两帮子社员之间,发生了严重的言语冲突。
冲突的起因,是因为十里铺生产队的老社员,他们现在开始对新社员们耕种的那些围堰里的土地,有非常大的意见。
这些围堰里面的新增土地。
由于全是有暴雨,冲刷下来的淤泥堆积而成,所以这些新增良田非常的肥沃。
而且围堰里面还有小水塘,灌溉起来也非常的方便。
这就使得围堰里种植的庄稼,要比十里铺生产队其它地里的农作物,长势要良好的多!
按理说,
生产对里的庄稼长得好,大家都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这就意味着等到秋收之后,大家伙儿都能多分到一点粮食。
但老社员们,却不这么想。
因为这些新增的土地,几乎都是那些受灾群众,所组成的新社员负责耕种。
由于那些围堰,散布在各条沟壑之中。
为了便于耕种和管理,新加入十里铺生产队的那些受灾群众,他们就会十个人一组,八个人一组的,分头居住在这些围堰周围。
由于他们居住的地方,实在是太分散了。
根本就没法,像那些正常的生产队社员那样集体出工,集体劳动。
所以十里铺生产队,根据实际情况,就制定出了一种变相的承包制。
新社员只需要按照土地面积,向集体上交一笔粮食就好。
剩下的粮食,都归他们自己支配。
如今老社员们,看见围堰里的庄稼长得那么好,估摸着那些新社员,今年每人起码都能分到500斤以上的粮食。
而老社员们,则还是按照生产队原来的分配机制分粮。
到了年底,壮劳力是根据380斤的标准,到生产队保管室领取口粮。
成年妇女,是根据360斤来分。
老人小孩,还得酌情减少。
新社员能够多分粮,老社员明显就不乐意了:凭啥?
当初修这些围堰的时候,出力最多的是老社员!而来享受胜利果实最多的人,却是被收留的这些受灾群众?
这搁成谁,谁心里也不乐意啊。
所以在这次会议上。
老社员们差不多集体发飙,纷纷开口指责那些新社员,窃取了他们的劳动果实,占了天大的便宜...
在台上。
生产队的干部们一字排开,个个都坐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乱成一锅粥台子下众人。
原本坐在主席台上,最当中的位置,应该是生产队长窦建德。
然后窦建德的旁边,这是万年老二李会计。
右手边,应该是虚衔很高,但却没有任何实权的“贫农组长”。
但窦建德却主动把第一把交椅,让给了罗旋。
这样一来,
李会计连万年老二都当不成了,直接被整成了老三。
所以此时坐在台上的李会计,只是不停的的抽着烟,神情严肃的盯着台下,任凭他们闹腾。
面对老社员们的指责,新社员不敢反击。
一个个蔫头大脑的坐在那里,任凭对方唾沫横飞的训斥、叫骂。
“嘭——”
罗旋伸手一拍桌子,把猝不及防的李会计给下了一大跳!
“都闭嘴。”
罗旋开口道,“谁觉得他亏大了?站出来一个,我们来说道说道。”
台下猛地就安静下来。
人是群体性动物,当一个单个的个体,融入了大群体之后,智商就会变低。
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从众,从而失去原有的思维能力。
“老李,新社员们种的地更肥沃,年底可能是分到的粮食,可能会更多,你是不是对此,意见也很大啊?”
罗旋问老李头,“有什么意见,你可以来找我谈,也可以找生产队的别的干部谈。
可你为什么要对着新来的社员们发火呢?是不是他们好欺负啊?”
老李头一愣:刚才别人都在骂那些新社员不劳而获,骂他们被十里铺收留下来了之后,如今反倒还骑到老社员们的头上来了。
而老李头,刚才压根就没参与这些。
对于老李头来说,如今他自己赶着生产队的毛驴车。
农忙的时候呢,就往地里拉拉肥。
平常没什么事的时候,老李就会用毛驴车去饭店里面拿点潲水、牛骨汤。
干这些活都是有工分的,而且还特别的轻松。
甚至老李还经常帮着化妆品厂拉点原材料,纸箱什么的,不但如此,饭店里面有些时候需要拉粮食。拉羊肉什么的,老李也会去帮忙。
而他干这些活的时候。
化妆品厂和饭店里,会用“请人转运支出”的名义,给老李头发几毛钱,甚至是一块钱的“三轮费”。
作为他的酬劳。
这么一来,老李在生产队里过的日子,那是相当的惬意的!
这跟以前比起来的话,绝对是没法比的:生产队的社员们要想挣点现金,渠道非常的有限。
大家不是卖点鸡蛋。
就是去山上摘点沙棘果、挖点中药材拿去卖了,才能弄到个块儿八毛的现金
好用来给家里买煤油、买火柴,给孩子交学费这些。
托了十里铺生产队,开办了一家饭店和一座化妆品厂的福。
如今的老李头光,他是靠着替这两家企业拉东西,一个月最少也能多出来10块钱的现金收入。
据说到了年底,饭店是肯定会给大家分红的。
而且化妆品厂,同样也会给大家伙分钱。
这么算下来,老李头家现在每年的收入,比起以前的话,足足要多了2,300块钱!
如今的老李头干活又轻松,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多少年来从来都是滴酒不沾,不敢乱买一颗糖吃的老李头。
如今他家里,偶尔小酒也喝着,那么金贵的花生米,炕桌上面也时常摆着。
现在李老头脸上的沟壑,早就舒展开了,整个人也变得容光焕发起来。
尤其是老李头家的小荣荣。
她在闲暇时间的时候,会去替黄萱、李雪跑跑腿,办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事情,比如说传个话之类的。
深受黄萱和李雪喜爱的小荣荣,就连她兜里也是糖果不断,毛毛钱时常都有。
对于这样的好日子,老李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至于说那些新社园,他们种的地确实更肥沃,年底分的粮食或许会真的会更多,
可老李头觉得:这些关我什么事呢?
老李头认为:只要自家的锅里面,天天能够有杂面馍馍吃。
隔三差五的,饭店那边还能拉回来牛骨汤,让大家伙沾沾油腥、改善一下伙食。
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就足够了!
至于说新社员们,他们到底占了多少便宜?老李头根本就不会眼红,更不会跳起来去指责她们...
都是些受苦人呐。
这些新社员人家痛失了所有的亲人,所有的财产,被洪水冲到这里来。
一个个的干活都特别的卖力气。
她们是真的把沟壑里的那些庄稼,当做自家的孩子,在那里用心的伺候着。
雨下大了,新社员们会赶紧去疏通沟壑排水沟。
生怕自己负责的那一片庄稼,被水淹了。
遇到连续的大太阳。
庄稼叶子开始打蔫,人家这些新社员就会赶紧去挑水过去,一棵一棵的给庄稼浇水...
既然新社员们干活这么用心,根本就用不着生产队的什么计分员,生产队长过去多说。
她们都会自觉的把这些庄稼,给伺候的好好的。
那么到了年底,新社员们多分一点粮食,那也是应该的。
大家都活的不容易,都是最底层的受苦人。
何必还要去刁难人家呢?
现在既然罗旋已经指名道姓的,要让老李头发表意见。
老李头只好站起身来。
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他家的婆姨偷偷的扯了扯衣角,示意他不要乱说。
“咳咳,这个...既然罗主任要让我来,说说我的看法,那我就胡咧咧几句吧!
“我这个人没文化,嘴笨,要是说的好呢,大家伙就听听。说的不好了,大家就把我的话当个屁,别往心里去就成。”
老李头开口道,“对于新社员到了年底很,可能会多分一些粮食这个事情。
我觉得那是人家该拿的,十滴汗水一颗粮。”
老李头此言一出,老社员们一阵嚷嚷:“老李头,你是拿那些新社员的啥好处?凭甚,要替他们说话。”
老李头大声吼一句:“额说这些话,是凭着良心!我脑里头拿了她们的好处?
屁!你们看看新社员们住的,都是新挖的土窑,屋子里连口铁锅都没有,还得好几户人家,合着用同一个锅灶。
他们养的鸡仔小鸭仔,还是化妆品厂掏钱买回来,无偿捐赠给她们的。
你们说话的时候,也不摸摸良心?她们已经穷成这样子了,我能从这些婆姨女子身上,拿到甚好处?”
老社员的人群当中,有人嬉笑:“你都说了,她们都是些婆姨女子...老李头,你该不会和她们,钻了了玉米林吧?”
生产队里的人就爱说这些荤话,喜欢扯男女之间那档子事。
那人这句话一出台下,又是一片哄笑。
坐在台上的罗旋,默默的把说这句话的那个家伙,给记在小本本上。
老李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与对方多做纠缠,“天天在沟壑里面忙活那些新社员,她们大部分都是女子婆姨。
而且还是在上次的水灾中,痛失了亲人的、无依无靠的苦命女子。”
老李头叹口气,“你看看人家这些女子婆姨们,自从来到我们十里铺生产队,成为我们其中的一员之后。
额就想问问各位同志,你们在生产队里干活的时候,有没有那么卖力气?
你二蛋,还有你狗剩子...你们摸着你们的良心说,在生产队里干活,你有没有磨洋工?
锄头举得老高,落下去的时候来,却生怕把地皮给挖破了...”
“我们糊弄土地,土地也会糊弄我们。”
“那些沟壑里的新增土地,庄稼确实长得好。
可那也是人家用一滴一滴的汗水,浇灌出来的。”
“稍微有大一点的土坷垃,人家艾美丽就会跪在地里,用手把它掰碎。”
“这些新社员,有一泡屎一泡尿,都得夹到地头上去,才拉。”
“她们这样子种地,多分点粮食又咋了?是人家该得的!”
有人不同意了,“老李头你放屁!就围堰里那些良田,谁种,谁他妈的庄稼也能长得好。”
有人附和:“是了,地肥,庄稼咋也能长好。大家说说,是不是这个理?”
围堰里的土地,比外面的地要肥沃一些,这是事实。
可在场的老社员们,故意忽略了一个事实:生产队去年冬天,弄了无数的堆肥。
还有就是,
生产队饲养室里的的牛粪,羊粪猪粪,鸡粪。
还有就是县里面拨下来的化肥,这些肥料可全都用在以前的土地上了。
围堰里那些新增土地上,根本就没用一点点的肥料!
两种土地上的产出,之所以出现这么大的差距。
其实还是在于,老社员们出工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在磨洋工。
他们在伺候庄稼的时候,根本就没用心!
而且这些老土地,还有两台拖拉机的帮忙,可以对土地进行深耕。
老土地上面在庄稼,长势为什么不如新增的良田?
老社员们对此,心里有数。
只不过在有心人的挑拨下,大多数社员,就在那里故意的装聋作哑而已。
尤其是当他们看见新来的那些社员,到了年底,或许能分到更多的粮食之后,这些人心里面多多少少都有点儿不平衡。
农村里,就这个怂样:恨人有,嫌人无。
正在大家议论纷纷。
新社员缩头缩脑,不敢面对老社员的指责,而老社员又在那里盛气凌人的、对着新社员进行一顿狂暴的输出之际。
艾美丽犹犹豫豫站起身来,对着老社员深深地鞠了一躬:“各位叔,各位婶,额谢谢你们,当初收留了我们。
才让我们捡回了一条命。
现在大家既然觉得,我们这些欠着你们恩情的人,是没有资格多分粮食的。
那我在这里,就替我们这些新来的社员们做个主:到了年底的时候,我们把所有的粮食都放在一起分。
各位叔叔,婶婶们,你们分多少,我们也分多少...不,我们还可以比你们的口粮,少分上20斤。
新来的姐妹兄弟们,你们觉得这个法子,成吗?”
新社员们沉默片刻,
随后纷纷站起身来,学着艾美丽的样子,朝着老社员那边各自深深的鞠了一躬。
看她们这架势。
都有一颗感恩的心,都愿意自愿减少自己的口粮。
正当老社员们摆出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还准备假惺惺的,说上几句客气话的时候...
“砰——”
只听台上,传来一声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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