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界无天庭,山河皆神灵。
这是所有术士的共识,也是这方世界的一个基调。
自古以来,得道飞升乃是所有生灵最终的梦想。
飞升,就代表着超脱永生,逍遥天地间,并不是从人间飞升到所谓的天庭。
故而,民间传说仙人荟萃的天庭是不存在的。
同时还有着重说明一点,道家子弟开坛做法所请的各路神仙,也不是从天庭里搬救兵,而是沟通天地伟力,暂借天地灵性的力量达到目的,各门各派迥然不同的请神口诀只是为了甄别所要借用的灵性特性。
虽然没有天庭,但是天地间却实实在在地存在无数的神明。
这里的神明,不是指神仙,而是可解释为万物皆有灵。
这个灵,就是神明的意思。
灵,不单是活物具有,但凡是存在天地间,时间久远古老,就可诞生出灵来,区别只在于强弱,也就是传说中的山川河流的神祗。
神祗虽然寿数悠长,但是并非无穷无尽,同时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虽从诞生之初就从起跑线上凌驾于众生之上,但是却无法像血肉之灵般一步一脚印,逆天而行。
而且神祗的修为进展极为缓慢,潜质比血肉之灵不足万一,往往历经沧海桑田,岁月流逝,直到灵性殆尽也始终无法证道飞升,郁郁而终。
自从人族崛起之后,有贤明之神祗就另辟途径,找到另一条理论上可行的超脱之路。
那就是接受人间帝皇敕封,入庙宇,受香火,将自身与皇朝气运捆绑,与国同寿,借皇朝气运来反哺自身,加快修行进度。
这条道路看似平坦,但终究还是镜花水月。
气运有尽时,人间从无万代无疆的长盛皇朝。
山河湖海神祗在享受皇朝气运供养的同时,也必须与皇朝共存亡。
一旦皇朝更新迭代,要么遭到气运反噬身死道消外,要么幸存下来也会遭到新朝重点打压。
古往今来,能成功在敕封这条羊肠小道上顺利超脱飞升的神祗,缪缪无几。
而且能被人间帝皇敕封的神灵尚且算好。
需知道神州山河海川多如牛毛,也代表着野生神祗多不胜数,且皇朝气运也是有数的,绝不会胡乱敕封正神来分流自家气运。
所以能被敕封的神祗,往往都是开国初期对新朝有汗马功劳或者名山湖海之流,这些都是凤毛麟角。
而得不到敕封的神祗,只能沦为淫祠野神,证道之路比之敕封正神困难万倍以上,很容易在绝望之际剑走边锋,最终演化成为祸一方的妖魔。
狼族起源于塞北天山西麓,俗称黑山山脉,延绵万里的古老山林间,野神浩瀚如烟,号称十万山神,每一个都无比渴望得到敕封正命。
然而大夏境内尚未敕封的野神数不胜数,哪里会轮得到这些穷山恶水的主儿?
所以这些走投无路的野神选择与狼族狼狈为奸,甚至比狼族本身更渴望能入主神州,推翻夏人政权,正名入庙。
而野神与狼族之间的纽带,就是世代相传的部落巫师!
……
阿克莱望着远方夜幕下若隐若现的桐山关,目光炙热,心情激荡不已。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以后,他阿克莱的名字将会被历史所铭记。
因为他在创造一个夏狼两族交战史里的奇迹!
祖上七代起,阿克莱祖辈就是涂山部河赫那拉家族的包衣奴才,故而他出生后也顺理成章地成为河赫那拉家族当代家主乃木尔泰的忠心包衣。
包衣虽然说是奴仆,但是比起真正的奴仆来,无疑更像是正统贵族之下的‘二等贵族’。
除了必要忠诚主子之外,包衣直接管束余下各个阶层奴仆,可习文练武,可参军入仕的,只要有足够的功劳,甚至还有可能破格真正晋升贵族阶层。
这不是痴人说梦话,而是实实在在有真实例子存在的。
所以啊,每个包衣奴才,甚至比当权的狼族贵族更渴望建功封荫。
乃木尔泰自上位以来就野心勃勃,这点在整个狼族内部都是路人皆知,不但让涂山部摆脱过往的颓势,更是将涂山部壮大到七部前三的地步。
如今涂山部三旗兵强马壮,就意味着有更多的机会出人头地。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翻身做贵族的包衣更不是好包衣。
难得有独立领军的机会,阿克莱绝不甘心满足只拖延司徒杀奴部七天的军令。
他要凭借正蓝旗三个精锐甲喇和一万战力孱弱辅兵的绝对劣势兵力,独自攻陷桐山关这块硬骨头!
支持他实现野望的最大依仗,就是乃木尔泰特意为他留下压阵的女巫铁暮真……
以及来自黑山祖脉的十万山神!
比起狂热的阿克莱,女巫铁暮真却不像他这般乐观。
恶鬼面具下露出的一双浑浊老眼隐带忧虑。
夏狼两族交锋,争的是气运正统,成王败寇,怎么不折手段也不为过。
但是这种事关国运的巅峰大战,她不认为依靠旁门左道能起到决定性的力量。
不可否认,十万红了眼的黑山野神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但是不要忘记,自古坊间就有煞气破万邪的说法,连屠夫的屠刀都有克制邪祟的传说,更遑论是沙场百死余生的兵家武人。
兵家武人以杀伐为生,手上沾了血,自然就有煞气傍身,说万邪辟易有些夸张,但是要克制出身不正的淫祠野神,那可是实打实的。
野神十成的功力面对兵家武人,至少会打一半折扣。
否则谁还会苦心积虑地操练兵丁,想争霸天下,直接去抱野神大腿不就完事了么?
战场争雄,最终靠的还是双方国力以及兵将,尤其是重大战役,绝不会是野神所能左右战局。
乃木尔泰留下铁暮真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防止司徒杀奴派高明术士来暗杀阿克莱这个主将,而非是让她助力阿克莱攻城。
只要阿克莱稳妥地执行拖延任务,就可记下一笔大功。
乃木尔泰想法虽好,但是架不住阿克莱建功心切,靠着祖上有恩于铁暮真,软磨硬泡数日,最终磨得铁暮真点头答应出手。
但是具体能有多大作用,铁暮真保持怀疑态度。
……
此时的桐山关军士尚未察觉危机逼近,司徒杀奴和袁玉堂还在城楼阁顶上聊天打屁。
突兀间,一阵尖锐的号角声撕破静谧夜空。
“敌袭~敌袭~”
“全员备战~”
蓦地,刚刚还神态悠闲的袁玉堂两人,瞬间就提起心神,猛地从阁顶上一跃而下。
“可是蛮奴发动夜袭?”司徒杀奴一把揪出一个匆惶跑过的士卒,厉声喝问道。
士卒见到司徒杀奴,本能一喜,激动得语无伦次地说得,“总兵大人,大事不好了,不是狼族蛮奴夜袭,而是,而是……哎哟,小人这张笨嘴实在说不清,您跟我来~”
说着,士卒就扯着司徒杀奴衣袖疾步冲向城墙观察台。
袁玉堂见状也赶紧跟上。
还没等他们去到观察台处,突然间一股浓郁的白雾极速蔓延而至,夜间本就模糊的可视度顿时变得混沌不清。
司徒杀奴心头一紧,本能察觉不妙,心知狼族可能要出盘外招,急忙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士卒,按记忆冲到观察台边上,边探身观望,边厉喝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他娘的能告诉我?”
“总兵大人!”
这时候黄飞龙也急匆匆带着一队亲兵赶到,急声解释道,“刚才哨兵发现有不少于三千的蛮奴借着夜色靠近城关,只是还没等他看清具体,突然一阵怪雾就极速涌来,属下接到通报也立即赶来了,至今还是一头雾水。”
袁玉堂眉头紧蹙,插口道,“这些白雾非寻常的雾气,有微弱的法力波动,明显是出自术士之手,兄长需谨慎对待。”
司徒杀奴闻言猛地一拳砸在观察台的城垛上,顿时砸出一个大坑,咬牙切齿道,“这些该死的蛮奴,正面交战占不到便宜就玩阴的,怪不得这些天攻城力度大减,原来是为了麻痹我们!”
须弥间,司徒杀奴就恢复镇定,井然有序地吩咐道,“儿郎们,世人皆道狼族兵锋冠绝天下,但是我司徒杀奴就不信这个邪!
要我来说,咱们东北边军才是天下第一军!
狼族蛮奴也不过如是,三天前才险些被本将掀翻,如今知道正面交锋不敌咱老爷们,才会搞这些邪门歪道!
所以,本将就问你们一句!
建立功勋的机会送上门了,你们说取是不取?”
一个好的主将对军队能起到难以想象的作用,就像此时的司徒杀奴,大乱当前从容不迫,自信桀骜的话语极具感染力,很快就抚平了附近数百将士们慌乱的心。
“取~取~取~”
被司徒杀奴一同鼓舞,数百个将士们眼眸中流露着热切的光芒,那是对战功渴望的目光,一个个恨不得立即大杀四方。
士气上来了,司徒杀奴趁热打铁,一连串军令井然有序地传达出去,包括黄飞龙快速赶往城墙各处坚守阵地,以不变应万变。
现场只剩下袁玉堂、司徒杀奴和他的三个亲兵。
或者是安然物外,袁玉堂发现司徒杀奴眼角微微抽搐,可能他并不像外表这般镇定自若。
既然他认了司徒杀奴这个大哥,那么事关桐山关安危的关键时刻,他怎么都不能置身渡外,当即决定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司徒杀奴。
就在这时候,袁玉堂突然撇见白雾中翻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如出洞的毒蛇般,凶悍绝伦地朝司徒杀奴扑去。
“兄长小心!”
袁玉堂猛地启动,如闪电般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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