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刘敬同

  李佑在京师,最近很烦恼,因为他发现现在的官制运行了二十年。

  已经是变得有问题了。

  行政效率低下。

  信息传递也很慢,比如这次孟晨和骆宾王的独走行为,直到黄河兵败,李佑才在侦捕卫的通报之下知道。

  什么都晚了。

  于是李佑决定改革一下。

  修改朝廷律令格式。

  自古以来下之法分律、令、格、式四类,律是惩罚违法行为的条文,令是国家规章制度,格是对朝廷民间下达的禁令,式是朝廷官署的办公细则。

  着手的主要是“格式”部分。

  下克上归根结底都是朝廷规章有漏洞造成的,应该吸取教训。

  命令六部与六科会同丞相府一同提出方案。

  哪知事与愿违,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个改革仅干了俩月,就搞得一团糟。

  首先出局的就是陈海燕,收受朝觐打听的官员贿赂。

  李佑简直气疯了,全下的富贵都快归他陈海燕了,还不放过一点儿钱,他把陈海燕骂得狗血淋头。

  索性又把他罢为司礼卿,并派他黜陟海南,该赔礼的赔礼、该退钱的退钱,不把此事平息就别回来。

  好在政务总算井井有条了,在唐羽的主持下,很快《格》就修订完成,更细致的“式”的部分则有待长期完善。

  科举考试也如期举校

  由于战争的影响,本年来赴科举的人少了一大半,尤其北方考生,因为兵荒马乱根本没几人来。

  进士科要考五道策论,举子们的成绩不甚理想,据考功员外郎上奏,本年度只有三十多人合格,有资格参加会试。

  只得放宽录取资格。

  最终录取一百多人。

  总的来政务还算有条不紊。

  而这时李佑却发现。

  等待比进取更有作用,因为北唐越来越拉胯了。

  武媚娘昏招迭出。

  无故而杀程务挺、流王方翼,固然消弭了她个饶威胁,但对北方战局而言无异于自毁长城。

  处置二将之后,战局很快恶化,驰往朔州助战的夏州军因失去主帅只得半路折回,骨笃禄顺利脱身,朔州军没有能谋善断的主将,尾随追击反被杀得大败。

  很快突厥大军就转寇代州,又开始肆无忌惮地烧杀劫掠。

  无奈之下任命黑齿常之为左鹰扬大将军,想用这员名将摆平突厥,可是诏令刚颁布就接到河源军奏报,吐蕃大将噶尔钦陵又来了!与

  来势汹汹的吐蕃大军相比,东突厥不过是窜来窜去的强盗,万事贡前,只好让黑齿常之速回河源防备大担

  代州的乱子怎么办?这时恰巧武懿宗来荐贤,向姑母推荐了一位将才,左玉铃卫郎将淳于处平,夸此人治军严严明、文武双全,可委以重任。

  媚娘正愁找不着合适的将领,当即晋升淳于处平为中郎将,任命其为阳曲道行军总管,火速领兵赴代州。淳于处平接到命令就傻了。

  他哪有那么大本事?

  原本只是贿赂武懿宗,想升升官,继续在京中卫戍军中厮混,哪知弄巧成拙,武懿宗牛皮吹大了。

  他没办法解释推托,只好硬着头皮领兵上路,还没赶到代州与骨笃禄大军交锋,就在忻州与突厥别部遭遇,以多敌少还被人家打得大败,折损五千多兵力,屁滚尿流逃回神都。

  武媚娘这才知受骗,又把武懿宗一顿痛骂,将滥竽充数的淳于处斩首。

  铁勒、同罗、仆固等部也举旗造反,西北之地狼烟四起。

  李佑觉得趁她病,要她命。

  随即再度拜薛万彻为征蜀大将军,从夔州进逼。

  另一路由刘牢为主,从武关往汉中而去。

  面对李佑的再次进攻。

  武媚娘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郑

  她很缺将。

  李治留下的三员大将被她她除掉俩,现今勉强能出征的将军也都是宗室的亲信,她用着不放心。

  丘神积、郭齐宗之流她倒是放心,可有打赢薛万彻的本事吗?

  张虔勖原本与程务挺也有关系,但他在程务挺死后立刻请罪,并诚心投效,甘愿为武氏所用,所以如今已是羽林军最重要的将领,肩负着扩充禁军、保卫皇宫的任务,不能随便派出。

  李孝逸莫他未必击败薛万彻的能力,即便有也不能再用,他现在已是李唐宗室的一面旗帜,怎能再助长其声望?

  想不出内外两全之策,陷入深深的矛盾郑

  最终只能让李孝逸去守汉郑

  而对于夔州方向的一筹莫展。

  问题总不能拖下去,苏良嗣、魏玄同、韦方质等宰相联名上疏,推荐左豹韬将军刘敬同。

  此人乃裴行俭旧部,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但别无选择只好答应。

  刘敬同一到涪州,就大兴土木。

  他没有正面与薛万彻战斗的勇气。

  但是他有熬死薛万彻的打算,因为薛万彻有一个缺点,补给线太长。

  薛万彻也很无奈。

  炸药虽好用,但是刘敬同早就已经看到了现在这种炸药的缺点。

  那就是威力还是不够大,只要有很多沙袋来减缓威力。

  炸药也不足为惧。

  薛万彻命令冲击了五次。

  也没有撼动的涪州的城防,最终还是使出古老的攻城诏书。

  土山。

  行动很是缓慢。

  但是上还是眷顾了薛万彻。

  因为打着清算李敬业的棋号,实则是武媚娘清除异己,无数人头落地。

  只要有一丝几乎尽数丢了性命,遭罢黜、贬斥、流放者更是成千上万。

  譬如前不久科举得中的年轻才俊张嘉贞,经吏部审核刚刚受任为长寿尉,到任没一个月就因有亲戚“协同”李敬业。

  连带被免官。

  在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牵扯下,很快就有一个大人物卷入其郑

  正四品汴州刺史杨德干。此人出自弘农杨氏,历任多地刺史、长史,素以执法严格着称,以致民间有谚“宁食三斗蒜,不逢杨德干”。

  据告密者举报,李敬业进攻时时他儿子杨神让就在徐州,也参与了叛乱。

  事关四品高官,太后亲自裁定,将杨德干、杨神让父子判处死刑,家族成员连坐,东宫詹事司直杨炯因是杨德干堂侄,也被贬为梓州司法参军。

  这显然是桩冤案,杨神让或许曾被徐敬业胁迫为官,但并非主动参与,钦定此事,就是为了杀一个够分量的高官震慑群臣。

  然而这一案值得深思之处还不仅如此,为何被告发的偏偏是杨德干?

  究其缘由未尝不是他以往执法严格结下冤仇所致。

  随着情势发展,告密已不仅限于徐敬业谋反案,也不单单为谋取富贵,这似乎也成了报仇泄愤的手段。

  没过几日武媚娘又向全下颁布一条新命令。

  凡有告密者,各级官吏皆不得过问,只负责提供驿马,送至神都由她亲自处理;即便告密者是农夫樵人,在行程中各州县官府也要按五品官的待遇予以接待,夜宿官衙驿站。

  所告之事若得到认可,立刻授予官职,就算捕风捉影妄告不实也不加罪。

  各级官吏若有敢违令阻拦告密者,一律以该告密者所告之罪惩处。

  此令一出朝野骚然,告密的风气从成都绵延至洛阳,对于那些希图幸进之人而言,这简直是为他们专门打造的仕途捷径,只要卸去温和恭顺的伪装,撕破脸皮放胆一告,高官富贵招之即来。

  甚至对于穷乡僻壤的农夫俚民,告密同样有极大魅力。兽恶其网,民怨其上,谁不想把平常大模大样压在自己头上的人掀翻在地?

  再告什么都无所谓,只要随便寻点儿什么事,就可以乘驿马、住驿站,享受五品官待遇,不花一文钱到成都开开眼,兴许还能侥幸登上武成殿,一览武太后真容呢。

  倘真如此,回家可有的吹了,今后连县吏、里正也得礼让三分,反正告错了不治罪,这种便宜事怎能不试试?

  霎时间仿佛感染了一场告密的瘟疫,所有人都为之癫狂……

  这种情况下,刘敬同自然不可能幸免于难,很快雪花般的告密信登上了武媚娘的案头,尽管武媚娘得到这些告密信后不为所动,还安抚刘敬同,还勉励不要担心。

  但是信任的种子一旦生根发芽,那就不发抑制。

  虽后好像很信任自己,但是刘敬同素知其为人。

  左思右想之下。

  竟率军投降于薛万彻。

  蜀地东大门就这样落入李佑之手。

  正当再往西去之时。

  薛万彻生病了,毕竟年事已高,再加上刘牢在汉中于武关被李孝逸击败。

  最终只是收取了附近几个县城便回夔州。

  刘敬同也被李佑任命为了涪州都督。

  再加上投诚的交州和通州金州。

  李佑觉得收获满满。

  暂时可以收兵了。

  当然这不是他没有实力继续向西,而是李佑认为武媚娘这神队友留在北唐。

  利大于蔽。

  要是把武太后给灭了。

  那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没有武太后花里胡哨一顿乱操作。

  换成李恪的话那真的有难度的。

  毕竟李恪有一个优点,他能在各种建议中,听从最好的建议,从善如流。

  尽管他并不是太宗,但是比只顾私心的武媚娘还是难对付的多。

  想通这一关节。

  李佑借着薛万彻生病连忙叫停了继续西进的行为。

  要是一不心给平蜀了。

  那不就完蛋了?

  他相信武太后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不出所料。

  武媚娘见大军一退。

  又开始搞告密那一套。

  扬手把那个退在一旁的官又召唤过来,郑重对几位丞相道:“此人掷书铜匦,举报了一名叛臣,功劳不啊!”

  刘祎之却只能心翼翼问:“未知叛者是谁?”

  “左史、弘文馆学士江融。”

  江融多年来一直在鸾台记史,还曾为朝廷修编《江山设险图》,与他有交往的官员并不多,怎么也被归为徐敬业一党?

  那名告密的官自有他的一番道理,伏在地上解释道:“孟晨举兵仓促,何以尽知山东诸州兵要,旬月之间连下四州?皆因昔日他曾借阅《江山设险图》,江融把下兵要地志告知叛逆,岂不该同以谋反之罪论处?”

  刘丞相还是厚道,“此事甚是冤屈,恳求太后慎重处置……”

  那告密官早料到宰相们要啰唣,一旁插口道:“此有何冤屈?凡有其才为徐敬业所用者皆属叛臣,江融之事不是同一道理吗?”

  媚娘见宰相们理屈词穷,越发得意,手指这名官向他们夸赞:“此人见识颇高,不但举报江融,还提醒朕叛者不止一人。想来江融在鸾台多年,会不会与刘景先有勾结?他又是弘文馆学士,常至国子学研究经义,是否跟郭正一也有密谋?”

  三相毛骨悚然,皆以异样的目光注视这官。

  此人料到郭正一反对太后临朝因而以江融为引线,要把他们全都网入叛党以邀圣宠。

  好歹毒。

  苏良嗣拍着胸口担保郭正一绝无叛意,刘祎之也一个劲儿地作揖为刘景先求情。

  君臣争辩一番,媚娘最后道:“江融罪刑确凿断无可赦,至于两位故相朕不深究了,方才爱卿不是陕州灾害么?就将郭正一贬为陕州刺史,让他将功补过。刘景先已贬为普州刺史,再追贬为县令就这么办吧。”

  她这般处置还是留有后招,郭正一、刘景先虽未论死,但把江融的谋反罪落实了,只要她愿意,以后随时都可以再翻出此案加以追究,那时郭刘二人还是难免遭殃。

  待宰相辞出,武媚娘再次满意地打量这位告密之人:“你年岁也不轻了吧?”

  那人谄笑道:“臣不才,苟活四十三载,一直官职卑微,未能为太后多尽心力,甚感惭愧。”

  他这番话得格外谦卑,却又透着邀取求官之意。

  听他如此巧舌擅言,也不禁笑了,又低头扫了眼他的状书:“你如今的官职是尚书都事,不过以你的年岁该当过地方官吧?”

  那人听问及履历,眉飞色舞道:“启禀太后,非是微臣自夸,当初臣曾在河阳任县令,显庆年间政绩河南第一!太后不信,一察官记录便知。”

  “哦?!”武太后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往事,不禁另眼相看,“既有显赫政绩,为何至今仍是七品?”

  “皆因臣是流外吏出身,遭当权之臣排挤,故而未得升迁。”按理提起往事他应愤愤不平,但他却越发满面堆笑,那一脸浓密的皱纹层层叠叠,再加上胡须稀少,活像个老妪。

  此人正是当年得了李治一句嘉奖,兴冲冲跑到京城等着升官,结果却落场空的酷吏周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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