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恢复了意识。是的,有点感觉了。是疼痛的感觉,还有全身湿透的感觉。那种衣服黏在身体,同时让皮肤无法呼吸的感觉。
彧尝试着让自己活动活动,但是手脚很难动起来。不知道有没有骨折什么的,但是活动一下很费力,酸痛。现在的感觉像是大夏天连续踢了2小时的足球。黏,累,难以动弹。
等大脑恢复了充分的运动之后,彧的眼睛终于可以张开了。这会儿就像刚睡醒,身体恢复了感知,然后脑子恢复了活动,接着才能再睁开眼睛。
什么都看不见!怎么会,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彧再次尝试了一下,把眼睛紧紧的闭上,然后再睁开。再闭上,再睁开。还是一样!耳朵听不见任何的声音,那是一种绝对的安静。除了自己的粗重的呼吸,像是每次呼吸都耗费了巨大的能量。但,眼睛为什么看不见东西?
不行,不可以这样。彧费力控制着自己的右手,好了,能动一下了。然后用它慢慢的移动,很棒,肚子还是圆圆的,看来食物还没有完全消化,那说明记忆是真实的。快进入合恩角的时候,在游轮的2层自助餐厅吃的牛角包抹阿根廷黄油味道是真的不错,比国内街角餐厅7块钱一个的好吃多了。果然,这玩意还是老外做的好吃。大腿。是的,感觉没错。裤子已经湿透了。但是摸起来不光是海水,好像还有一丝一丝的东西挂着。微微用力捏就粉了。像海藻,海草,还是苔藓?不对啊,大海里怎么会有苔藓?
啊!现在好像是躺在坚硬的地面上。但是彧坐的是游轮啊。现在怎么会在地面,这么坚硬?磕的背很疼很疼。空气里没有海水那种腥气的味道,反而是一种泥土的味道。对,泥土的味道。彧很熟悉这个气味。长踢足球的人当然熟悉,每个非人工草坪的足球场都是这个味道,自然而且能给人一种原始且野性冲动。
再往下,彧艰难的想触摸一下自己的小腿,因为感受到有凉意,还有一点血腥的味道飘了上来,特别想检查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5岁的时候,趁爷爷在午睡的时候,跑到后院的梧桐树边上,意图征服它。结果刚爬上树3步,因为跃起之后手够不到树枝,身体没有了支撑,小腿砸到了地面的小石头后就是这个感觉,还有这个味道。很熟悉,好像又回到了5岁。
眼睛是睁开的,这点彧很确认。但还是什么都看不到。大脑在短暂的恢复活动之后,好像又进入了休眠。刚刚费力的身体活动,透支了仅存的体力,眼皮开始打架了。记忆里,只要听到英语口语测试就会这样。眯会儿吧,或许这就是个梦罢了,醒来我还是在游轮上。
是的,记得没错,是从ClubDeYatesMicalvi上的船。
彧再次醒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
疼痛的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但是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鼻子闻到的气味愈发的熟悉,可以判断这里一定会有泥土。手脚也能活动了。但是起身还是很难。好吧,该躺平还是躺平吧。
肚子已经瘪了,可以知道睡了很久。彧躺着,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右口袋摸到了根DAVIDOFF的铝管,还不错,起码铝管能防水。然后裤子左边,右边,上衣的三个口袋都摸了一遍。完了。彧把能从口袋里找到的东西到摆了出来,费力的用手仔细辨别都有什么。除了刚找到可以确定的雪茄之外,还有一台已经无法点亮的手机,几张纸币,还是其他什么都没有了。纸币应该还是游轮的代币。
好了,回到解放前了。作为一个从中国躲避疫情来海外旅游的刚失业小白领,彧对这个词有着异乎寻常的体会。
彧艰难的坐了起来,毕竟一直躺着也不是个事。小腿流血的伤口刚也用手摸了,已经不再流血了。还不错,起码还活着,起码身体还挺正常。
眼睛还是什么都看不到,眨眼,转眼球什么的都能做到,就是什么也看不到。这是个什么鬼地方。既然看不见还是不动为妙,彧深知“以静制动”的老话。但是得做点什么分散下饿肚子的注意力。对,想想我是怎么到这个鬼地方来的。
彧,一直很中国,是的,很中国。爷爷在他爬树摔伤腿的那年去世了,奶奶在彧出生前就去世了。爸妈都是朝九晚五的普通人。然后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一路都是平平淡淡。毕业之后去了教培行业,努力工作,抗雷顶包,终于混到个小经理,并一直保持着33年的母胎单身狗。
2020年中国农历新年,新型冠状病毒席卷全球,彧的收入受到了第一波冲击。2021年夏天,中国教育行业双减政策落地,这次冲击更刺激,彧直接失业了。看着银行卡里攒了12年的70来万,再看看经济大环境,彧决定暂时休息,对外美其名曰“喝茶看书、复盘学习”。倒也是这么做的。从大红袍、信阳毛尖、福鼎白茶、西湖龙井、六安瓜片喝到冻顶乌龙,陈年普洱;从秦、汉、五代十国、隋、唐、宋、明、清史书看到欧洲通史、人类通史、各种人物传记,管理工具,天体物理、小说杂文和科幻著作。但是每月固定贷款不得不还2万多,看着不断下降的银行卡数字,又转头看看持续恶化的经济局势,彧决定做点什么。
2022年过完农历春节,趁着疫情稍稍放缓,护照还在有效期,世界各地纷纷躺平可以入关,彧开始了个疯狂的计划:“清卡游”。顾名思义,不把卡里的钱花完绝不回来,提前开始了人生计划在70岁后做的全球旅行。当然,还有一个对外的叫法:开眼看世界。
从杭州出发,自上海出关,参观了02世界杯韩国济州岛世界杯球场,亲临了日本东京奥运会,在火奴鲁鲁祭奠了孙中山,体验了枫叶之国的尼加拉瓜大瀑布,躺上了魂牵梦绕的坎昆沙滩,在哈瓦那抽着雪茄喝着朗姆酒立下了要像海明威一样记录思想,朝圣了偶像的国度巴西,最后在乌斯怀亚品着马黛茶吃着红虾计划着回国隔离一个月之后要干点什么的时候。终于,计划赶不上变化。
她坐在AldeaDePescadores餐厅角落的位置,就是因为那突然一瞥,就一瞥!彧沦陷了。不知道她叫什么,不知道她的国籍,不知道她是否婚嫁,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不知道她的语言,不知道她的身高,不知道她的体重。对,反正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一瞥。彧沦陷了。有时候爱情就是这么突然,这么上头,经不住这么不经意的一瞥。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