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哼哼两声,“四年前,他就为了个女人疯魔过,如今更是为你连朕都威胁上了。”
苏鲤抿唇没接话。
皇上继续道,“朕瞧着你,不象是四年前凤家的那个二丫头,也就不是阿熠的亲娘。你忘了前尘往事,可阿霑和阿熠却对你如此亲近,朕有点匪夷所思。
朕的阿霑,可不会轻易对女人动心。更别提,他今日更是求朕收回他与紫阳郡主的赐婚,要另娶你为妻。”
苏鲤抿着嘴依旧无言。
她能想象得到赵昶与皇上争执的样子。
皇上瞟着苏鲤,继续道,“朕的儿子竟然为了个女人,不惜一次次地忤逆朕,朕对他真是失望透顶!但也绝不容他被女人牵着鼻子走,朕宁可毁去,宁可让他痛苦一生,也绝不能让女人毁了他!”
苏鲤心头一凛,皇上这是对她起了杀机。
她一下子正了正神色,“皇上即便杀了我,也不能把我从阿霑的心头抹去,相反更会令他至死难忘,那样才是真正地毁了他。
我与他两情相悦,真心相许,阿熠认我做娘,我视他为亲子。在皇上眼里,我或许可有可无,但在阿霑和阿熠的心里,我却是他们最需要的那一个。”
皇上眯了下眼,“你的意思,阿霑是真心的喜欢你,而不是因为你世间传言的那个身份?”
得始皇后传人者得天下。
苏鲤直视皇上,“想必皇上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儿子,阿霑若是不爱,即便我有那个身份,他对我也是不屑一顾。他从来在乎的,都不是那个位置。情义在他心中,更重。”
皇上哼一声,摇晃了自己的身子,“那就说说,你,是否真是那个身份?始皇后墓是不是你开启?‘帝后山’却是众口一词地否定了你。”
苏鲤抿了抿唇,“我师伯们之所以否定,是因为我在药泉里一直昏迷,他们从医者角度想破脑袋也觉得不可能是我开启了墓。因兹事体大,他们没有把握的事,更不敢欺君妄言。”
“如此说,确是你所为?”
皇上的声音威压沉沉,非要逼问个结果。
苏鲤咬唇想了想,若承认,‘帝后山’众人就犯了欺君之罪。若不承认,可此事为真,皇上但凡有所察觉,她就犯了欺君。但纸包不住火。
苏鲤决定向皇上坦白。
“开启始皇后墓者,是我,也非我。”
皇上眉梢一挑,“此话怎讲?”
苏鲤深着眼,“想必皇上知晓,当年我落难‘帝后山’,师伯们一直用药泉温养着我,殾以为我始终昏迷着,其实其间我会偶尔苏醒......有一次我在半夜醒来,有一只白猿守在药泉边。”
“白猿?”皇上身体一震,“你是说始皇后曾经养的白猿守在你身边?”
苏鲤点头,“应是它的后代,在我醒来后,它高兴至极,又蹦又跳,随后开启了始皇后墓,把我送进了墓中......”
皇上闻言深了眼,“原来如此,那始皇后留在墓前石碑上的文字,你可识得?”
苏鲤抿了抿唇,“识得。”
皇上叹息一声,“如此你也算是她的传人了。即便不是你开启的墓,但那碑文,五百年来,中宁无一人能识的。这,就是天意。”
苏鲤颔首不语。
皇上又道,“当年始皇后惊才绝艳,助始皇平定天下,建立中宁国。五百年来,赵氏皇族始终谨守始皇遗训,以守护天下为已任。国师曾跟朕说过,紫薇星旁,凤鸾星耀,其星芒几欲盖过紫薇,赵氏皇族的气数怕是要尽了。”
苏鲤闻言诧然,皇上语气悲凉,难不成他以为始皇后传人出世,这赵氏天下就要变天了吗?
她立马说,“国师所言难道不是另一个意思,紫薇星旁,凤鸾星耀,两星相映成辉,凤鸾不是更助紫薇巩固赵氏皇权,更进一步守护这天下百姓吗?”
皇上闻言意味十足地瞅着苏鲤。
国师当然是此意。
但始皇后传人,兹事体大,他不得不慎重。
“苏姑娘言下是何意?”
苏鲤坦诚地看向皇上,“皇上是不是想问,始皇后是否给了民女什么启示或训诫?”
皇上被戳破心思,面上一肃,“苏姑娘胆子不小。”
苏鲤觉得皇上肚子里的肠子真弯,想问什么直接问便好,非得拐弯磨角试探着想知道内情。
“始皇后确实给了民女三条遗训。”
“哦?哪三条?”
皇上眼一眯,不动声色,其实心里略有紧张。
苏鲤认真道,“一,始皇后命民女查明当年真正对始皇下蛊之人,世人都知是‘蛇母族’人作乱,岂不知她们是被人蒙蔽,真正的幕后之人不是她们。当年凤女王和始皇后心知肚明,所以才把她们驱逐而不是灭族,民女此次在平度山有收获。”
皇上一惊,“有何收获?”
苏鲤立马从袖中抽出那块拓有图案的薄纸,“这是‘蛇母族’族长石婆婆拓下的图案,证明当年事与此人有关。”
皇上立马坐正身,“呈上来。”
苏鲤低着头把薄纸呈于玉案前,皇上伸手接过,苏鲤赶紧又退回来。
皇上急忙展开薄纸,一眼瞟过,立马就怒了,“苏鲤,你可知你呈上的是什么?”
苏鲤冷静地回答,“此图案无人识得。”
皇上沉着脸,一把把薄纸握在掌中,“此事还有谁知晓?”
苏鲤立马说,“在平度山我拿给阿霑看过,他也不识。这个薄纸便一直放在他那里,昨日他才给我,至于他最终查到了什么?我不知。”
皇上脸色稍霁,“此事绝不可再让其他人知晓。”
“是。”
“剩下的两条呢?”
苏鲤瞟了皇上一眼,“始皇后让我承继她的遗志,治病求人,医行天下。”
皇上点头,“这一条你倒是做到了,还有呢?”
苏鲤一下子拧紧眉,不言。
“怎么,不可说?”
皇上脸沉下来。
苏鲤微垂着头,低喃道,“守一个秘密,保中宁长治久安,永生不得背叛。”
皇上闻言一下缩了眼眸。
“凭你,如何保?”
“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鲤回答的铿锵。
皇上琢磨着这句话,半晌没言语。
守一个秘密,永生不得背叛,置之死地而后生......
那秘密,必定是关乎着赵氏皇族生死存亡的运道。
只要她是保而不是祸乱中宁,他就没必要赶尽杀绝,有阿霑守着,也无不可。
于是,皇上瞅着苏鲤,语气和缓,“罢了,既然你有自己的使命,朕便不多问。你要永远记住自己的承诺。”
苏鲤俯地郑重叩首,“民女不敢违逆圣命。”
随后皇上品着茶,神情放松了,眼眸幽幽地看着苏鲤,“朕想知道,你对阿霑有几分真心?”
苏鲤想没想就答,“十分。”
皇上轻呵了一声,“以你之身份,甘愿在承俊亲王府做个妾?”
“两心相守,怎样的身份都不重要。”
“你能为阿霑做到几何?”
“舍了这条命去,也在所不惜。”
皇上有些动容。
他慢慢放下茶盏,“你是真心想与阿霑相厮相守?”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是始皇后对始皇的心意,至死镌刻在碑文。苏鲤对阿霑的情意亦是如此,请皇上成全。”
皇上心头蓦然震动。
他呆呆地望着苏鲤跪俯在地的身影,琢磨着她的话,突然就释怀了。
这二十多年来,他不惜背负着夺人妻的骂名,不惜德行有亏,被天下人嗤笑,不惜与南宫肃搏战到底,原来,也只是‘乃敢与君绝’。
皇上突然就笑了。
赵氏皇族的男人个个都是情种。
“‘始皇后传人’这个身份,朕会替你守着,暂时不宜对外宣扬。从今后,你就是苏鲤,‘帝后山’的医师,承俊亲王府的‘琼华夫人’......记住你的话,不要辜负朕的儿子。否则,朕可不管你是何等身份,定不轻饶。”
苏鲤闻言惊喜,“多谢皇上成全。”
皇上瞧着她,笑着点了点头。
“民女想向皇上求两个恩典。”
皇上心情似乎极好,“你到是不客气,说。”
苏鲤认真道,“民女想护着阿霑,所以恳求皇上不要再往承俊亲王府里塞女人。”
皇上眼一瞪,“过分了吧!如此善妒,朕的皇儿要开枝散叶,自然要多纳女子入府,你这恩典,朕不能给。”
苏鲤抿了抿唇,“皇上,民女就是想担上这个妒名,我心疼阿霑,不想他总被女人时常掂记。阿霑的性子,皇上比民女更了解,他若不爱,即便你往他身边塞一百个女人,他也不会多看一眼。与其争风吃醋闹得家宅不宁,不如皇上就放他个安生。我不求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求两相安好,一生顺遂。”
皇上一噎,直直地瞪着苏鲤,半晌没言语。
最后还是忍不住一叹,“罢了,朕的儿子都是情种,你的此请,朕允了。”
苏鲤满心欢喜,重重一叩,“谢皇上。”
皇上却是很不待见地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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