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蹈危身神通…’
栀景山上金光闪烁,李周巍收起神通,吐出口气,双眼骤然张开,金色收敛。
与他预料的极其相近,『君蹈危』的修行速度到了紫府神通一级同样有加持,可惜已经没有筑基时那么恐怖——毕竟神通圆满是个水磨工夫,李曦明修行了十年,用了枚箓丹才把『谒天门』修罢。
宛陵天落下五年,李周巍花了一年左右的时间疗伤,余下的时间近半都花在『君蹈危』的神通精进上,如今仍有好一段路要走。
‘好在有叔公在,【麟光照一丹】一枚接着一枚紧着用,不比那些大道统的人差了,估摸着…如若不服箓丹,顶多再修个三年,『君蹈危』必然圆满。’
他起了身,却见着山间有人禀报,上来一黑袍妖将,当真是瑟瑟发抖,不敢抬眉看他,跪在他面前,颤声道:
“燕虎……拜见大王!”
李周巍认出是替自家叔公在南疆走动的妖物,略微点头,燕虎忙道:
“禀大王,小人受了大娑婆王的旨意,来请真人,是【青衍】妖王得了宝物,要向真人换取,他不便来湖上,要请真人过去…”
“婆罗埵?”
李周巍知道此事,是李曦明在南疆的人脉,问了一句,燕虎连忙点头,恭声道:
“本定在婆罗埵…可近年【胜白道】实力越来越可怕,听说又多了一位大人,已经将势力辐射至婆罗埵,扰得局势动荡…连大娑婆王都不常在婆罗埵停留了…两人都在西海…说是在【西海】的【博焌山】。”
李周巍只听了这一句,心中差不多明白两人的忌惮了,毕竟那大娑婆王【复勋】与【胜白道】有仇怨,大家都不想被扯上身。
可先时李曦明收拾了功法,召来李绛淳聊了好一阵,早已经从山中出去,飞往东海去了——去向刘长迭换取道统,顺便见一见李阙宛。
‘再者,群夷一带的【壁沉水】越来越少,五年下来,【颈下羽】只得了两枚,即使叔公如今与况雨真人关系不错,一而再再而三地大批收购【壁沉水】,如今也不好再问了…叔公早就提过要去一次西海…’
他随口吩咐道:
“真人尚在东海,你先下去候着罢。”
燕虎才退下去,李周巍持了玉简起来,正欲回到日月同辉天地之中,却微微抬头,望向北方。
却见一片光云弥漫,天色变动,幻彩冲天而起,在北方染成一片银白,李周巍一步迈出,踏入太虚,细细端详:
“是称水泽…”
于是耐着性子在山间等了几个时辰,这才见陈鸯沉色上来禀报。
他修为进展极快,如今已经在筑基中期累积得很深厚,颇有一股稳扎稳打的气势,在阶前拜了,恭声道:
“禀真人,淮江道称昀仙门的钟谦大人突破真人,号为【重恭】,淮江道诸家去贺了。”
李周巍放了杯,倒不意外,点头道:
“厚积薄发,他本就该有神通的位置。”
陈鸯略微迟疑,双腿跪的很结实,往前挪了挪,恭声道:
“只是……按着如今的法统划分,重恭真人是淮江道人物,也是赵国的真人,虽然说与我家有过旧情…这贺礼…”
“无妨…”
李周巍抬了抬眉,从袖中取出一盒来,正中放着一枚漆黑如墨的鳞片,他吩咐道:
“这枚【沧州虺鳞】…你让人送过去,算是我李家的贺礼。”
陈鸯连连点头,正欲退下,李周巍却突然止住了他,抬眉问道:
“我闭关这样久,也听闻你的好消息,噤犀成就筑基了?”
陈鸯连忙拜下,笑道:
“禀真人…他是个不成器的,不值一提!只是有了几分运道,成功突破筑基,我那三个后辈…噤豹折了,只留下他和噤光,他成就了,接下来只看噤光的。”
李周巍点了点头,将一枚玉盒递到他手中,轻声道:
“都是自家人…我也须一贺礼。”
……
法光闪动,暗中生辉。
阁楼之中极静,一枚枚玉简锁在上方,照耀着白色光彩,少年迈步而过,眉头紧皱,目光不断在阁楼之中扫动。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李遂宁趁着修行的间隙,在这秘阁之中逛起来。
家中胎息、练气的功法大抵有两处安置,一处是密林山道宫,另一处便是这洲中秘阁,前者大多是给客卿、护法、前来进修的外族借阅,后者便供给族系亲属——可实际上所谓族系亲属的界限并不明确,大小家族多多少少都有些亲缘。
一些受信任的客卿、护法同样能来此处,所谓分出一个密林山之道宫,更多的是为了施恩于东岸、荒野效附的大小家族。
毕竟家中的筑基和紫府种子的功法通常要封锁的,施恩也不能让自己的根本被看了去,故而由此分别。
‘魏王天命昭昭,让我家内藏多本紫府功法,堪比仙宗,有了底气,故而族中之道禁,是越国最松弛的…’
可他的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功法,一直从阁楼东边走到西边,抬手又放下,心中又惊又疑:
‘怎么会没有呢!’
这已经是他来的第三次,距离入洲时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果真没有前世的【金章上笏诀】!
『斗衡玄』的【金章上笏诀】没有也就罢了,『听醒辰』的【醒辰监世诀】同样没有!
这让他心中骤然升起股阴霾来,【金章上笏诀】极为关键,不但对阵道颇有加持,更重要的是与随后的【星闱太仓神卷】同气…这几乎关系到他计划的整个脉络!
一时没有【星闱太仓神卷】无妨,可以用【金章上笏诀】从容代替,可若是没有【金章上笏诀】…他该修什么好?!
这可不是他脑海里有一份就有用的!仙宗仙族之所以能安然统治,最重要的两处就是灵气与功法,没有势力为他取来灵气,别说【星闱太仓神卷】,就算是他脑海中有九品功法也是白搭!
‘前世闭关了一年有余,才有资格突破练气…难道家中是这一年间得到的?’
他一时间沉思起来,重新来到阁楼前,见着一中年男子在阁前收拾玉简,头低得极低,手头的棉沾了油,细细地搽着,见他下来,连忙抬起头:
“见过这位公子…是找哪一本功法?小人姓池,忝为秘阁看护…”
李遂宁看了眼他,皱眉问道:
“前辈能作主?”
“自然不能。”
这池看护尴尬地笑了笑,指道:
“只是跑个腿,公子若是有看上的,我去对楼请白猿大人来取,只是看公子的模样…恐怕是来取功法的…这要看灵气的事情…”
李遂宁这才点头,思虑了片刻,答道:
“倒也不必了…”
他受了这句话提醒,脑海中突然微微空白:
‘不对…采气一事动辄五年十年,家中…如若没有【金章上笏诀】,灵气又怎么办?哪怕一年之内得到了这功法,又要花多长时间采气,我又怎么来得及?前世明明有才对!’
他按捺住心思,正准备从阁楼之中出去,却只觉一阵寒风袭来,冲落进阁间,竟然是一位白衣少年驾风落下。
这少年衣着简单,修眉乌眸,眉骨略高,鼻梁挺拔,添了几分稳重,长发束起,模样极佳,腰间配着一剑,用白玉剑鞘装着,为他添了为数不多的贵气,在阁间踏足了,略微抬头望来。
这姓池的连忙上前,拜了一拜,恭声道:
“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
他的声音清冽,让人起来了,目光很快扫过,落在李遂宁身上,眼中略有讶异,笑道:
“这是哪位族兄弟?”
李遂宁失神了一瞬,已经拜倒在地,稳定着声音中的色彩:
“见过小叔…晚辈遂宁,是渊完支嫡出…”
“渊完支嫡出?”
眼前的白衣少年看上去年纪比他还小,却已经是叔叔辈了,此刻只向前一步,手搭在他的腕上,连忙扶他起来,笑道:
“好…你就是遂宁!竟然识得我?”
这声音清朗和气,却叫李遂宁心中一窒。
他怎么识不得呢?
自己这位叔叔李绛淳年纪不大,可却是时隔百年,再一次将李氏与剑仙世家联系在一起的人物!一手月阙剑法配上少阴法力,阵斩蜀将李睨潭,惊动宋帝召入京中赏赐…三次比试,气得大宋那位二皇子从此不练剑…
他过早夭折,使得朝野震动,让当时的魏王班师,百官子时入宫,甚至可以说拉开了蜀宋交恶的大势…
如今他这样清朗出尘地站在面前,李遂宁如何能不失神?只是他心思敏捷,反应极快,毫不思虑地道:
“遂宁才见过几个兄弟,料想大人应是长辈,再结合年纪、衣物、法剑,便猜出来了…”
李绛淳若有所思地点头,笑道:
“不必如此客气…你我是一个年纪的。”
李遂宁顿时汗颜,正是因为两人是一个年纪的,前世李绛淳才让诸家侧目,李绛淳阵斩蜀将时,他李遂宁还在忧心筑基的事情呢!
却见李绛淳两步上来,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盼顾之间却带有剑修特有的锐气,随他进了阁楼,笑道:
“我方从栀景山下来,本也是来寻你的,听闻今岁…长辈得了一批功法术诀,其中还有剑法,已经送下山,依次补入阁中,心中生喜,便来找一找白猿前辈…想着取了剑法,再到西边去寻你…”
“如今巧了,你也在此处。”
李遂宁心中的疑虑渐渐解了一半,暗自点头:
‘果然如此…【金章上笏诀】也好,【醒辰监世诀】也罢,正是这一段日子补进去的,提前了这么点时间,自然是寻不到了。’
他心中琢磨着,李绛淳却带他上了第二层阁楼,在门间轻轻一带,随手锁了大阵,这才收了笑,正色道:
“你提及的阵法功法一事,已经有了消息,我受真人命令,从山中过来。”
李遂宁知道如今有了变化,一定与旧时不同,连忙在阁中拜下,谢了一声,李绛淳放了手中玉简,失笑道:
“不必如此…要谢也是谢真人。”
他正色道:
“真人去了东海,还未归来,要去办一些事务,顺便从一位前辈手中为你换取阵法道统…却不知几时归来,明煌真人已经出关,让我下山找你一趟…一是见一见你…二来…也是安排丹药。”
李遂宁心中震动,连忙行礼,见着李绛淳摇头道:
“这丹…是给你闭关用的,让你抓紧时间把胎息五层修满了,到时候再来找我,我这里还有一枚丹药,为你安排洞府,圆满胎息。”
李遂宁心头一动。
这两句话下来,他已经大抵把事情搞清楚了。
‘第一…真人去了东海…为我换取道统,应当是寻找远变真人。’
‘前世只听说大人径直去了西海,因故而耽搁未归,难道是因为我提前显露了阵道的天赋…西海之行推迟了!’
这让他心中有一瞬的欣喜,微微一震,问道:
“晚辈只想着,着手突破胎息五层,面见真人、受阵法道统时…也能从容些!”
“正是如此!”
李绛淳笑了笑,答道:
“真人说数月即归,也够你突破了。”
李遂宁心中暗忖。
前世他入洲修行,在洞府之中闭关六月,突然地动山摇,方知释修前来…荒野骤然受袭,紫府大战,一片混乱,死伤惨重,丁威锃、安玄心战死…
那时的湖上猝不及防,唯有李周巍出手,李曦明尚在遥远的西海,不得而归!
‘恐怕…能让真人及时回来…’
李遂宁可从来没想过能影响李曦明的行踪!重生而来也没想过能事事皆全,哪怕面对荒野的动乱,也只想过要保全丁威锃而已…哪里想过会影响紫府层面的战斗!
要知道前世这场大战李家也仅仅自保而已…李曦明的插手真不一定是好事,他心中一阵悸动,喜忧参半:
‘倘若真人真的及时归来了…这一场大战的最终结果是否会被改变…如若改变了…是福是祸!真人的参与如果导致了伤势、甚至更大的不幸…我岂不是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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