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乌达城天色依然明亮,天边的火烧云,像一匹色彩绚烂的织锦,人间最巧的工匠也只能望而兴叹。
与这美丽的景色格格不入的是乌达城中的紧张压抑的气氛。
因为封闭城门,加上最近到处在传可汗病危的消息,城里的人们预感马上会迎来巨变,大人物们的纷争,最受伤的往往是小老百姓。
所以,大家都躲在了家中,虽然躲在家里也不一定安全,但他们又能去哪呢?家是他们唯一的避风港。
姜晚柠带着周力到处溜达,虽然两个大齐人在城中走来走去,显得很突兀,但没人觉得不妥,因为他们觉得大齐人不懂大渊的局势,还在对异域充满了好奇。
姜晚柠溜达来溜达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而姜晚柠在无人注意的时候进了其木格家。
其木格的额吉给她端来一碗热乎乎的奶茶,就去忙自己的活。
姜晚柠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推门进来。
来人是个四十出头的女人,穿着侍女的服饰,普通寻常,但她雍容的气度,哪怕披块破布也是掩饰不住的。
姜晚柠上前行礼,用大渊语道:“小民见过王妃。”
王妃怔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是王妃?”
姜晚柠莞尔:“因为六王子的眉眼像您。”
“都铎在哪?”既然身份被识破,王妃便直奔主题。
“他很好,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因为小民不能确定这次见面是否安全,所以没让他来。”
王妃神色犹疑:“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那封信确实是都铎的字迹,信物也的确是都铎的,是都铎成人礼时,她送给都铎的礼物。
但字迹可以模仿,如果都铎已经落入他人之手,要拿到都铎的信物也不难。
事关都铎的生死,大渊的安危,王妃不得不谨慎。
姜晚柠道:“六王子这次出发去大齐前,您让他打听一位叫顾衍的人。”
要不是姜晚柠逼着都铎说一个只有他们母子知道的事儿,她还不知王妃居然认识顾舟停的父亲。她猜,可能是顾舟停的父亲曾经出使大渊认识了王妃。
王妃再无疑虑,因为这件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连她的心腹侍女其木格都不知道。
“都铎的病真的好了?”
“好了,他不是生病,是中了大蜀的蛊虫。”
“大蜀?大蜀人为何要害都铎?”
“我不是很了解,但据我所知,大齐的皇帝也中了蛊,差点驾鹤西去,或许大蜀就是想给大渊造成一些困扰,他好独吞大齐这块肥肉。”
王妃愠怒:“该死的大蜀。”
“是你治好了他?”
姜晚柠点头:“我就是大齐派来的御医,因为一路上有大渊军队堵截,我不得不混在姜记商队中到了固北,所幸到的及时,再晚一日,六王子都没救了。”
王妃狠狠咬牙:“都轶的野心已经藏不住了。”
“所以,王妃有什么对策吗?是让都铎就这么回来,还是……”
王妃犹豫着,如果据实以告,大齐会不会对大渊不利,到时候内忧外患雪上加霜。
“王妃,本来我的任务是给六王子治病,但是却有人不遗余力的阻扰,我们太子殿下很担心大渊会发生变故,破坏现有的和平局面,所以命我见机行事,若是能帮到六王子的就尽量帮,我们要的不过是继续维持现有的局面,如果大王子上位,一切就不好说了,太子殿下是支持六王子的。”
“这是我们殿下的意思,互帮互助,要是王妃不愿意我们插手,那我今晚就把六王子交给王妃,明日我便回去复命。”
见王妃还是不说话,姜晚柠失笑:“王妃应该知道,一旦大王子得偿所愿,他是一定容不下您和六王子,还有您的族人,必将除之而后快,命都要没了,王妃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我别的本事不行,治病还是在行的。”
王妃的神色有所松动:“你真的什么病都能治?”
姜晚柠心道:都耶可汗果然是病了,她赌对了。
不得不说,都耶可汗重病之事,瞒的真紧,就是大家都知道有问题,但没有证据证明可汗真的病了,连都铎这个最受宠爱的王子都不能确定自己的父王是不是真的不行了,大王子等人只能一再试探,却不敢直接篡位。
“我不敢夸海口,一般大夫治不了的病,我能治,实在治不了,续一段时间命还是做的到的。”
王妃终于下定决心:“好,我请你帮可汗治病,若能治好,我必重谢。”
其实王妃心里有数,可汗已经病入膏肓,强弩之末,治好是没可能了,只要这位御医能帮可汗再拖上十天半月就行,到时候,特里达就能从巴林赶回来,特里达一回来,那些动摇的人心就能归正。
姜晚柠叫来周力:“你先回去,告诉六王子,一切顺利,我要随王妃去办点事,晚些再回。”
周力担心道:“是不是先回去商量一下?”
“不用,我有数的。”
打发了周力,姜晚柠坐上了王妃的马车。
进王宫时,被侍卫拦住。
侍卫假意来检查,小声道:“王妃,今晚大王子吩咐下来,要严查出入王宫的人,属下怕出事儿,特意等在这。”
“你做的很好。”王妃道。
侍卫后退两步:“其木格,你额吉的病没大碍真的太好了。”
然后挥手放行。
马车继续向前。
姜晚柠道:“大王子已经这么猖狂了吗?”
“他是在逼可汗露面,都做到这份上了,如果汗还是不露面,我估计他很快就要动手了。”王妃眉宇间是浓的化不开的担忧。
姜记商行,文先生见只有周力一个人回来:“姜娘子呢?”
周力道:“姜娘子跟王妃走了,说她晚点再回来。”
文先生两眼发黑,姜娘子来乌达已经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现在还进了王宫,那里可是风暴的中心。
摊上这么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子,做下人的实在是太难了。
一旁的无垢道长默默叹了一息,上官家的都一个毛病。都死过一回了,还这般不惜命,南栀是,北擎也是,这毛病没得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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