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正的标题党。
戴维撇撇嘴，接着读了下去。
“班图民主共和国于2038年12月发生政变，一伙自称【世界树】的武装士兵冲进总统府，推翻了文职总统齐塞克迪·库玛西，此后一直由此组织领导。”
“根据欧罗巴联盟授权的调查，总统、约百名前军事和政府官员于袭击中下落不明，至少名以上的总统支持者失踪，屠杀行为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持续发生。
“护林人和他的同伙被指控犯有谋杀、性暴力、酷刑、诱拐和绑架罪，如果罪名成立，他们将面临终身监禁。”
“调查这起袭击事件的【红罂粟商会】称，在一个被独裁统治了数十年的国家里，这次审判将是史无前例。人们习惯了不可触碰的安全部队不受惩罚的情况。”
“它是在卡鹏德·库玛西的敦促下开业的，他向公众承诺重建班图国家，并将正义作为他的‘指南针’。”
“政变后，世界树在民众压力下承诺从2039年1月起将权力移交给民选平民，由他们投票决定出新的总统。”
“欧罗巴联盟的记者曾在混乱的金萨沙拍到一张珍贵的现场照片，护林人命令他的同伙将那些齐塞克迪的支持者关进牢笼，他威胁要射杀所有不认同他的人。”
此处插入一张模糊的图片，戴维眯起眼睛，勉强看得出照片中一群狂热份子被关进牢笼，一人背着双手，发号施令。
那背影和林安所差无几。
报告接着写：
“卡鹏德·库玛西在拉孔奥对记者说：‘我们每个人都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观点，即他们将投票给谁以及为什么投票给他们，我们已经注意到世界树的残暴行为。’”
“卡鹏德表示，他的良心不允许他无视护林人。”
“他说：一些人的行为方式反映出可怕专制，在我领导时，不同意见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偏向一边，甚至连‘库西马家族必须倒台’派都可以自由表达自己的观点。”
“他声称不同的声音在护林人的领导下受到压制，他有义务必须从世界树手中拯救班图人。”
“卡鹏德宣布，班图民主共和国正在经历‘一段困难、不团结和不和谐的时期’，并表示他会代替世界树寻求一次‘新的开始’。”
“揭露世界树和护林人的真面目是我的责任。卡鹏德这么告诉记者，我们必须共同努力，缩小贫困、失业和不平等的界限。”
戴维滚动鼠标，报道到此为止了。
这篇报道出现在【布若塞尔时报】的新年头条上，阅览量已超过了五十万。
“竟然把活生生的人关进兽笼里！他们还有最基本的人性吗？”
“我听说世界树就是一群来自雨林的食人生番，骨子里流淌着非文明世界的屠戮之血。”
“话说【世界树】和我以前注册过的一个论坛重名了，一字不差的那种。它俩是啥关系？”
“我也知道世界树论坛！一个讨论神秘学、异常事件和阴谋论的匿名虚拟社区。我找找我高中注册的账号还在不在……”
“太可怕了！愿上帝保佑这个国家！”
“支持卡鹏德·库玛西担任班图总统！暴君和独裁者将会给可怜的南州人民带来很多灾难！”
“释放平民！让他们重获自由！”
戴维翻了个白眼，懒得再看评论区了。
“简直是胡扯八道。”他说，“那个自私巨婴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对‘自由选举’夸夸其谈？更何况，这家伙还造谣你使用暴力铲除反对分子——只有他父亲才会干出这种事！”
“事情有些复杂。”林安转过电脑屏幕，“我的大多数同伴来自雨林，四个月前，他们还在和残酷的大自然斗争。”
“那又如何？城市不缺文质彬彬的豺狼野兽。”戴维满不在乎，“齐塞克迪总统是咎由自取，哪怕没有你，下一次大选时他也会落败——如果不耍手段的话。”
“我敢说在这篇报道以前，西州没几个人听过‘齐塞克迪·库玛西’的名字，他们不了解他的事迹，只知道他是通过竞选当选，我则是通过暴力反抗。”
“竞选就竞选呗，我敢保证，金萨沙一半人会弃权，一半人会支持你。他们受够库玛西家族了。”
戴维指着报道上的图片，表情愤愤不平。
“为了抹黑你，竟然用IA合成这么劣质的图片。假新闻！坏透了。”
“这就是‘复杂’所在了。”林安说，“这张照片是真的。”
“啊？”
“之所以金萨沙几乎没有人在怀念齐塞克迪，是因为我将他的亲信和支持者关进了笼子。”林安拉开窗帘的一角，后花园的场景尽收眼底，“没发现他的私人动物园空了吗？”
戴维沉默，半晌，他收回双手，看向一侧的林喜乐。
她自觉地坐在一边，用小刀“夸夸夸”地雕刻叶子，少女恬静优雅的气质让戴维感到平静，心底的情绪缓和些许。
“埃梅拉小姐和您长得很像，护林人先生，你们是亲戚吗？”
他转移到了无关紧要的话题，重新用上敬称，这意味着他不再想和林安成为朋友，并想赶紧结束会议了。
“准确的说，是我的炼金造物。”林安似乎没感觉到戴维的心境变化，依然保持着礼貌的笑意，“也不知道‘柯默思’的星轨离开后，她会不会消失不见。”
“科——科斯莫斯宇宙？”
“柯默思，就是它导致了泰坦星近期一系列的异变。”
“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护林人先生。”
“让我演示一遍吧，正如我用【贤者之石】演示了梣叶勋章的制作过程一样。”
话音刚落，林安的腰部骤然出现无数柔韧的触手，铺天盖地，黏糊糊的黏液甩在戴维毫无血色的脸上，吓得他全身僵硬，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
这么逼真的3D成像？
不！这……是真货！
为什么护林人的背后会出现海怪的肢体！？
“妈惹法克！”
回答他的是轻灵的“哗啦啦”声，像是风吹动了羽毛。
和戴维一同来的一名毛利人忽然暴起，他的右手高高举起，猛地刺下。
“噗嗤！”
腥咸的脓水从触手的伤口迸发，溅了戴维满脸，腐蚀性使得他当即惨叫出声。
“疯了！我一定是在做梦！”
“奥康纳先生，我保佑您不会被大海所伤，因为我是海神坦加罗阿的后裔，他会命令大海帮助我，以及那些受我保护的人！”
粗犷的声音响起，一阵清凉覆盖了戴维火辣辣疼痛的伤口，脓水哗啦啦流下，掉在地毯上，融化无形。
下一刻，周围剧烈摇晃，戴维仿佛坐上一艘航行的小船，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漂泊。
种种异常持续不到一分钟，但他却觉得渡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整个人浑浑噩噩，眼冒金星。
触手、海风、晃动终于停止之际，戴维抬起沉重的的胳膊，指向从头至尾没有移动的林安。
“你给我下药了！他妈的，护林人，亏我那么相信你！日你妈，退钱……”
没错，只有麻草才会让我出现这么多真实幻觉！
“戴维，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
林安眼睁睁地望着戴维昏倒在地，一名毛利人接住他，正是刚刚用鱼叉击退了触手的那名神秘者。
【名称】：骑鲸人、派凯亚、坦加罗阿的眷顾者
【评级】：灾难C级
【辐射值】：18.5%
【污染程度】：31.1%
【介质】：农耕之神
系统将面板打在了他的身上，不出意外，是位毛利的神秘原型。
毛利神话提到了派凯亚Paikea是毛利人征服海岛的祖先，他曾坐上一艘红色的独木舟扬帆起航。
航行的声音惊动了海怪鲁阿塔普，它诵念了一段神奇的卡拉吉亚祈祷文，激起五道巨浪掀翻了派凯亚的独木舟，使得他跌落大海。
这时候，派凯亚摇晃着一串来自海神的羽毛串，坦加罗阿听到了它的声音，便派出一条鲸鱼把他带上了岸。
英勇的派凯亚骑着鲸鱼冲向鲁阿塔普，并杀死了它，占领了附近的岛屿。
他是毛利人和大海抗争的象征，是他们热爱大海，又畏惧着海洋的最好例子。
“你，吓唬他，不好。”派凯亚用磕磕巴巴的英文开口。
“我们改成波利尼西亚语交谈。”林安使用了【21个单词】掌握了对方的母语，“不是吓唬，我只是想给他做一段‘柯默思’的科普。”
“他没必要知道毛伊岛的由来。”派凯亚摇头，“奥康纳家族的祖先和我们在火山休眠时签订了和平协议，他保护我们的领土，我们保护他们的子孙渡过火山喷发时的日子。”
所谓“火山休眠和喷发”指的是“柯默思”星轨的离开和重迭的意思。林安想，至于“毛伊岛的由来”大约就是辐射能量了。
在时报碎片里，林安注意到跟随戴维的毛利人中有好几名神秘者，若非他们的一路保护，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根本没法在危机四伏的南洲活下来。
这群人在有意防止戴维接触到“柯默思”相关的知识，直至今日，他也不相信另一个奇幻世界的存在。
然而随着星轨重迭，神秘者的存在将避无可避地融入“社会”。
比如说，红罂粟商会的抹黑。
若非报道发出后，林安的偏差值直接突破了90%，测量值增加了足足七八百，且融合程度止步不前，他才懒得管西州人民怎么看待世界树。
林安没法抛开神秘不谈，去解释为什么他要把那一万多人关起来。
况且，他察觉到戴维的气场怪异，怕不是就要觉醒神秘了，假如他仍对“柯默思”一无所知，反而会很危险，例如污染程度失控等。
林安将这番理论告诉了毛利人，后者沉吟片刻，回复道。
“确实如此，我们无法阻止奥康纳先生成为一名塔恩神的战士——或者按你的说法，神秘者。”
“很高兴我们达成了共识。”
林安转动着【贤者之石】，治愈了戴维的身心。
他呻吟一声，悠悠转醒，毛利人一拥而上，向他将来龙去脉和盘托出。
为期十年的“柯默思”辐射、神秘者、十二神灵介质，以及齐塞克迪被关起来的“支持者”真相。
大量的情报汹涌而来，听得戴维头昏脑涨，终于忍不住爆发。
“停停停停！”
他一拍桌子，三人连连后退。
“所以在我不知道的角落，整个世界拍了场环太平洋？为什么你们不早点说，非要等哥斯拉怼到我的脸上了才想起来？”
“恕我直言，奥康纳先生，以您对神秘学的认知，哪怕吸引‘柯默思’的神灵介质，觉醒成为了神秘者，也是最低级、最无知、最弱小的那一类，没有任何用处。”
“现在我们只需照顾您的生活起居，保证您的人生安全即可，当你成为神秘者后，我们还得随时关注您的‘污染程度’是否突破界限。”
“没错没错，奥康纳先生，吸引‘柯默思’对您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因为您就是个纯粹的现代社会产物，要不是想要背靠慈善机构，您估计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
戴维脸部抽搐，咬牙切齿。
“哥把你们放心尖，你把哥们当猴耍！”
一旁自顾自开始办公的林安投来了视线，轻咳一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你的ID卡登记完毕了，戴维。”
“呵呵，棒极了，我的编号是什么？”
“发芽者Sprouter-001。”
“哥们还是第一个赞助的大冤种。”戴维沉默半晌，鲤鱼打挺般坐起，“走，回船上再说。护林人，无论如何，多谢您的诚实和耐心，明天给你发邮件。”
他骂骂咧咧地教训跟着自己的毛利人，四人一同离开了国会大厦。
林安的目光转向电脑，一个黑色背景的论坛数据跳动，最上方的帖子不断被回复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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