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老板右手撑着圆圆的脑袋,身子斜放在桌子上,双眼盯着炉火。
茶壶冒着雾气好一会了,满壶的水,烧干了三分之一。
没有一个过往的客人,茶馆很冷清。没钱赚,他也懒得起身。
哒哒哒,官道上,五十余骑,挥鞭纵马,扬起一阵泥土灰尘。
茶博士听到马蹄声,顿时惊起,期待着看着,又有些害怕。
吁——
整个旗队,整齐划一的停下。
老板很惊讶,这些人都穿着锦衣官靴,气势不凡,为首的竟然是一个少年模样,和他家里的儿子,差不多年纪。
要是他儿子有这种成就,自己现在死了也值了。
“上茶!”少年轻声道,没有为官的盛气凌人,像一个农夫家里老实本分的少年。就是长相太过俊美,像戏台上的小生。
“好咧!”声音柔和,喜悦。老板开了几十年的茶馆,南来北往的客商、江湖豪杰,见多了。看少年温和的气质,少不了茶钱,干劲十足。
少年还未坐下,花手立马拿着抹布将桌椅差了一遍。
等少年坐下,又打来一盆清水,从兜里掏出干净的丝巾。“大人,擦擦脸。”
赵启笑着接过,柔声道:“花手,你现在是锦衣卫,不必如此。”
花手沉默,只是做着自己该做得事情。
曾经的大盗,摇身一变,成了锦衣卫,还是红人赵启的心腹,羡煞旁人。
易容成周全的人,就是他。因此,知道赵启的秘密。本以为会兔死狗烹,埋尸山野。却不料,赵启收他成为心腹。
他清晰地记得,穿上锦衣回家,家里的老母亲眼泪汪汪,喜极而泣,直说祖宗显灵。
后来,周府与他相好的,也被赵启捞了出来,两情相悦的两人,终成眷属。花手很感恩,办事尽心尽力,哪怕旁边楚修老是说他奴颜屈膝。
赵启将脸上的灰尘擦拭干净,清水不冷不热,让他神清气爽,放下丝巾,对楚修问道:“还有多远?”
楚修道:“还有半天的路程!”
赵启点了点头。
花手仔细将丝巾洗干净,拧干水,放进行囊里。又将水盆端走。
老板忙得不亦乐乎,不停的举手蹭干头上的汗水。好在这群官爷没有催促。
迈着轻快的脚步,稳稳地提着水壶。每一桌都要上茶。
这群官爷,除了少年那一桌,其他人都板着脸,不苟言笑,眼神像冰块,
老板在人群中穿梭,身子突然发冷,似乎温度都下降了。
上完茶水,老板已经不觉间,汗流浃背。他想大口喘气,却怕惊扰了官爷。
赵启瞟了他一眼,喝了一杯粗茶,这样的茶馆只有粗茶,笑道:“茶不错,赏!”
老板听到声音,冰冷僵硬的身子,有了温度,恢复了知觉。像从冰天雪地里走了一遭,回到火炉旁。
花手递了一锭银子,见他不敢接,直接放在老板手中,包住他的手背,让他拿稳了银子。
银子很重。足够家里花费半年的,老板忍不住咬了一口,笑了笑,瞅了一眼赵启,又去烧水了。
没有再添水,因为用不着。
除了赵启喝了一杯,其他人都没有动。
这群身穿斗牛服的锦衣卫,与众不同。这是万松亲自训练的杀人机器,专门用来对付江湖豪杰的利刃。
他们不管审讯,不会查案。
他们只会杀人,也擅长杀人。
歇了会,身子轻松些。一口气赶路也不是不可以,久居京城的少爷,哪里经历过这样风餐露宿。
京城,建安街,怡香阁。
赵天霸兴高采烈地与几位千户畅饮,自从知道家底子翻了一番,消费水平大幅度的提升。
四个千户,八個佳丽作陪,罕见山珍满满一桌。
高源看着他的得意劲,揶揄道:“老赵,你在京城逍遥快活,让小启打生打死,也不脸红。”
赵天霸哼了一声,“这不是应该的吗,年轻人就应该奋斗。”
冯定武道:“江湖险恶,真要有差池,后悔也来不及。”
聂无欢道:“的确,哪里去找这样能捞钱的后辈。”
说道捞钱,赵天霸有些心塞,翻遍了宅子,一个多余的铜板都没找到,故作轻松地问道:“老聂,这次得了多少?”
聂无欢淡然道:“分了几千两,小启送了三万。”
“三万!!”赵天霸大呼小叫。
高源觉得有趣,淡然道:“我也得了三万,老冯,你呢?”
冯定武笑道:“都是一样,小启不会厚此薄彼。当然,跟老赵没法比!”
“哈哈哈,那是。”
高源的笑声让赵天霸感觉非常可恶。手指不自觉得用力,旁边的佳丽痛得龇牙咧嘴。
聂无欢道:“万大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说起这个事情,几人都仔细思考。三位千户都有子嗣,都在外地任值,也算不错。与赵启相比,却是差得太多。
现在,赵启才是他们几人支持的重心。将来也有可能是后辈的领头羊。
高源率先打破了沉默,沉声道:“就凭五十位斗牛服锦衣卫,就不可能是打压小启。”
冯定武道:“不错,这样的实力,拿下咱们四个都可以,江湖上,除了那些大势力,没人能挡住。”
聂无欢道:“万大人或许在磨刀,一柄无比锋利的刀。”
这句话很有分量,冯定武眼神一缩,喃喃道:“小启有这个能耐么。”
第一次,冯定武觉得赵启天赋异禀,是个可造之材。也只是觉得,有机会能与自己等人并驾齐驱。
要磨成北镇抚司最锋利的刀,至少要到万松那般入道高深的境界,这不是简单的事情。
高源想起了议事堂的事情,沉声道:“那天,万大人莫非没有手下留情?”
此话一出,三人顿感惊醒,齐刷刷地盯着赵天霸。
赵天霸扫了一圈,喃喃道:“看我干嘛,我怎么知道。”
三人不信,冯定武道:“老赵,咱们几人以你的修为最高,也看不懂么?”
赵天霸叹道:“一个“道”字岂是凡人能领悟的。”
聂无欢道:“那至少知道小启的能耐。”
赵天霸嘿嘿一笑,“也不知道,那小子藏得深。”
“切”,三个千户都翻了白眼。
赵天霸笑道:“不过…”
三个千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吊足了胃口,赵天霸才接着说道:“老子找他要钱,追了一路,居然没有追上。”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轻功不完全代表修为,但也能透露了一二。
轻功好,难死了。打不过,至少能逃。难怪赵天霸心大,根本不担心。
诸葛神君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轻功。
万军丛中,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在一众武林高手的围攻下,救下武林第一美女林诗音,闲庭信步,来去自如。
小李飞刀,兵器谱排名第三,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有准备。
但李寻欢,厉害的不仅仅是飞刀。他的轻功,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诸葛神君看着这片狼藉的场面,有些后悔,不该招惹这样的敌人。
可惜,没有后悔药可买。
四大门派的领头羊,对刚才的飞刀,心有余悸。
飞刀没有插进他们的喉咙,却插进了他们的心灵。那是一种生死操于人手的恐惧。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只有见过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诸葛神君看着已经丧失胆气的四大门派,揶揄道:“既然害怕,就躲得远点,藏深点,别被李寻欢找到。”
四人脸色变化,时忧时惧,最后终眼露狠辣。
诸葛神君见状,安慰道:“李寻欢一人,自然难以对付,但他现在有了牵挂,有了累赘,对付就容易得多。”
四人眼神亮起异样,其中一人说道:“神君但说无妨,我等听命就是。”
诸葛神君缕了缕稀疏的胡子,笑道:“好,咱们齐心协力,不怕斗不过他。”
远处,一家客栈,两双明亮的眼睛将刚才那场大战尽收眼底。
其中一中年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眼神中充满智慧与自信,仿佛天下事都在心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地放下,自豪地说道:“如何?小李飞刀排第三。”
另外一人,是一个不到三十的青年,五官端正,眼神充满了正气,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听到问话,叹道:“不愧是小李飞刀,也不知道,第一第二出手又是什么样的光景。”
中年人笑道:“你最好不要看到,否则,会丧失信心。”
青年不服气,不甘心。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名扬天下,可以坐拥名利,而他,绞尽脑汁也只混得一个不大不小的虚名“义薄云天”。
这是很好的名声,却不是威名。朋友会捧着,对手只会嘲讽。
只有小李飞刀这样的名声,无论是敌是友,都会惊叹,敬仰。
中年人认真道:“计划还要进行下去么?”
义薄云天龙啸云肯定地说道:“自然,我能抓住他的弱点。”
中年人笑道:“好,我没看错你,你一定能闯出一番事业。”
龙啸云居高临下,眺望远处,花红柳绿的景色尽收眼底,心中对未来充满希望与信心。
中年人沉声道:“光有信心可不够。”
龙啸云自信地说道:“李寻欢的死对头,邀请了“关外三凶”,还有另外十几位高手已经悄悄入关。何况诸葛神君与四大派的人,肯定会先下手为强。就让他们先打头阵。”
中年人满意地点了头,又摇了摇头。
龙啸云诧异地问道:“莫非还有疏漏。”
中年人沉声道:“本来没有疏漏,现在有了变故。”
龙啸云一惊,他深知此人不会信口开河,自己的安排也是根据他给的情报,反复推敲,才拟订的。
其中,一些高手还是通过他的渠道才邀请的。
现在,中年人却提出了异议。
中年人呐呐道:“李寻欢赶考时,结识了一位锦衣卫总旗,现在,那人带着精锐人马正赶来。”
他居然知晓锦衣卫的行动,龙啸云并不奇怪,只是问道:“一个总旗而已,莫非有特殊之处。”
中年人赞道:“北镇抚司的风云人物,关键是,他带着一群斗牛服!”
说道斗牛服,他眼中露出惊惧,似乎想起了什么。
龙啸云身处江湖,不熟悉锦衣卫的情况。但并不妨碍听懂此人的言外之意“惹不起!”。
见他脸色并无忧色,缓缓说道:“你应该有办法。”
中年人欣赏地看了看龙啸云,自信笑道:“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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