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当年两人,如今两人(感谢暖阳巨白银盟)

  穿青云纹交领袄的少女手中垂下一枚珠子,这是薛家的一枚白虎珠,据传是得之于先祖薛神将,可以遮掩气息,否则的话,她只消上来,就会被那少年发现。

  哪儿还能如这般玩笑。

  李观一道:“最近一月,天下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在幕布后面,少女微笑垂眸道:“天下风云四起,自是有许多变化,西域大漠,突厥草原,北域之关,不知道先生要问的,是何处之事?”

  李观一发现对面称呼自然而然地变化了。

  长风楼这一年已是逐渐正规化,已经不再是一年多前,在镇北城时候,一座楼的楼主就能够知道李观一的真身,李观一微微抬眸,道:“那么,就请楼主详细说说看。”

  少女翻开卷宗,然后手指抵着其中一张,微微一弹,这一张卷宗就划过了幕布,落在李观一前面,道:“若说起来,突厥草原之上,有大变化。”

  “突厥开始收敛和其余国度的通商,哪怕是薛家也受到了巨大的影响,这些草原上的人,既豪迈,又狡猾,他们开始大肆收购茶砖,盐铁,对于他们自己售卖的货物里,却把马匹用牛羊替代。”

  “先生觉得如何?”

  李观一回答道:“草原不产蔬菜,茶砖是必须要用的东西,可以预防许多的疾病,而战马,盐铁都是战争之器,草原上的大可汗,在准备一场战争了。”

  少女嗓音清澈:“薛家发现,陈国也做出相应的收敛,但是应国却似乎没有发现一样,将茶砖,精盐,供给了突厥。”

  她把另一张卷宗递过来,上面详细描述了陈国,应国对于突厥之变化的反应,根据这两种变化,李观一瞬间意识到陈国方面负责这一部分的换成了鲁有先这一位名将。

  应国,恐怕是破军先生所说的计策成功。

  应国和突厥应该达成了某种同盟。

  天下第一神将所在的应国,和天下第二神将,也是最强的具装骑兵统帅,突厥大汗王一起的乱世同盟么?李观一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

  这个时候,情报汇总,就可以感受到时间和大势是在一点一点往前推行的,李观一自己有收获,甚至于可以说他的收获很大,有学宫,有名望,和姬子昌的同盟之约。

  而应国的大帝在钓鱼和喝酒的时候,就已经和突厥大可汗完成了一种不需要言语的‘同盟’,甚至于这样的同盟未必是和善的,只是逼迫那位大可汗不得不采取这样的形势。

  突厥改变了通商的往来,陈国陈鼎业,鲁有先也顺势收缩陈国的商业,和姜万象几乎是同时限制薛家,乱世开始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

  这就是争渡啊。

  争渡的意义不在于渡,而在于争,争先。

  若此天下乱世,崛起皆豪雄,麾下有强军悍将,谋臣智者,所有人都看到从自己的方向出发,征讨天下的谋略,那么就是争先了。

  谁能更早一步占据关键位置,谁就可以胜。

  破军之谋,灵均之势,文鹤之民,皆是求得个先机不败。

  李观一心中有一丝丝紧迫的感觉。

  薛老是乱世的豪杰,豪商,可是陈鼎业和姜万象是制定规则的君王,李观一翻看卷宗上的变化,道:“陈国限制商业,薛家可还好?”

  少女嗓音宁静,不紧不慢道:

  “薛家自是受到许多影响。”

  “这是陈国最近发生的大事……”

  她似乎是早有准备一样,把对应的卷宗一个一个排列下来,刚刚已经给出了两张,在李观一询问之前,她的手指就已经按在了第三张卷宗上,往前轻轻推出去:

  “陈皇立了薛皇后之子为太子,并且告知于天下,薛家虽然还在老家主的引导下,维持住了大体的秩序,但是人心浮动,一旦陈国得势,薛家就是皇亲国戚。”

  “这四个字,对于薛家子弟来说。自有莫大的吸引力。”

  “人心已动。”

  “陈鼎业立鲁有先为大司马大将军,应对西域。”

  “陈鼎业立江南一十八州州城晏代清之父为礼部侍郎,加封玉带,大学士,银青光禄大夫衔,风头一时无两。”

  李观一看着陈鼎业的一一举措,微微呼出一口气。

  忽而觉得更为抱歉起来了。

  晏代清本来就是后来才到了麒麟军的,其实在麒麟军的内部,多少有些声音觉得他是外人,没有经历过那两万里的跋涉和平定江南的厮杀。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鼎业又对晏代清的父亲加以封赏。

  这种消息传递到了麒麟军那里,自会出现不信任和怀疑。

  而在这种情况下,晏代清既需要克制世家,又需要安抚百姓,还需要顶着一部分来自于麒麟军内部的压力和怀疑,坚定推行种种政策。

  李观一觉得一种巨大的抱歉,只能想着,等到手头的这些银钱运送回江南的时候,可以让晏代清稍微舒服一些。

  姬子昌从傀儡化作了现在的模样。

  而摆脱澹台宪明的陈鼎业也发生了蜕变。

  李观一忽然想到那个自尽的陈国丞相,缄默许久,他想着,陈鼎业的变化,会不会也是在澹台宪明的预料之中,澹台宪明需要的是陈鼎业和摄政王陈辅弼,李观一厮杀么?

  只是澹台宪明应该也没有想到,姜万象的时间也不多了,这世道会朝着更为混乱的方向涌动着过去,重新苏醒的陈皇,时日无多而越发霸道的应帝,得到赤帝一系最后血与火的麒麟。

  老一代,年轻一代,皆是风起云涌。

  李观一缄默许久。

  幕布之后的少女安静等待着对面的继续询问。

  阳光温暖。

  这幕布极厚实,让她回忆起第一次相见的时候,那时她用算经的题考核他,他下笔如有神,她的随身侍女来来回回,在两个人中间传递纸张。

  和现在倒像是有三分相似。

  少女噙着一丝微笑,窸窸窣窣的声音,对面的秦武侯翻看完了,然后安静了一会儿,呼出一口气,沉静道:“那么,敢问西域。”

  李观一道:“我记得,薛家,应国的国公府,以及铁勒族的契苾力,应该是和突厥七王一起成立了商会,突厥大汗王改变了通商的货物品类,七王那里呢?”

  少女手指微动,第四张卷宗飞过去,不紧不慢道:

  “七王,如常。”

  突厥草原上的共主大汗王改变通商。

  突厥大汗王第七子部曲一切如常。

  这两句话,已可以品出腥风血雨,这代表着那偌大草原之上势力之间的争斗和暗潮涌动,李观一心里倒是松了口气,这也代表着破军计策推行,代表着铁勒族没有受到影响。

  以及,薛家所蒙受的损失终究少了些。

  那少女手掌按下,抚平裙摆褶皱,道:

  “通过商路的变化来来,铁勒部的契苾力已经将铁勒九姓的部族汇聚了八族,还剩下了最后一部部曲未曾回来,已重新组建了黄金弯刀骑兵。”

  “但是他们一开始的时候,以黄金弯刀骑兵重聚为名号,聚集了铁勒九姓,后来则是不再用【黄金弯刀骑兵】的名义了。”

  “西域那里,势头很乱。”

  “有人说,铁勒部只是借助这个传说之中第一轻骑兵的名号,把人们汇聚起来,避免亡族的惨剧。”

  “也有人说,【黄金弯刀骑兵】是过去西域王者的亲卫骑兵,是王者的侍从,所以,在他们认定的王没有抵达西域大漠的时候,【黄金弯刀骑兵】是不会真正的复苏的。”

  “这是一种传统。”

  “但是无论如何,契苾力所率的轻骑兵仍旧是此刻西域一股颇为强劲的力量,被苛责的,只是没有后勤,以及,缺乏具备战略级眼光的军士,以及天下一流的统帅。”

  “契苾力被西域各部各方势力认为,是一位豪迈有勇武的骑将,却还缺乏大战役的锻炼,没有敏锐的目光,只是战将,而非统帅。”

  少女语气沉静简练,不疾不徐地将事情讲述出来,又道:“至于原本的西域势力,吐谷浑灭亡之后,他们的一部分精锐保存力量,往西域更深处而去了。”

  “党项人立国,陈国原本的摄政王陈辅弼率领一部分陈国精锐,组建了具装甲胄骑兵,此刻党项人之国已被攻掠了九成,只剩下了党项人的圣山所在区域,原本的都城范围还在。”

  “党项朝着陈国要求援兵,但是鲁有先选择固守,固守的同时也在缓步往前推进,占据党项国的疆域,党项人大怒,按照党项古代的传统,要在圣山下活祭了陈国公主。”

  “陈辅弼的儿子,原本的陈国太子陈文冕一身白袍突入其中,将自己的堂妹救回来,而神将萧无量于党项灭国之战当中,大放异彩。”

  “于此战之中,陈辅弼亲自为陈文冕擂鼓助威。”

  “百姓和士兵都声威大震。”

  “陈国宗室公主被陈辅弼安慰之后,留在了那里,未曾回归陈国;应国国公府也率军出战,多有收获,只是最为好战的二公子李昭文,似被父兄限制,麾下兵马不多。”

  “即便如此,也以少打多,打得党项国名将丢盔弃甲。”

  李观一点了点头,他自己都未曾发现一种相谈时的自然,有提起茶壶斟茶的声音,然后那幕布微微扬起,从缝隙里可以看到里面少女裙摆,声音清澈安宁:

  “请饮茶。”

  “多谢。”

  李观一回答,喝茶时候觉得是他喜欢的那种口味。

  李观一看着卷宗,明明是应国,陈国,突厥草原,西域大漠发生的事情。

  且前后时间不一,涉及到了军阵排布,商路流通的品类,应对对外商业的收缩和扩张,雇佣骑兵,以及西域灭国征战,可是此刻在李观一眼底,这些事情,分明就是一件事。

  天下大势,风起云涌!

  阴谋,阳谋,决断,厮杀,争夺,说到底。

  这不过只是那一句话罢了。

  “赤帝失其鹿,天下共逐之。”

  突厥草原,南国曰陈,中原大应,关外豪族,北域军阀,西域大漠,群雄并起,豪杰相争,彼此都看到了这天下的变化,而后都做出了自己战略之下该做的事情。

  而后在同一时间,大步前行。

  在墨家弟子跋涉,为了自己的理想抵达江南的时候,大漠之中的摄政王正用双刃战刀劈斩党项国贵胄的首级,跛脚的狼王踏上天下;

  在李观一和诸多宫主一起面对青袍长生客的时候,突厥的大汗王勘破了应国的决断,用草原的弯刀撕裂了最初的约定,然后召集重骑兵之王。

  李昭文的金翅大鹏鸟在天空盘旋落下,陈国已换立了太子,薛家开始人心浮动,天下有数的守城名将提起了自己的兵戈抵达了前线。

  而在这个时候,应国的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争斗逐渐彰显出来,突厥七王为了自己的志向在和应国公主谈笑。

  姬子昌和李观一谈论天下。

  萧无量和陈文冕角逐党项。

  他们手中的长枪用摧山断岳的姿态猛然递出,凿穿了党项武师炽烈的胸口,撕裂党项人的豪情壮志,鲜血涌出,中原的将领们高唱大风,姬子昌提起那把剑,将赤帝最后的余晖托付。

  这一切,皆是在同时发生的。这天下,何其壮阔。

  这天下之人,何其苦楚。

  突厥大汗王,铁勒契苾力,应国国公府,姜万象,姜素,陈鼎业,姬子昌,宇文烈,贺若擒虎,第三神将,岳鹏武,越千峰,陈文冕,陈辅弼,萧无量,陈鼎业,破军,元执,文鹤,七王……

  李观一。

  那少女却忽然注意到,在幕布背后的人呢喃着什么,最后他安静坐在那里,而后带着一缕自嘲,平淡地道:

  “百流争渡。”

  “天下英雄,真如过江之鲫。”

  “李观一什么时候也是这些人里的一个了啊。”

  他站起身来,袖袍翻卷落下,猩红色的战袍上是暗金色的麒麟纹,无论他是否愿意,但是这战袍下的手掌,早已经沾染了比起江湖上的恶人更多的鲜血。

  少年人的嗓音温醇宁静,带着经历过十万军阵级别厮杀之后的镇定从容:

  “祖老说过,或许是气运如水流转,每每到了最后的时候,天下气运反倒是会爆发出一个不逊色于开国时代的高峰,犹如鲜着锦,烈火烹油,可其实如人的回光返照。”

  “这十年间的事情,比起过去一百年都要风起云涌。”

  “六十四卦的首卦是乾卦,大哉乾元,万物之始,可是乾卦开始于【潜龙勿用】,却结束于【亢龙有悔】,或许是这个道理。”

  李观一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识地说多了些。

  他其实已是有警惕性的人,只是不知为何,或许是茶水太熟悉,或许是那个人和自己交谈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自然平和,或许是心里的本能。

  那穿着青云纹衣裳的少女也在李观一的谈吐中,真切感受到了这一年多离别的分量,人会在一瞬间老去,也会在短短的时间成长,对面那个人,已经不再是最初时候的药师。

  最初那个少年得过且过,想着的只是能多攒点钱,不会有现在这样的眼界和判断力,不会从这些支离破碎的情报里面,平凑出一整个波澜壮阔的时代,看到其中的英雄。

  少女眼底神色安宁温和。

  这样的英雄。

  才是李观一。

  他就该怀揣着那个拯救天下的志向,踏上这个天下。

  就算是他会和她渐行渐远……

  就在这个时候,秦武侯声音低了些,还是询问道:

  “大小姐呢?”

  少女动作微顿。

  “嗯?”

  李观一皱了皱眉,重新询问道:“薛家受到影响,薛老面对陈鼎业,世家,以鲁有先为主的武官,以代清之父为首的文官影响,我担心大小姐会不会有受到影响。”

  少女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身子,嗓音清澈回答道:

  “云梦郡主薛霜涛吗?”

  “她啊,过得还可以。”

  “每日习武,管理些商会,倒是有人在朝堂之上提议,要把云梦郡主嫁给某个年轻的将军,最后被丞相,薛家的老家主抽出了玉蹀躞带,在朝会上打得半死,摔了半边的牙齿。”

  “然后陈皇亲自把剩下半边也打落。”

  “说,‘卿既要清名,那朕给你清名’”

  “‘自古清官无不以死谏君王,留名后世,今日朕便允了’,便将那谏官叉出去打了个半死,革了官职扔回家中养老了。”

  李观一道:“打得好!”

  少女顿住,抿了抿唇,险些笑出来,她抬起手掩住了嘴唇,嗓音清澈道:“云梦郡主也这样说。”

  “说若是秦武侯在的话,一定把他打得爬不起来。”

  李观一道:“那是自然!”

  他想了想,道:“不过,大小姐和我约定在中州见面,可是天下这风云四起,或许是薛老不让她来了……”顿了顿,李观一道:“不来也好。”

  “如今这中州,乱成一锅粥,来了做什么?”

  “有劳,请给我笔墨纸砚。”

  那少女敲了敲桌子,得得作响,于是自然有人来了,送上笔墨纸砚,李观一提起笔来,自然而然落笔写下来:

  “霜涛,见信如面,近来可好?”

  笔迹从容不迫,可是李观一迟疑了下,还是把这个揉了,麒麟不在,没法放火,就随意扔掉了,未曾想到,幕布那边少女竟然展开信笺看了,嘴角不自觉微勾起一丝微笑

  嗓音清澈带笑道:

  “如此称呼,不也不错,先生为什么要改掉呢?”

  李观一道:“嗯,信笺之中,太过于亲昵,总觉得会太过不合适,而且我担心被薛老偷看,不过,阁下还是不要偷看我给霜涛的信为好。”

  那少女微笑一下,然后把信笺折好,放入袖袍里:

  “好,那么,我会为贵客燃尽的。”

  “把这信好好处理好。”

  李观一道:“之后废弃的信,尊下且勿偷看。”

  少女认真回答道:“我等长风楼之人,信笺,情报只会传递到本人面前,先生的信笺,在我们这里的规矩里,可是只有那个该收信的人才能看到的,我怎么能看?”

  “肯定不会的!”

  “先生若不相信,我可以发誓。”

  “倒也是有点道理。”

  李观一点了点头,他写信的时候,把这一段时间自己的经历都写下来了,偶尔还是揉了,偶尔还会随意把里面一部分无关紧要的部分说出来,让‘长风楼主’听听。

  那少女认真思考了下,道:“先生为何不把这些事都告诉她呢?只我所知,中州局势,风起云涌,处处危险,可不是先生口中所说,这般的轻描淡写。”

  李观一道:“我告诉她的话,岂不是让她担心?”

  少女神色温暖许多,左手右手搭在一起,轻声道:

  “可是啊,先生不懂得女儿心呢。”

  “先生不说明白,那边大小姐也不是傻的,她肯定知道世事变化,绝不会如信里面所说的那么简单,那时候心里面想着,或许会整日整日睡不好觉,想得您的遭遇害怕。”

  “她想要作为朋友,知道你遇到的事情,庆贺你的成功,不想和少时一样,被你编织出来的故事,游学路上遇到的这个夫子,那个老师这样的假话蒙蔽了。”

  “刑不可知,威不可测。”

  “事不知,则心中恐惧犹甚,是一样的道理。”

  李观一想了想,道:“……却也,有理。”

  那少女道:

  “再说了,薛家的女儿,也不会是软弱的女子,乱世里面,若不想要做玩物,哪里可以一直天真下去,先生征伐在外,诸事闲杂,大小姐肯定会希望知道先生真正的遭遇。”

  “而不是如那时话本一般闲谈改变过的故事。”

  李观一道:“你如何知道我给她讲的话本。”

  少女眸子往一侧偏了偏,强绷着不露怯道:

  “大小姐自是告诉了我等,还说……”

  “先生用这些故事,从她那里赚银子!”

  李观一道:“哈,这样事情,她也和你们说么?”

  少年苦笑一声,写好了信笺,递给了那边的少女,嘱咐对方不要偷看,道:“可惜,此次之后,我还是要去西域,一年两年的没有办法回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她……”

  少女把这一封信放入袖袍里兜着,手指轻轻按着,然后道:

  “你想要见她?”

  李观一道:“这种话,我可不能和你说。”

  那边少女忍不住笑出来,心里咕哝这样不已经是说出来了嘛,然后一本正经道:

  “那我若是说,她已经来了呢?”

  李观一惊愕,那边的幕布下面伸出一只手,手掌抬起,把幕布打开来,穿一领青云纹的交领袄,腰间细褶数十,行动如水纹的马面裙的少女起身。

  不知怎的,李观一心都提起来了些。

  可再看到却是难免丧气。

  少女脸上戴了一个面具,手指白皙修长,敲着这面具,不紧不慢,却带了两三分莫名熟悉的得意洋洋,道:“在下面上丑陋,可不能见君子。”

  “云梦郡主来了,不过嘛,她还没有来和你见面,听说学宫弟子离开学宫之前有灯会,打算那时和你相见,如此郑重些。”

  李观一皱眉道:“那我得要准备一下。”

  少女呆呆道:“啊?准备什么?”

  李观一想了想,回答道:“一年多没有见面,我肯定不能这样见她啊,得要换一身衣裳,找点有趣的事情,比方说庙会啊,灯会啊,杂耍啊什么的,她喜欢这些的。”

  秦武侯一下又从指点江山,粪土王侯的豪雄变成了那时候的小药师了。

  那边少女面具下的嘴唇微微勾起,道:“我和大小姐也是关系不错,你既然要准备和大小姐相见的种种事情,那么,不如让我参谋下?”

  “毕竟,先生到底如何准备。”

  “我也蛮好奇!”

  “若是不嫌弃的话。”

  “我陪着先生去做完这些事?”

  少女似乎笑了笑,那一双眸子弯弯,手指伸出,抵着嘴唇:“放心。”

  “我会对【本人】,保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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