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广云台来的那个花魁

  早在去年十一月份,三皇子开始启蒙的时候,官家特意选了一些大臣的孩子当伴读,顾廷烨是第一批,曹和平算是第二批,可能是因为他是保国公府的独苗。

  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齐国公府上的齐衡做为第三批也被挑选了进去,一共六个人,文臣、武勋、皇亲都有,一碗水端的很平。

  不过这些人当中,顾廷烨的岁数算是大的,再加上都是武勋之后,二人关系较其他人更好一点,来往也多一点。

  曹和平正在回忆着,之前跟顾廷烨互动情况,东升已经带着他进了留园的会客厅,瞧着他着急麻慌的样子,曹和平冲着他拱拱手。

  “二哥来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当然是好风了,你习武的事情,跟大娘子说了没有?”

  “已经说了,母亲已经答应让我习武了,等我学会了家里的棍法,到时候咱们比试比试,只分高下,不决生死。”

  “我可不敢跟你比,打赢、打输都丢人。

  对了,昨天下学说的那个事情,还算不算,今个来我可算是讨债的,你是知道我的,上个月我把昌兴伯家的老三打了一顿。

  月钱都被我爹给断了,要不是我家大娘子发善心接济,都得喝西北风了,而且这两天我正好有点不爽快,缺一顿好酒滋肠润心呐。”

  “哪能不算话啊,不就去广云台嘛,那能花几个钱,谁不知道你身价丰厚,我可当不了二哥的债主,就别拿我开涮了。

  我看呐,你就是让杨无端的事情给闹了心吧。”

  “唉,谁说不是,今年秋闱的榜单一出来,名满天下的无端先生居然落榜了,据说是进了甲榜的,报到官家面前的时候,居然被划掉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无端先生乃是旷世奇才,只为一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就得了管家一句且去浅斟低唱,何须浮名,然后功名尽毁。

  这满腹的才学,就这样给埋没了,太可惜了。”

  “二哥慎言,你这话在我这说说也就算了,要是在别人面前说的话,被有心人传到官家耳朵里,便是有顾侯在,恐怕你的科举之路也得跟着毁。

  再说了你真想为无端先生喊冤,不如去找三皇子说,他也喜欢无端先生的词,让他去找官家说说,今科虽然不给中,下一科必中。

  你跟我这抱怨,是一点用都没有,我离袭爵的岁数还要六七年,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要不是当了三皇子的伴读,也就是逢年过节才能进宫见到官家。”

  “大郎,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怎么如此冷漠。”

  “二哥,我冷漠是吧?

  哎呀,今天突然不想出门了,广云台有什么好的,不就是个青楼妓馆嘛,能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在家歇着呢。

  要不我出去转转也行,顺道去跟顾侯讨论一下,二哥准备带我去青楼的事儿,唉,我可才八岁,就要上青楼。

  顾侯不会打人吧?”

  顾廷烨再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起身给曹和平鞠了一躬。

  “大郎,我错了,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今个这广云台你可务必得去啊,我这海口都夸出去了,你要是不去,可就真的抓瞎了。”

  “我就不明白了,那广云台来的那个花魁就这么好?”

  “确实好啊,名字叫魏如意,颇有才学,不但曲儿唱的好,还弹得一手的好琵琶,最主要的是人的气质清新脱俗,淡雅如清泉流水,让人耳目一新。”

  “见过?”

  “见过一次,只是在远远的看着她弹奏了一曲。”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魏如意一定妙得很,要不然也不会让二哥神魂颠倒了,既然这般好,那还犹豫什么,直接花钱买了,一个人在家好好的欣赏,岂不美哉。”

  “你还小,不懂这里面的道道,谁家里都不缺女人,可为什么还要跑到外面呢,这种雅事儿啊,讲究的就是一个氛围。

  今个可是她出阁的日子,定了三关,过三关者可为入幕之宾,第一关是交纹银十两的入门钱,成与不成都不退。

  第二关就是要写一首词让她过目,选中六人进她的闺房,第三关倒是简单,她在这六人中选一个看得顺眼的过夜。

  虽然我的月钱被断了,但是手里还有点积蓄,十两银子也不是什么事情,但就是这写词的事情,确实不是我擅长的。

  我认识的人中,除了无端先生的词,也就是你的词能让我为之钦佩,虽然我没有当魏如意的入幕之宾,但是也不想让别人得了去。

  大郎,帮帮忙。”

  “昨天都说过的,我出钱,你带我去玩玩,可是现在还需要写词,咱们得先说清楚,这万一要是真得胜了,这魏如意算谁的啊?”

  顾廷烨看着比自己小了四岁,矮了一头的曹和平,心中暗忖人不大,心思还不少,这还没出发呢,就开始想那些事情了。

  关键是就算给你,你也用不了啊。

  “大郎,你还是饶了我吧,咱们一起去广云台听曲不算什么,可要真敢弄出点什么事情,你咋样我是不知道,但是我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其实我没有想要跟那魏如意有什么,就是想帮帮她。”

  “打住,我也想帮帮

  她,不跟你抢没问题,今晚的开支和写词的事情,也是一点问题都没有,都包在我身上。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二哥,意下如何?”

  “你先说什么条件?”

  “我还没有想好,但是一定不违背你做人的道义。”

  “好,我答应了。”

  “二哥有气魄,小弟佩服,你稍等一下,我去跟母亲说一声,咱们这就出发,这种成人之美的事情,还是要多做点的。”

  这个魏如意大概率就是将来的魏行首,长相模样和身材都是上上之选,最主要的是这个女人非常的懂进退。

  奈何八岁的自己,现在还发动不起来,再说了自己堂堂国公府世子,去找一个妓女,有点太掉分,名声也不好听。

  曹和平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跟张红梅说了一声之后,便带着东升,后面还跟了几个简装打扮的侍卫,驾了一辆马车朝着广云台而去。

  马车上,曹和平很是没有坐像,侧躺在车厢内。

  “二哥,顾侯的风雷枪你已经深得其中三味,你要是不嫌弃我资质驽钝,给我指点指点呗,反正当年我爹和你爹换过秘籍,也不算是偷学。

  这可不算是那个条件,如何?”

  “小事一桩,一坛思堂春,陪练一个月。”

  “没问题。”

  不一会马车就到了东城的广云台,这可是汴京城内最大的青楼,虽然朝廷也曾下过旨意,禁止官员狎妓,不过这个规定,不包含鼓掌之外的活动。

  就是只可扣扣摸摸,不可深入交流,要不然御史台的喷子会教你如何做人,这一点就比主世界人性化。

  所以这青楼成了商贾交流资源、士子扬名立万、达官贵人游乐的好场所,跟主世界的商务KTV差不多,不过广云台据说背景深厚,稳居汴京青楼头把交椅。

  “二哥,今天和你约战的那几位,基本上也都是草包,你说他们是不是也要找外援帮忙啊,要是输了,你可别见怪。”

  “那不能,今个是你扬名立万,二哥我落点实惠,不介意吧?”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

  二哥喜欢就好。”

  说话间,就到了广云台的门口,跑堂的龟公一看二人非富即贵,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宁远侯家的二爷,赶紧的迎了上来,一边行礼,一边高喊。

  “顾少爷,这位小爷,里边请。”

  “如意姑娘可在?”

  “回爷的话,如意姑娘今个大喜,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开始了。”

  跟着伙计到了二楼的雅间,雅间位置不错,正好可以看到一楼大厅最中央的舞台,刚坐到雅间的座位上,一个老鸨满面笑容走进了。

  “顾少爷,您可算是来了。

  哎吆,这位小爷如何称呼啊?”

  “没事少打听,来的人多不多?”

  “今个是我家女儿如意出阁的日子,来的人可不少,不过我瞧着就顾少爷最风流倜傥,一定能一举夺魁。

  咱们汴京城里谁不知道顾少爷是怜香惜玉之人,我那女儿要是能跟了顾少爷,那可是她千百世修来的福气。”

  “还是二哥名头响亮,威震八方啊。”

  “那可不,谁不知道顾家二少喜欢眠花宿柳、招猫逗狗的,浪荡公子的名号可不是说说就有的,是不是顾二少?”

  人还没有进门,声音倒是传了进来。

  话音一落,进门的是几个公子哥打扮的人。

  “吆,我以为是谁呢?

  原来是手下败将朱三少啊,你这是伤养好了?”

  顾廷烨回怼之后,扭头对曹和平又说了一句。

  “这朱三少是承平伯家的老三,前几日跟昌兴伯家的老三,几个人正在欺负几个外地来的举子,让我给收拾了一顿。”

  曹和平没说话,只是竖了竖大拇指。

  “少说那些过去的事了,能打算个屁。

  咱们今个可是论文采的,不过看在宁远侯的面子上,要是我不小心入了如意姑娘的闺阁,允许你在外面听个响声。

  吆,顾二少,你是不是找不到帮手了。

  找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别说,长得还挺白净,莫非。。。

  啊,哈哈哈。。。”

  这可不能忍了。

  “二哥,这货是不是吃屎了,嘴巴这么臭,我看呐,这嘴是不用说话了,今个爷就替承平伯教训教训他。

  东升,掌嘴。”

  “遵命,少爷。”

  站在身后的东升,身形一动,刹那间就到了朱三少的眼前,一手抓着胸前的衣襟,一手一巴掌糊在脸上,反手又是一巴掌。

  “好了,小惩大诫。

  不服气是吧,不服气你就找二哥麻烦。

  再敢胡说八道,我可没有二哥的好脾气,今后你就别出门了。”

  朱三少的被打得肿了起来,牙齿也有些松动了,手捂着腮帮子,另一只手指着曹和平,说话都有些不清晰了。

  “你,你,敢打我。

  给我弄死他。”

  他身后跟着的人,说话间就要上前,但是哪有顾廷烨的速度快,直接挡在身前,手臂当枪,一揽一放,几人就被推到了一边。

  “想

  打架是吧?

  爷奉陪,不过得等到如意姑娘的事情了了,咱们约个地方,好好的打一架,允许你们再叫几个人,就你们这些酒囊饭袋,爷一只手都能给你们收拾了。”

  “哎吆,几位爷,别打啊。

  都是冲着我这女儿来的,咱们和和气气的多好,今个来的爷都是非富则贵,要是坏了咱们广云台的事情,我这都不好跟上面交代啊。”

  这老鸨一劝架,朱三少那边明显的有点怂,看来这广云台的背后真的有大人物支持,虽然承平伯就是个空架子,但是谁还没有几个亲戚了。

  如今这个样子,不简单。

  “既然如此,还不快滚。”

  顾廷烨似乎也有些忌惮,顺着台阶就下来了。

  “好,你们两个给我等着,这如意姑娘爷要定了,就等着你们的好词,顾廷烨,你想护着,爷偏要晚,我们还要一起玩。

  走。”

  人来的快,去得也快。

  “东升,门口守着,谁都不能进来。”

  “石头,你也去。”

  屋内就剩下二人,顾廷烨没好气的看着曹和平。

  “大郎,你打人,让人家找我麻烦,不厚道。”

  “二哥,要是让他们找我麻烦,就是怕以后没得玩,找你好啊,还能多玩他们几次,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你还是别说了,以前也没有见你这么火爆的脾气,也没有见你这么的能诡辩,合着你惹事,我背锅。

  算了,反正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

  “二哥,不是我说你,你们家的事情我是知道一点的,你可是顾侯的嫡子,能让四房五房的人见天的坑你。

  要不我去帮你找顾侯说说。”

  “我们家的事情比较麻烦,随他们去吧,等到二哥我金榜题名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到那个时候,还不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想得清楚就好。

  对了,这广云台看起来不简单呐,背后有人?”

  “汴京城有百余万人,青楼楚馆多如牛毛、数不胜数,这广云台是行内翘楚,每天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屹立汴京十几年不倒。

  背后没人的话,早就被人吃的渣渣都不剩下了,这可是温王的产业,咱们大周朝堂,文臣以吕相为尊,军方以英国公为首,但是皇亲可就是温王了,官家可是护短的很。

  知道就行,不必声张,汴京城内不知道的甚少。”

  “哦,我说呢。

  不过就刚才那几个废物,应该不敢跟二哥叫板才是啊?”

  “他们几个算个什么玩意,背后也有人,去年的时候,我在汴京城城外得罪了一个人,是丁家的的二公子丁茂。

  不管是承平伯家的,还是昌兴侯家的,都是他的狗腿子,人家是相爷之后,要不是官家点我做了伴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手段呢。”

  “嗨,那位啊,我说为什么他们敢跟你过不去。”

  俩人一人喝酒,一人喝水,顾廷烨说着汴京城的事情,曹和平也听得认真,就应为去年白沟河一战大败,现如今朝堂上重文抑武更加的严重。

  尤其是当朝执宰吕相公,奉行花钱买平安的策略,后面跟着的中枢几位相爷也都附和,尤其是曹家几乎全军覆没,军方势力大减。

  英国公在朝堂上,要不是有官家护着,还不知道要被挤兑成什么样子,现在文人当道,表面上清正廉洁,但都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看似太平盛世,实则是乱象丛生,文人干翻了军方,内部也分了几党,现在改革派倒是在慢慢的抬头了。

  正听着闲话,突然听见下面的表演停了。

  只听见下面一阵喧哗。

  如意姑娘出来了。

  瞧瞧,这身段,要不是花魁呢。

  那是自然,这广云台从不让人失望。

  曹和平也放下手中的水杯,扭头从雅间的窗口向下看,只见舞台后面的纱帘之后,一个女子头戴面纱,怀中抱着一个琵琶。

  她身穿一件白色的沙装,衣领和袖口都镶有精致的绣花,清新脱俗,衣裳如云似雾,仿佛要把她包裹起来,随着她的步伐,衣袂飘飘,犹如仙子下凡。

  走到舞台的中间,对着四周行礼之后,便坐在凳子上,开始弹起了琵琶,居然是《平沙落雁》,缓慢的音符和宽广的音域,展现了广袤沙漠的辽阔。

  曲子的节奏逐渐加快,琵琶音符如飞翔的雁群般穿越沙漠,整首曲子富有变化,结构严谨,将大漠的苍凉之美,以琵琶的独特音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曹和平用手指扣着桌面,和着调子,一曲罢了,依旧是余音绕梁,不论是坐在雅间,还是下面散座的人,都纷纷的鼓掌。

  “这魏如意不错吧?”

  “何止不错,这一手琵琶弹的相当炉火纯青,已经有一代大家之象了,二哥果然是好眼光,这样的女子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要不是答应了二哥,我都想把她请回府去,没事听听琵琶,陶冶一下情操,想想都是人生极乐啊。”

  “大郎,你就手下留情吧。”

  “东升,去吧银子交了,今个怎么也得让二哥当了这个新郎官。”

  下面喧哗声一片,老鸨走到台上,先是行礼。

  “各位爷,今个小女出阁,规矩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今个的题目是以相思为题,写一首词,选出前三名,由我家女儿选其一为东床宾客。”

  话音一落,下面一阵抛售叫好,不比后世分粉丝的狂热少。

  雅间内,顾廷烨看着站在书案前的曹和平。

  他手中拿着笔,看似在思考,实际是在记忆中寻找比较靠谱的诗词,这个年代似乎有点混乱,有些诗词真怕拿出来穿了帮,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思来想去,口中开始浅吟。

  一剪梅

  雨打菊花闭深门,孤负青春,虚负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

  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首唐伯虎的一剪梅一写出来,顾廷烨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可把女人的翘首盼归来写的淋淋尽致,宛如花卷一般。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菊花之上,女子倚在窗棂之处,不时的看着窗外的天色和云彩,行走坐卧之间,尽是满满的思念。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真是妙啊,颇有无端先生的风范,大郎,知道你词写的好,但是今天的这一首词,真是太好了。”

  越说越激动,一巴掌拍在桌上。

  啪

  “这首词一出,写尽了思念,还有谁能争锋。”

  “二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敢小觑天下英雄。

  诗词终归是小道,实学才是根本,不过咱们这些勋贵想要融到那边,终归是有些痴人说梦,对他们来讲,终究是有些瞧不上眼。”

  “哪能怎么样,现在人家说了算,太平日子过得太久,都忘记了是谁在边疆抛头颅洒热血了,大郎之才,将来必是文武兼备。

  二哥不如你啊,上面有大哥,下面有弟弟的,麻烦事多着呢。”

  “二哥说笑了,我就是打算守着家业,安心的关门过日子,你的才学也是有目共睹,顾侯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

  “呵,不说这些了。

  你这署名倒是有意思,和平郎。”

  “和平者平和也,安安生生就挺好。”

  不一会所写的词,都交了过去,裁判是广云台请来的知名才子,筛选一番之后,果然不出所料,也没有任何装逼打脸的桥段。

  曹和平抄的一剪梅被排在了第一名。

  当把这首词在台上被念出来的时候,此时坐在三楼的魏如意听完之后,眼泪不由自主的留了下来,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行也思君,坐也思君,写的太好了,真让人心中有些惆怅啊。

  谁写的?”

  “回娘子的话,是宁远侯府顾二少雅间里送出来的。”

  “顾二少?

  不可能,这绝对不是他写的,去打听、打听。

  究竟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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