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入夜。
大雪纷飞。
苏州城内白茫茫一片,却是华灯初上,人声鼎沸,两相点缀上去,好似一处天上人间。
一辆马车此时也驶出了林府所在的坊市,朝着另外一处而去。
郑文不习惯坐在马车内,便是选择坐在了车外,当起了马夫。
而车内的贾季与贾琏,则是各自在品着温茶,轻声交谈着。
“季哥儿可明白林姑父的意思了?”
“砸场子嘛。”
贾琏闻言一笑,却又是轻声一叹道:“按理说咱们这些做晚辈的,是该为长辈分忧的,但我这心里啊,却也是真的不想扰了人家一大群人的雅兴啊。”
贾季闻言顿时笑道:“我看琏哥儿你啊,不想扰了人家兴致是假,是不想把气氛扰乱,打搅了你寻其他小女子喝酒吧?”
两人经过这一两月来的相处,已是比较熟了,一些玩笑话自然还是开得起的。
贾琏听到这话,桃花脸上当即微红,嘴上却是硬道:“这话若是让你嫂子听去了,得一个月不让我进屋,可不能到处乱说,让他人知晓了!”
贾季听到这话,一时也是奇道:“我素知二嫂子…强势,但也不至于如此吧,竟是连屋都不给你进”
这话一问出,贾琏便苦了脸,话匣子也顿时打开了。
“你不知道,她那个人就是这样,就连在…咳咳,就连我平时和平儿说说话,她都要疑神疑鬼,抓着平儿问个不停,你说,这换谁谁受得了”
平儿与王熙凤情同姐妹,也是她身边最为得力的干将,心地善良,手段却不俗。
在如今王熙凤全权管理着西府的当口,其人几乎可以称上一句“二管家”了。
而就是这般的人物,却也受王熙凤心中猜忌,由此也可见其人的疑心与妒忌心有多么强……
可以说,其人与眼前本就生性风流的贾琏,真真可谓是八字不合!
也不知道当初约定婚约时,那些老和尚老道士是怎么看的生辰八字……简直是误人子弟!
想到这,贾季也是在心中暗啧一声,嘴上却安慰道:“二嫂子本就是这般性子,琏哥儿你又岂会不知?但既是夫妻,便也该互相忍耐包容些。”
贾琏闻言长叹一声:“我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又何尝不在忍让你可见过我屋内有什么妾室吗
只不过这般日子,我已是忍得太久了。”
你的妾室都在别人家里住着呢……
贾季心中暗暗吐槽一句,但却也是真切感受到了眼前贾琏心中的不耐与烦躁。
看来王熙凤的强势性格,确实是让他有些渐渐吃不消了。
长此以往,心中的不满必然越堆越多,到了最后实在忍耐不住,爆发出来,发生那种要提着剑砍杀王熙凤的惊人戏码,也就不怎么令人奇怪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不过这终究是贾琏自己的家事,贾季也不方便再说什么,便只是轻摇了摇头,为其人倒了一杯茶。
好一会后。
就在这样略显沉闷的氛围中,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
此时贾琏也终于调整好了心情,恢复了往日那般风流倜傥的模样,对着一旁的贾季笑道:“走吧季哥儿,这事儿可别办砸了。”
“嗯。”
二人当即下了马车,朝着面前修得广阔,典雅的园子大门走去。
大门之上,则有一块字迹苍劲的牌匾,写着“宁园”二字。
递上了拜贴,不一会便有管事模样的人迎了上来,引着二人以及身后的郑文朝着里间走去。
天空虽飘着鹅毛大雪,但园内却早已是宾朋满座,气氛热闹非凡,官僚富商,才子佳人一时比比皆是。
看来今晚整个苏州城内的大半权贵,都是聚集于在这宁园了。
由于递的是林府的牌子,所以很快二人便是被引到了主亭上座,郑文的身份不方便到此,便先自己去寻位置吃喝了。
而在今日来之前,贾季他们便已是搞清了如今苏州城内的基本情况。
苏州目前的知州名为胡有业,乃是半年之前从他处调来的,听说为人颇为圆滑,还有些贪财好色。
除去其人,眼下的苏州城内还有诸多大大小小的权贵富商,但要说最为耀眼的那一批,却非四大盐商“李,王,叶,贺”莫属。
这四家大盐商,不但掌握了当今苏杭等要地八成以上的盐引生意,底蕴深厚,富可敌国,而且听说背后的背景更是硬得吓人,便是在神京之中,也能找到牢固抓手……
而今日这宁园诗词小会,便是由四大盐商之中,实力最为强劲的李家所举办,从今天来的各类权贵的数量也可一窥李家强大的人脉与影响力!
四大盐商这般的权势与背景,便是总览东南盐务,简在帝心的林如海,当初都是费了好一番的心思与力气,方才将这些人驯服下来。
而这种驯服,在林如海还未生病时还算稳固,可随着其人患病,露面次数渐渐减少后,便是渐渐松动起来……
当林如海病入膏肓的消息传出后,这些人更是蠢蠢欲动,不知道打起了什么鬼算盘。
林如海心思敏锐,虽及时察觉,又杀鸡儆猴,狠狠敲打了一番,但终究因为重病缠身,有些后力不继……
不过在朝廷新任巡盐御史的认命到来之前,他还需要勉力维持当前的局面,以防生了什么乱子,影响了国朝赋税大事。
于是这才有了今日贾季等人走的这一遭。
…
二人来到亭中上座后,贾琏便是率先走上前去。
他对这些事经历得多了,此时举重若轻,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后,便是领着身后的贾季对着上座诸位投来好奇目光的官僚,富商拱手道:“诸位大人,长辈,晚辈贾琏,贾季有礼了。”
贾季自然也有样学样,跟着拱手问礼。
对众人见完初礼后,贾琏便对着居中而坐的富态官员躬身拱手道:“可是胡大人晚辈贾琏有礼了,来之前便听林姑父说过,胡大人乃是人中龙凤,如今得见,果然不凡,令晚辈心生仰慕。”
微胖白净的胡有业闻言一笑,随即便矜持的轻点了点头。
贾琏见状,便又对着其人旁边目露精光的暮年华服老人拱手道:“想来这位便是李老家主了,晚辈有礼了。”
那李姓老人见状,也和蔼地点了点头。
这一番见礼,守礼严谨,又不缺官商之别,一眼便能让上座诸人瞧出,眼前风流倜傥的贾琏,以及在其身后的贾季,定然从小便是生在富贵权势之家,一身教养极好。
不然换做个普通的年轻人,在见到这满亭的权贵后,只怕早已是惊慌失措,喃喃不能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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