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日的对话过后,方觉本以为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林翀不再找他没事找茬,气氛似乎回归平静,两人继续一同逃亡,按理说应该是像从前一样,默契十足。
但这份“正常”只是相对的。
不知为何,方觉突然感觉到林翀有意无意地在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往日的那种自然亲近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疏离感。
方觉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
就拿最简单的例子来说吧,以前两人露宿野外,为了抵御寒冷,经常会挤在一起取暖。
林翀大大咧咧,丝毫不在意两人之间的性别差异,倒是他还会有些拘谨。
可现在,一到晚上,林翀总是刻意与他拉开距离。
无论是露宿还是暂住农舍,林翀总是坚持自己睡在一边,硬是不再像以前那样和方觉靠得太近。
方觉好几次提议两个人为了取暖还是挨在一起睡,可林翀却总是轻描淡写地拒绝,理由无非是“不方便”或“没关系,我不冷”。
林翀的这番坚持,让方觉苦不堪言。
几次露宿野外时,由于少了林翀这边的“热源”,他被冻得几乎无法入睡。
尤其是夜间寒气袭人,身体僵硬得让方觉差点感冒。
方觉隐隐约约知道了问题的所在,但由于两个人在逃亡的路上,他实在没有心情和力气“开导”林翀,也只能任由她去了。
于是就这样,两个人又在路上走了几日。
这天偶遇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从灰蒙蒙的天空中飘落,天地之间仿佛被一层洁白的帷幕遮盖住,四周的景物逐渐模糊起来,远处的山峦与枯树,在茫茫大雪中隐约可见,像是水墨画中淡淡的笔触。
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积雪,时不时打在方觉的脸上,让他不得不低下头,紧紧裹住身上的斗篷。雪花冰凉刺骨,落在他的眉睫和发梢上,瞬间融化成水,又冷冷地流下来,冻得他整张脸都僵了。
但见:
冬深正清冷,昏晦路行难。长空皎洁,争看莹净,埋没遥山。反复风翻絮粉,缤纷轻点林峦。清沁茶烟湿,平铺濮水船。楼台银压瓦,松壑玉龙蟠。苍松髯发皓,拱星攒,珊瑚圆。轻柯渺漠,汀滩孤艇,独钓雪漫漫。村墟情冷落,凄惨少欣欢。
随着天色渐晚,寒意愈发刺骨。
风雪卷得四周的景色越发模糊,方觉已经能感受到每一步都变得沉重和迟缓。
他看了看远处,心中暗自焦急。
再这样走下去,他们恐怕今晚会冻出病来。
就在此时,林翀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方。
方觉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隐约看到远处似乎有灯火摇曳。几乎是一瞬间,方觉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教头,前面有个客栈!”方觉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急切。
林翀微微点头,带着方觉朝那灯火走去。
随着他们的脚步靠近,远处的客栈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但见:
银迷草舍,玉映茅檐。数十株老树杈枒,三五处小窗关闭。疏荆篱落,浑如腻粉轻铺;黄土绕墙,却似铅华布就。千团柳絮飘帘幕,万片鹅毛舞酒旗。
雪下得越来越大,客栈的小院被大雪覆盖,屋顶上压满了厚厚的积雪,几处茅檐隐约可见,门前的几棵老树枝杈上也挂满了积雪,摇摇欲坠。
院外的篱笆墙被雪覆盖得像一层洁白的薄纱,整个客栈在雪地中显得安静而孤寂。
两个人没有任何迟疑,脚步加快,直接奔着客栈而去。
方觉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的希望,那如灯火般微弱,却足以让他们在这漫天大雪中找到一丝避难之所。
踏进客栈的一瞬间,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将方觉和林翀从寒冷的世界中解救了出来。
两人一进门,身上的积雪迅速融化,湿漉漉地滴落在地上,寒意却逐渐被室内的温暖所驱散。屋内的火炉正旺,映得四周一片昏黄。
客栈虽简陋,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几张木桌整齐摆放,靠窗的地方挂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灯光透过窗棂,朦胧地照亮了外面的雪景。
一位穿着粗布衣衫的店小二正忙着招呼客人,听见门口响动,立刻迎了上来。
“二位客官,外头雪大,可是进来避雪的?”店小二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目光从方觉和林翀的身上扫过,看到两人狼狈的模样,显然是一路奔波,连忙说道:“这天寒地冻的,快进来坐,烤烤火,暖暖身子!”
方觉拱了拱手,笑道:“劳烦小二哥了,给我们准备间干净的房间,外头雪大,我们打算在这住上一晚。”
店小二连忙点头:“好嘞!客房有现成的,小的这就去安排。”
林翀在一旁站着,脸色仍有些苍白,显然被外面的寒风折腾得不轻。方觉看了一眼,微微皱眉,低声道:“教头,你先去火炉旁暖暖,我去看看房间。”
林翀轻轻点了点头,脚步有些疲惫地走到火炉边,伸出手,感受到炙热的火焰扑在手心,逐渐驱散了身体里的寒气。
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显得愈发柔和,眼底的疲倦也渐渐被温暖所缓解。
不多时,方觉跟着店小二上楼,确定了房间的安排。
房间虽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窗外正对着雪景,推开窗户能看到漫天飞雪落在湖面上,湖水被风吹起涟漪,远处的山峦隐约可见。
回到大厅,方觉看见林翀正静静地烤火,神情显得有些出神。他走过去,轻声说道:“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咱们上去休息吧。外头雪大,明天雪势若小了再走也不迟。”
林翀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眼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好,先歇息一晚,路上也的确太冷了。”
两人随即跟着店小二上楼,进了房间。
屋内虽然简单,但比外头温暖了不少。
林翀走到床边,脱下外袍,整个人沉沉地坐了下去,显然是一路的疲惫让她体力耗尽。
方觉看着她那微微发红的脸,忍不住关心道:“教头,你是不是受凉了?这几日风雪交加,恐怕身子骨吃不消。”
林翀摇了摇头,嘴角勉强扯出一抹微笑:“不碍事,就是累了点儿,休息一晚上就好。”
方觉听后,心中依然有些不放心,便说:“你先歇着,我让店小二煮点姜汤来驱驱寒。”
林翀没再拒绝,靠在床边,闭上眼睛准备养神。
方觉匆匆下楼,吩咐店小二煮姜汤,又回到房间内。
窗外的风雪还在继续,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偶尔有几声寒风的呼啸声传来,打在窗户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一会儿,店小二端着热腾腾的姜汤送了上来,方觉将姜汤递到林翀手里,柔声说道:“教头,趁热喝点儿,暖暖身子。”
林翀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方觉递来的姜汤,心里微微一暖。
她接过碗,轻轻抿了一口,温暖的姜汤在口中慢慢化开,顺着喉咙流进她的身体,像一股暖流涌入心田,渐渐驱散了她体内的寒意。
屋外风雪仍在呼啸,窗户时不时被风雪打得微微作响,屋内的火光映照在林翀脸上,显得格外柔和。
她慢慢将碗里的姜汤喝得干干净净,双颊微微泛红,寒意似乎也退去不少。
方觉见状,伸手接过空碗,正打算再去给她添些热汤,突然感觉到一股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抬头看去,正对上林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方觉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林翀缓缓开口,声音轻柔而低沉:“方兄,我想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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