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恩基看到阿达帕的体内并没有灵的时候,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一刻,他不愿再相信自己已亲眼见证的事,不愿相信这发生在伊甸园里的种种奇迹,更不愿相信存在可以毫无代价,修复大地上一切的枯萎、破败和死亡的力量。因为他已经为他的土地,他的园子,他的生命奉献了太多;他承受着光带来的苦,把恩惠给予地上的一切活物,所以他选择对阿达帕所行的奇迹视而不见。
因为他恩基,是从感官而生的观察者,他宁愿相信从他灵里生出的光,就是这世上一切的源头,他宁愿相信那由光生的逻辑,真实可靠;他宁愿相信从海出现以后,从自己诞生到这世上起,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有的记忆都是有意义、连贯且没有矛盾的。
他宁愿相信,时间一旦开始,就再也无法停止;变化一旦开始,就不会再有尽头。
他宁愿相信所有这些由他所创造出的虚妄、幻象,宁愿相信这无边的苦海真实存在,也不愿意去相信,那就摆在他面前的,永恒的真理。
即使阿达帕叫他回溯最早的记忆——创世之前的记忆,并告诉他一切的救赎和答案就藏在里面,他仍然无动于衷。
反而,他做了一件后来让他追悔莫及的事,他把灵魂给了阿达帕——他用自己的灵替换了现在阿达帕脑海中的那个事物——关于真理的记忆。
阿达帕,在那一刻有了感官和意识,那奇迹当即就消逝了。
***
苦难再度降临于这个世界,有了生、老、病、死,就像这地上一切众生一样,挣扎于无常与时间的深渊之中,斲丧于恐惧与绝望的炼狱里,受尽折磨与痛苦,在无数的世界中,永不停歇地轮回着。
当阿达帕离开伊甸园独立生活以后,终还是因衰老而死去,恩基开始认为一切苦难的根源,归咎于他自己,是他把灵给了阿达帕,让这个世界从此堕入了黑暗。
当人类的后代建立的文明,就像阿达帕的生命一样,经历一次次的衰老、崩溃和覆灭。他认为自己犯下的错误已不可原谅,于是,他在悔恨中选择沉沦,不愿重新回溯最初的记忆,找到事情的真相,而是选择逃避那段令人忧伤的过往。他觉得自己理应背负这重罪,把自己困在这自设的牢笼之中,永无止境的承受世界的苦难。他以为只要忘掉,就能抚平这道伤口,但殊不知,这道伤口从他的灵魂里不断扩展出来,侵蚀和腐化着整个世界……
***
在大洪水之后,他复制出另一个自己,让那个人为他设下这个牢笼。
他的分身——“影子恩基”就按他说的话照做了,他在天空中放置进入阿卡西的星空之门,将三分之一的星辰遮挡,名为暗域;又将这暗域一分为四,将四段记忆作为四把钥匙,藏在各个区域之中。每一把钥匙可以打开下一个暗域之门,直到整个天空都被打开,解谜者就会被带入时空之门,自动得到第五把记忆钥匙,作为进一步解谜的提示。
***
“影子恩基”又为这密码特意复制出了一个平行的世界,名为“彼岸”,规定只有这个世界之中的特殊民族,可以参与到解谜游戏之中。在个世界里,那十七个闪姆族的后裔、十五个雅弗族的后裔和三十个含族的后裔也先后登陆那片大陆上,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在波斯湾沿岸驻足,而是迁徙到了更远的北方和东方,在那些广袤的草原和高山上生活下来,成为了游牧民。
其中,闪姆的后裔跨过了安纳托利亚,到了高加索山和黑海以北的埃西诺斯草原上,又从那里向东迁徙到了布尔加克河[1]以东,阿拉尔山[2]以南的森林草原。从那时起,他们的民族被称为派瑞卡精灵,从那里,他们的族人分为三支,一支继续向东,进入寒冷的沉睡之地[3],还有两支南下穿过巴克特利亚,然后从那里分道扬镳,一支进入了雅利安之国(伊朗),一支进入了印度。
“影子恩基”选中了闪族的后裔,将自己的权柄分给他们的后代们,成为自己的使者。最初,使者们称恩基为帝乌斯或圣孪生者[4],后来又改叫他梵天。
梵天将最大的权柄交给了雅利安的圣人因陀罗,使之成为地上的看护者,梵天交给他三个任务,第一,就是维持地上的秩序,不至于让这个世界的末日时刻太早的到来;第二,要时刻标记自己族人的血脉,使闪族和雅利安人可以很容易的被从其他民族中分辨出来,然后将进入阿卡西阅读的权柄交至他的族人手上,参与破解暗域的密码;第三,要时刻护养那棵种在海湾地的世界之树,直到“那一位”的到来,将四句偈言传给预言中将会降临的密特拉。
与恩基在洪水后的“彼岸”世界中设立的诸天使不同,梵天将权柄完全给予了因陀罗,在使用时无需次次向梵天获取授权,因而在“影子恩基”离开后,依旧可以使用。
因陀罗把来自梵天的指引,写在《梨俱吠陀》之中,将权柄传给另外二十一位使者;用瓦尔那[5]标记血统;选定作为‘植树人’的祭司,世代看护世界圣树;又派下伐楼拿[6],主管进入星空的时空之门,这一职位后被密多罗[7]和毘湿奴先后接替;又派下跋伽[8],教授人们与使者交流的方式——萨满、瑜伽和冥想,这一职位后被湿婆继承。
在完成这些安排以后,“影子恩基”就走向大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此,生活在那世上的雅利安族裔们,开始了寻找破解暗域的方法。无数的修行者,经过难以估量的时间,一颗颗的阅读浩如烟海的星辰,依旧一无所获。他们很快发现,一些本不是暗域的星星,也会渐渐的熄灭,并从天空消失。
这是“影子恩基”为增加难度,而设下的另一条规则。这些“死去”的星,会在熄灭以前爆发出耀眼的光亮,以最后提醒这些解谜者们自己的存在。在最后的闪耀之后,这些星体有些变得像暗域之星一样不再发光,但却仍能借助周围星团的光亮被再次找到;有些则只是变得暗淡,要比在它们在爆发光亮时要难找许多,况且进入其中的权限并没有被锁定,有时也会被解谜者们误认为是暗域之星而略过。
久而久之,越来越多的人放弃了,只剩一位修行者还在坚持,他就是燃灯。他专门阅读那些将死之星,就是那些会突然变得明亮许多,然后才渐渐黯淡的星光;在无数世代之中,他恰巧目睹了第一把钥匙——闪姆的记忆之星,并把这个记忆流传给了后世,这颗耀眼的将死之星被他捕获,点燃了后世解谜者们的希望,由此他得到了燃灯这个名字。
尽管,天空中四分之一的暗域已被打开,但直到末了,也没有人能再找到第二把钥匙。使者因陀罗渐渐放弃了这些使命,并同时收回了很多使者的权柄,而他自己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往星空界的深处。仍在坚持的使者是毘湿奴与湿婆,他们继续将权柄给予渴求知识的僧侣,直到末了。
***
然而,在未知的时间,地上有一位普通人,名为赫乌索,他不小心掉入了两个世界的交界之地——“世界尽头”之中,这是在难以估量的时间里,自然发生的唯一的一次。正是这个微小的漏洞,让在“彼岸”中的南纳——也就是后来的伊始塔尔,找到了进入交界之地的方法。
赫乌索投射在另一个世界之中,名为乌鲁卡基那,他的出现,让两个隔绝的世界第一次产生了碰撞,从而产生巨大的涟漪,改变了一切的进程。
第一次天堂战争爆发,南纳因为猜忌,杀死了赫乌索,而后又因对赫乌索的悔过,以及不断的思念、寻觅和探求的行为,让“世界尽头”中,赫乌索残存的灵体将伊什塔尔吸引到了交界之地。
在那里,伊什塔尔看到了那本是为阻挡恩基去试图读取“影子”的记忆而设的八个符文密码,并意识到这一定能为“彼岸”世界里那些正在试图解开这道谜题的人,提供重要的提示。
出于寻回自己最早记忆的本能,伊什塔尔将这八个符文编为了一首诗,并将它传给那同样来自“彼岸世界”的儿子——纳迪纳普利。为此,她编排了整个宏大的第二次天堂战争,只为给他的丈夫奥莱克西带来巨大的精神冲击,从而确保其能够潜移默化的影响到纳迪纳普利,使这首诗真的能够刻入到他孩子的灵魂深处。
但她绝对想不到的是,这一行为让这两个世界发生的第二次碰撞,对“彼岸”世界产生了难以想象的深远影响。
因为,伊什塔尔并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在接触“交接之地”的裂缝时被弹了出去,并认为自己再也无法回到那里。然而事实上,她自从进入以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交接之地”,只是那堵墙在她接触裂缝的瞬间,意识到了她的存在而重新变得透明,在她面前不可见了。那堵墙根本就没有将掉入其中的意识体弹出的能力,所以伊什塔尔一直都身处其中。
***
由于奥莱克西在天城之战之后,对伊什塔尔的厚葬,产生了一个十分巨大的效应——连同奥莱克西自己,以及整个世界之中,怀念这位女神的人,都被她那残存在“世界尽头”中的灵体,吸引到了交界之地之中。
假如,在启明星上的伊什塔尔还能再次看到交界之地的话,她一定会惊讶地发现,在那个狭小的时空之中,已经不再是几个孤魂游荡的空旷之地,而是半个世界文明的记忆和意识体都掉落其中了。只不过,这些人们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身处“世界尽头”之中。
因而,整个苏美尔、凯美特、赫梯以及埃兰文明的诸多人物、民族和文化甚至连建筑遗迹都因落入“世界尽头”而被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伊奥斯的世界之中。由此,彻底改变了那个世界的背景记忆。
这使得在亚历山大大帝东征的时代,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文明和语系,完全的交织、融合在了一起。
因此,在伊奥斯的世界,他既能看到那来自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文化遗迹,又能见到来自印欧大陆上,那些游牧的精灵王国与萨满文化的身影。
就像乌鲁卡基那那样,伊什塔尔自己的本体,也投射在了另一个世界——“彼岸”之中,而个投影就是伊南娜。当然,毫无疑问,奥莱克西在“世界尽头”中的投影,就是亚历山大大帝。
当亚历山大和罗克珊娜在乌鲁维拉停下休息的时候,在原本未受这一影响的世界之中,本应在几百年前出现在那儿的一位在菩提树下修行的智者——悉达多,他的记忆与历史就被悄然地改变了。他在伊什塔尔触碰裂隙的时候,掉入了交界之地之中,成为了奥莱克西与伊什塔尔的孩子,自然也就成为了乌拉赫斯和伊南娜的儿子,而他就是伊奥斯·卡夫索。
***
伊南娜在有身孕以后,就在梦中以及经常出现的幻听中,完整的记下了那首诗的内容。作为萨满巫师的她十分敏感地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并开始把诗教给他的丈夫,还要求他以后,能够在自己不在的时候监督伊奥斯把这首诗背下来。
那个春天,一切都还那么美好,潺潺的小溪流过田野,远处的水之山高耸入云,圃鹀则在周围的桃树中嬉戏打闹。
乌拉赫斯蹲在后院,劈砍木柴。
有从西方来的旅者,经过他们的村庄,站在邻居小屋的门口谈着最近的见闻。乌拉赫斯听到了他口中讲述着发生在巴比伦和海拉斯的变故,便冲出房门,来到那人身边,仔细的询问。当他得知了赫费斯提翁已死,帕曼纽、菲罗塔斯相继身亡,太后西绪甘碧丝自尽。庞大的马其顿帝国已经被他的将军们瓜分的消息时,他瞠目结舌,骇然一惊,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屋中坐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
这一刻,乌拉赫斯才意识到自己为那虚无缥缈的梦想所付出的代价有多么的大。他悲痛万分,后悔不已。但一切已经无法改变了,他想了很多,思绪重回那些峥嵘岁月。他不知道如何才能挽回因自己的任性而酿下的恶果,也不知如何才能获得心底的救赎。这些事他都没有和伊南娜沟通过,而是憋在自己的心里。
渐渐地,他想到了自己最初的誓言——为父报仇。
他心想,也许这是他现在唯一还有可能做到的事,这不仅是出征波斯时唯一的目标,也是他一生最后的使命,只不过后来完全偏离了正确的方向,滑向了对“世界尽头”的追寻。所以他在心底里默默发誓,定要找到那个真正向科多曼努斯献言刺杀他父亲的人,那个在整个事件中发挥了最大作用的人。
于是,有一天他以探寻林场为由,向妻子告别,出了一趟远门,他向南进到帕洛帕米萨达[9]的山地疆界,他知道那里有一座特殊的监狱,关押着一些从巴克特里亚流放到这里的政治犯,其中包括弗里吉亚的阿尔塔巴左斯[10],他本是贝苏斯手下的一名将领,在年轻的时候他曾经流亡到马其顿,是父亲腓力的一位好朋友,后来他重返了波斯,向科多曼努斯效忠;在高加米拉战役之后,科多曼努斯被贝苏斯挟持,作为贝苏斯部下的阿尔塔巴左斯反叛了贝苏斯,投降亚历山大。亚历山大相当欣赏阿尔塔巴左斯对波斯王室的忠心,在征服了巴克特里亚之后甚至继续重用这位前朝之臣,他们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
在亚历山大离开那里进入印度以后,他听说阿尔塔巴左斯被当地的政敌流放到了帕洛帕米萨达,但由于当时自己深陷印度战场的泥沼,他无暇西顾,直到后来忽略了这件事。这一次,他打算只身前往,碰碰运气,毕竟阿尔塔巴左斯是他与他父亲共同的好友,又是前朝重要的官员,消息和人脉都非常的广泛,如果真能找到他,他一定愿意帮助乌拉赫斯,为他提供杀父仇人的情报。
果然,在当地监牢外的采石场,乌拉赫斯看见了那正被带着脚镣,被迫劳动的阿尔塔巴左斯的身影。于是,乌拉赫斯到了当地的酋长奥克夏特斯[11]的府上,他也曾蒙亚历山大的不杀之恩,当亚历山大在粟特驻军的那段日子,这位老人曾盛情款待了亚历山大和罗克珊娜,后来他们两个都曾拜老人为义父。
当乌拉赫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把老人吓了一大跳,立即向昔日的皇帝跪下行礼。
乌拉赫斯将老人扶起,告诉他自己已经归隐田间,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找到杀父凶手,他只求老人能释放阿尔塔巴左斯,帮他这最后一个忙。奥克夏特斯念旧情,又因这请求并不大,便当即同意了。
乌拉赫斯带着酋长的手谕去探监,当即把阿尔塔巴左斯释放,阿尔塔巴左斯见到这熟悉的面孔,立刻泪流满面。两人叙旧许久,之后乌拉赫斯便表明了来意。
他当即询问阿尔塔巴左斯当时向皇帝最早提议刺杀腓力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或者谁在整个过程中起了最关键的因素。乌拉赫斯本以为,作为阿契美尼德宫廷重臣的阿尔塔巴左斯,能够立刻给出几个答案。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阿尔塔巴左斯一边摇头一边表示,最早提供谏言的人来自王室,后来大臣们才纷纷附议表示赞同,至于最早是谁,只有近臣、太监或者侍卫才有可能知道。
尽管如此,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一定会动用全部的关系,来帮助他找到这个答案。乌拉赫斯回到家中,等待消息。几个月后他们在约定的一个小镇上的酒馆见面,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但不知道名字。因为消息来源于埃克巴坦那的一个朋友,他属于当地一个祆教的刺客组织。阿尔塔巴左斯告诉乌拉赫斯,他的朋友无法透露这个人的名字,因为这个人的名字早就在他们行动的清单上了,所以不需要乌拉赫斯亲自动手,等事情结束后就可以通知他。
乌拉赫斯并不满足于这个结果,他希望得到更多细节,甚至能够参与到行刺的过程里。就这样,他偷偷与阿尔塔巴左斯会面多次,并让他的朋友作为中间人,介绍他与这个祆教的刺客组织认识。
在阿尔塔巴左斯的引荐下,那些刺客组织接纳了他,虽然他的外貌明显是一个海伦尼克人,但乌拉赫斯却告诉他们,自己只是一个逃兵。他欺骗他们说,当自己流浪到波斯波利斯时,曾被一位祆教祭司收留,但在马其顿人攻来以后,亲眼目睹圣地被大火吞噬,恩人惨死刀下,如今为了复仇所以才想加入这个组织。
最后,他甚至参加了组织的血誓仪式,成为一名正式的祆教徒与初级成员。虽然不能在行动前得知目标的名字和具体的计划,但可以参与到这次刺杀活动之中。
那日,一切都看起来是那么的平常,乌拉赫斯装作要出发去捡拾枯树枝。他到了林子深处,在约定的地点与祆教徒们会面,参与例行的剑术和潜行训练。小队的头目却突然告诉乌拉赫斯,目标的位置已经确定,离这里不远,这时乌拉赫斯已经感到诧异,但还是换了行装和他们一起出发,打算一探究竟。
他们在山终迂回前行,不久后,熟悉山路的伊奥斯发现了不对,他们越来越接近自己家的方向,此刻他的后背开始发凉,但现在贸然离开毫无疑问会招致怀疑,甚至杀身之祸。
于是,那悲剧的一幕就这样发生了。
手握弓弩的乌拉赫斯站在了自己家的门口,此刻。他有两个选择,杀死自己的妻子,换取同伴的信任,并带着自己的孩子离开。或是当即反悔,与这些刺客们反目为敌,但那样的话,他和伊南娜两个人可能都会死去,甚至连小伊奥斯也难以获救。
最终,他选择了放出那只箭,完成了复仇。
伊南娜在痛苦中用希腊语大声地喊着那首诗的内容,那些来自波斯的刺客们听不懂她在叫嚷着什么,还以为她是在咒骂眼前这个对她进行复仇的之人,乌拉赫斯看到伊南娜的眼角流淌出一滴泪水。
他知道,她认出了他。
在这个事件之后很久,乌拉赫斯得知了这些刺客是通过“罗克珊娜”这个名字再次找到她妻子的,因为住在这一带心地朴素的村民们,无心地向陌生人泄露了这个秘密——他们都知道“伊南娜”就是当年曾来过这里的“罗克珊娜”。
很久以后,乌拉赫斯在各地游历的时候,才从一些过去在波斯宫廷任职过的宦官、宫女的口中得知,正是巴耳馨最早劝说他的养父行刺腓力,为的是让他留在巴比伦,不要去小亚细亚征战,科多曼努斯知道,要么冒险带上她一起到前线去,要么就得把巴耳馨留下,可是失去了保护者,可怜的小巴耳馨就可能会遭到祆教徒的迫害。
面对同样的两难,科多曼努斯选择了对腓力行刺。
***
伊奥斯在得到母亲伊南娜交给他的,那来“自另一个世界神明”的提示以后,得到了前五把钥匙,成为了帝乌斯预言里的“那一位”——密特拉。
当然无论怎样,预言中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都非常有可能会去造访那棵位于古尔奈的圣树——毕竟那里是第五个伊斯特利亚中,埋葬伊什塔尔的地方。奥莱克西曾在那里的海边,仰望初升的太阳。有这样的暗示,无论解谜者是否得到了诗作中关于“墓”的提示,都很有可能躬身前往巡礼,并一探究竟。
那里守树人的继任者就在那里等候“那一位”的到来,并在他破解谜语之后,随他一起前往了在“彼岸”中底格里斯河畔尼尼微城应该存在的位置,接受一位特殊使者——迪赫姆[12]的神谕。
这是一位沉默的使者,她在那同一个位置一动不动,等待了无限的时间,而她唯一的权柄就是阅读造访者——密特拉的记忆。
一般的神祇,无论是低阶的雪山女神还是高阶的毘湿奴,都没有阅读密特拉记忆的权限。因为密特拉至少获得了前五把钥匙,所以他的记忆包含打开全部暗域之星的权限,因此除了帝乌斯和他指定的迪赫姆,没有人能够阅读密特拉的记忆。当伊奥斯来到尼尼微的位置,迪赫姆就阅读了他的记忆,确定了他就是密特拉以后,她就在泥板上显现神谕,而这神谕就是第六把钥匙——关于伊奥斯自己的故事。
当迪赫姆阅读伊奥斯的记忆以后,她也同时拥有了前五把钥匙,但她却永远无法得到那第六把,因为第六把钥匙的内容是——“在迪赫姆的暗示下,认定并相信‘关于自己的故事’为第六个伊斯特里亚的人”。
迪赫姆制造了日蚀,伊奥斯就用这第六把钥匙开启太阳的记忆之门。进入太阳的人,可以解开关于伊什塔尔除创始之初以外的全部记忆,包括得到第七把——最后的钥匙。
***
到此时,密特拉将会在“世界尽头”的记忆之中,通过最后一个符文的提示,回到“此岸”世界,寻找最后的地点——“墓”。
而这最后一把钥匙,就是开启这“墓之门”的钥匙。
在旷野中冥想的伊奥斯·卡夫索,意识到这座特殊的墓,并不是指这七个伊斯特里亚的主人,或在这些故事中出现过的任何人的墓或记忆结束的地点。这个“墓”指的就是设计这整个谜题的主人——帝乌斯,也就是“影子恩基”生命结束的地方——水。
是的,“影子恩基”他就这样通过一个复杂的迷宫,把这最重要的部分,藏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他把创世之初的记忆,就放在了灵体本来的源头——阿普苏里。
当伊奥斯·卡夫索将自己的身体完全浸入河水之中(洗礼的由来),那挡住别人进入“影子恩基”记忆的八个旋转的符文就消失,他就拥有了阅读“影子恩基”记忆的权限——也就意味着,他拥有了阅读那唯一的意识体——恩基,在创世之初那随机出现,无因无果,互相颠倒,名为混沌的识别之源——逻各斯的记忆,也包括世界诞生之前——真理的记忆。
“原来……”当阅读完这一切以后,伊奥斯惊叹道,“他早就已经知道将会发生的所有事……但他还是按照恩基的要求,把这创世的记忆藏了起来,可能他知道,那一刻,他无法劝说他那悲伤的本体去看一眼最早的记忆,去瞥一下那就摆在那里,从未消逝过的真理。他知道他听不进去,就像阿达帕劝他的时候一样,他听不进去……因而,他就用这种方式,规劝了他的本体……让他的本体陷入到无尽的迷茫之中,为了寻找答案付出一切,直到今日,再次寻回这本就存在,从未改变过的救赎……”
***
他在水中睁开眼睛,周围一片光亮。
他看到整个星空都同他一样沉浸在这深海之中,开始飞速从他身边略过,向正上的一个方向聚集,在那里汇成一个独一明亮的星体,从上面降下,来到他的面前。
那星光照在他的身上,是祥和的,因而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他知道,这颗星就是启明星,而从它上面下来的,就是那位一直在等待他救赎的——真正的伊什塔尔。
她从光中显现,乌黑的长发飘散在她的身后,洁白的连衣裙,摆荡的簇绒流苏。他看不清她的面庞,直到她离近了,才渐渐清晰地显露。
起初,那面庞有些许的陌生,他并未认出来,但没一会儿,他的泪水就夺眶而出。
“妈妈!”他喊道。
“我的孩子。”
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从那时起,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母子二人分开。
***
从那一刻起,世界被永远的拯救了。所有的禁锢与枷锁都被打开,所有的苦难已被终结。当这位来自“彼岸”的解谜人——伊奥斯·卡夫索为伊什塔尔寻得了那创世之初的记忆,寻回了在光之纪元以前,那用语言无法描述的真理的记忆的时候,正如那“没有灵魂”的亚当在伊甸园里所行的神迹一样,再也没有什么存在与毁灭,生与死,光明与黑暗必须同生同灭,互为定义,并列伴随的世界律可言了。
当恩基得到了逻各斯,也就得到了真理,他也就成为了道。
这独一的记忆体——阿卡西中唯一的存在,宇宙的主宰者、观察者。在这一刻,将他自己的一切用真理的力量重塑,所有的生命——所有被切片的每一个个体的记忆,在这一刻,回归了他们的本体,回归了他们本属一体的,那独一的存在。
因而,从那一刻起,宇宙中所有的生命,都成为了恩基,也就成为了道。
伊奥斯的母亲伊南娜,同所有曾经逝去的生命一起,在这一刻被复活。
“我的孩子,当你为我寻回宇宙最初的记忆,那羁系我的锁链从此被永远的斩断,整个阿卡西的权限都向我,向这宇宙里所有的生命,完整的开放了。
“我的孩子,你是我的解放者。你是世界的解放者,众生的解放者。”
[1]即伏尔加河,来源于古突厥语中的bulgak“泉”
[2]即乌拉尔山,源于突厥语的“aral”,字面意思是岛屿
[3]即西伯利亚,源于鞑靼语中的“沉睡之地”(Sibir)
[4]神圣的双胞胎,是一对孪生兄弟,几乎遍布每个印欧万神殿,他们的名字通常意味着“马”,*héwos,尽管这些名字并不总是同源的瓦尔那:梵语:,罗马化:Vara,是印度教经典中解释种姓制度的概念,其内涵主要见于《摩奴法典》与《瞿昙法经》等早期婆罗门教经典
[5]Varna(梵语:,罗马化:Vara),其内涵主要见于《摩奴法典》与《瞿昙法经》等早期婆罗门教经典。在该制度中主要指四种不同的阶层,经典中根据一些原则区分四种阶层,并明确规范彼此的义务与权利
[6]梵语:,Varua,又译婆罗那,古印度神明,于吠陀时期就是天空,雨水及天海之神,他亦是掌管法规与阴间的神,是《梨俱吠陀》中记载最突出的阿修罗神,阿底提耶众神之首
[7]天城体:,IAST:Mitrá,是古印度文化中的神祇,其能力随时代而变化。在米坦尼(Mitanni)铭文中,密多罗被称为条约的保护者之一。作为tá(真相与秩序)的主要守护人
[8]bhaga,梵文中意为“神”或“守护神”,亦具有“财富”及“繁荣”之意。这个词的同根见于古波斯语,即baga,都是“神”的意思,还有说法是斯拉夫语的神的名词──бог(西里尔字母)及英语的god亦源于跋伽。吠陀时代的跋伽是阿底提耶众神之一
[9]Paropamisadae,是亚历山大时期在现代阿富汗和巴基斯坦的一个酋长国,主要与阿契美尼德的珀鲁普拉桑纳省(Parupraesanna)重合
[10]Artabazos,希腊语:Αρτβαζο;生存于前四世纪,为一位波斯阿契美尼德帝国的总督,在阿尔塔薛西斯三世时期曾发动叛乱,但之后重回波斯帝国,在大流士三世时与马其顿亚历山大大帝对抗,最后投降亚历山大
[11]Oxyartes,是巴克特利亚贵族,首度出现于史籍中是贝苏斯手下的其中一个督办,他当时伴随贝苏斯撤往粟特的路上,后归降亚历山大
[12]原始印欧语:*dhéhōm或*dhhōm;点燃,“地球”或“大地”(PIE:*plethwih,点亮“广义的”)是原始印欧神话中地球女神的重建名称,地球母亲,她经常与帝乌斯配对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