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中亚述帝国与安德烈摄政(下)

  年代学:约公元前1275年至公元前1266年

  经文正文:

  安德烈为伯公举办了盛大的国葬,他的遗体被安葬在阿托尔和赫梯边境的圣山,西北的阿曼诺斯山(Amanus)上。他为父亲立下了国王碑,那碑上的石头中央镶嵌着方形的凹槽。很快,卡拉赫大公沙图瓦拉也自立为王,宣布复国哈尼加尔巴特,他掳走了阿达德·尼拉里的遗体,带回卡拉赫城加以凌辱。沙图瓦拉对外宣称阿托尔国的缔造者乌巴里特是篡位者,他的后裔并非正统的人族;沙图瓦拉声称他自己的血脉才是人类的正统。他还把苏珊娜称为“孽种”,宣扬她是其母亲与野兽交配所生,正因如此,他才杀害了苏珊娜的母亲扎莱。

  于是,北方再度陷入分裂——形成阿托尔和哈尼加尔巴特两个敌对的国家。北方的赫梯在名义上与阿托尔结盟,但实际上并无意派兵协助。在人族内部的战火中,一场剧变即将上演。战争初期,北方的守护天使拉贵尔虽心系挚友、哈尼加尔巴特国王沙图瓦拉,却未曾公然表态支持哪方势力。东岸的暗杀风波过后,阿托尔临时摄政大将军安德烈下令征兵,意图招募与动员大批士兵,将之锻炼成常备精兵。沙图瓦拉率军北进,试图侵占尼尼微城,却被总督巴布·阿塔·伊迪纳击退。巴布俘虏了众多敌军士兵,迫使沙图瓦拉只得用阿达德·尼拉里支离破碎的尸身交换归还俘虏。事后,巴布·阿塔·伊迪被调往中央,获得安德烈座前军事顾问团中的一席,成为维齐尔;他向安德烈汇报说:“将军,从这次沙图瓦拉对我尼尼微城的进攻一役中俘获的俘虏透露,先前卡拉赫、阿拉法和努兹驻军河东岸平原的目的,只是为了逼迫阿达德·尼拉里承认三座城的独立,以及让他承认沙图瓦拉的王位。他并没有打算在之后进一步攻击幅员辽阔的阿托尔,当时他的野心还并没有那么大……”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是的将军,事态的变化甚至超过了沙图瓦拉的预料,通过那次刺杀活动,他一箭双雕,不仅让我们失去了国王,同时还俘获了王储,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直接称王并宣布独立,而我们也不敢冒然去反击他。”

  “然而他还是那样的虚弱!”安德烈道。

  “不然,将军。我认为他这次袭击尼尼微也没有使出全力,只是蜻蜓点水,想试试我们的深浅。”

  “是的。我又何尝不知道呢。”安德烈叹息道,“为了保护我父亲的安全,我们现在仍然无法直接率领重兵北上去取卡拉赫。”安德烈愤怒地说道,“但是我们可以向西跨过小扎卜河(PetitZab),去攻击防守薄弱的属地阿拉法和努兹。等到时卡拉赫成为了孤城一座,我们再与他进行谈判。”

  “嗯,这样做确实比较稳妥。”

  在安德烈筹划的战役中,事态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曲折。当他们跋涉河流之后,意识到两座城池的守军远超预期。阿托尔人的进攻气焰顿时熄灭,士兵伤亡惨重。安德烈无奈之下,只得退回阿舒尔,养精蓄锐,等待再次出征的机会。

  战火烽烟,愈演愈烈,拖延数年。阿托尔屡次出征,却始终未能攻破两座附庸城。卡拉赫方面暂时也未再有较大动作,双方陷入僵持。直至有一日,沙图瓦拉的侄子瓦萨沙塔(Wasashatta)悄然绕过尼尼微城,率军突袭毫无防备的卡拉纳。不久,卡拉纳城沦陷。安德烈在这些年里,以国王的名义赦免了那些与他一同来到此世界的人——曾受囚于监牢之星的不幸者们,他们因劳役犯的身份而被拒于城外,如今重获自由之身(a‘lū)。卡拉纳的城主为了向新主人——哈尼加尔巴特的主子们献殷勤,而把这件事的始末都泄露给了他们。尽管安德烈已销毁了那些移民的旧记录,使沙图瓦拉无法直接从当地居民中识别出哪些人是那些越狱的“鬼怪”了,但他仍然派出一些人到附近的村庄随便砍杀了一些平民。

  在史官们的记载中,卡拉纳城主的背叛成为了后来一系列事件的转折点。首先,由于安德烈和他伯公行为的种种传闻,北方主天使拉贵尔开始倾向于哈尼加尔巴特一方。尽管缺乏直接证据,而且协助实现这一违反上帝律法行为的魔法师皮尼基尔所在的埃兰地属于南方主天使的管辖范围,拉贵尔并无权过问。但他仍然相信了这一传言,并答应协助沙图瓦拉。沙图瓦拉的军队如虎添翼,实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他的野心也日益膨胀。如今,他开始觊觎地理位置重要、左右受敌的北方重镇——尼尼微城。

  战争就这样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一日,苏珊娜曾到卡拉纳附近的村社去看望自己的父母。宁伽勒夫妇住在一间农舍的木头房子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苏珊娜多次独自而来,偶尔安德烈也一同前往,顺便拜访过去的好友和他们的家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历经沧桑的苏珊娜已经完全褪去了稚嫩青涩,举止更像一位庄重的王后了。父亲在厨房忙活着,为了招待她留下吃晚饭,而苏珊娜在正屋内陪着母亲,她走到母亲的身边坐下,捧着她那已经苍老了许多的双手说道:“妈妈,这次我恳请你们随我一起到王宫里去住吧……”

  “不必了,我和你爸爸前去,会连累你和安德烈的……况且,我们在这里很开心。我们在这村子里有很多朋友,我们并不孤独。倘若我们到了那深宫禁苑之中,怕是会十分寂寥难耐呢。这些年来,尼努尔塔一家对我们非常地照顾;尤其是他们的儿子图喾尔第,就是之前叫奥莱克西的那个孩子,他是个好小伙;我们这土房子就是他帮忙盖起来的,后来有任何的漏雨或损坏,都是他过来帮助修好的。”

  “哦,是的。奥莱克西,我记得那个人。现在他们一家人在哪里住呢?”苏珊娜问道。

  “他们住的比较偏僻,但就在离这里不远的村子外面。”

  “嗯……”

  “他们真是命苦的一家啊。起初我们和他们一起来到这里,没过多久先前那位城主给的盘缠就花光了,那时图喾尔第的父亲还在壮年,能干不少力气活。但是后来,随着年老体弱,又染了疫病,几乎卧床不起了;她的妻子在刚到这里的时候本来身体就不大好,后来也在这种经常食不果腹的贫穷状态中,因缺失足够的营养而病倒。所以他们家从里到外的活儿,都是图喾尔第那孩子一个人在干,他毫无怨言地照顾着两个老人。当时与我们同来的其他家庭,大都成为给地主干活的雇佣劳力(iluhlu)了,也过上了不错的日子;而他却因为要照顾老人而留在家里,最后也只能成为一个农夫(ālāy),勉强糊口。”

  “他怎么不来向我们寻求帮助呢?”

  “你知道的,斯特列利琴科家的人都比较内敛。并不愿意过多的与其他家庭交际,很怕麻烦别人。图喾尔第他独自开垦荒地、种植黑麦和莴苣,还圈养了一些绵羊;他完全自力更生,不打算依靠别人……”

  “我这就过去看望他们家。”苏珊娜说道。

  “你是应当去看看他们,早就应该去了。”

  饭后,苏珊娜与父母告别,便与护卫朝着村外母亲告诉她的方向走去,她掀开面纱,远远地瞥见一片被整齐的芦苇篱笆环绕的土地。那里分布着一块块有序的小农田,排列整齐的萝卜、洋葱和葡萄树显得井然有序;羊圈里的十几只羔羊正悠哉地休息,院子里还堆放了一捆捆准备过冬的牧草;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地里,坦露健壮的上身,在烈日骄阳下挥汗如雨,他正在用手犁锄地,翻开一层层的土壤。那正是图喾尔第·尼努尔塔,他的样貌完全改变了。在他刚到这里时那个瘦弱幼气的青年,如今在残酷的命运的磨练中,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刚毅冷峻的汉子。他太过专注,以致于没有看到走过来的苏珊娜。

  “奥莱克西。”苏珊娜走近了叫他的名字。

  那男人抬起头,看到了这个他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孔——苏珊娜·索贝茨卡的时候,他并没有显得太过惊慌,而是因感慨时光荏苒和世事变迁而瞬间湿润了眼睛。

  “苏珊娜……”他放下锄头走上前去,亲吻来客的手,而他的动作也已经比过去从容太多了,“公主殿下。”

  “不必客套了。我听说了你父母的事,他们病倒了……我来看看他们……”

  “谢谢你。”图喾尔第的眼泪流了下来,“但是真不巧,他们在上个月先后离开了……我不久前才安葬了他们。就在那边的草原上。”

  “对不起,奥莱克西。我来的太晚了……”

  苏珊娜说着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图喾尔第看到她轻轻地闭了一会儿眼睛,她的目光中也泛起了泪水,而她的口中轻声嘟囔着什么,他知道那是自责的言语。

  这一刻他便知道了,她也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会为一个陌生人所受的苦难和死亡伤感。对此,图喾尔第的心底涌出一股热流,公主的关切对他来说是莫大的安慰。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帮忙呢?”苏珊娜有些哽咽地问道,“我们……我一定会带来最好的医生的!”

  “我已经尽我所能找到了最好的医生医治他们……但是……我的父母他们终究不可能战胜自然……自然的力量。”

  “自然的力量……”苏珊娜轻声地重复着。

  “是的。生老病死,自然的力量……”

  他们两人来到斯特列利琴科夫妇的墓前悼念,苏珊娜在那石堆上放了一朵百合花,偷偷地擦去了眼泪。一阵微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回过头来喃喃地说:“奥莱克西。如今你们的王已经赦免了你们。你们是自由的了。我感到亏欠你和你的家人许多。请你随我回到阿舒尔去,而你地上的作物与牲畜我会全部赎买,我会在城里安排一间舒适的寓所给你。让我弥补你的伤痛……这样我也能安心些。”

  “公主殿下,我非常感谢您的慷慨。但让我过寄人檐下的生活并以此慰情胜无,我将失去我的本心。”

  苏珊娜停顿片刻,然后微笑着点点头,她已经料想到了他会拒绝她的邀请,也就无意再去劝说。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些一些黑铅钱币。

  “那请收下……这些。”

  “谢谢你,苏珊娜。”

  苏珊娜离开后,图喾尔第·尼努尔塔像往常一样继续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地过了一些日子。某日,他在草场上碰到另一个牧羊人,那人与他闲谈的时候告诉了他现在阿托尔国的沉重现状:安德烈与他父亲的命运如何一波又一波地翻滚;还有不久前卡拉纳遭受卡拉赫袭击后,那些操控着哈尼加尔巴特军队的利欲熏心之徒,以捕捉地狱来的“饿鬼”为借口,残忍地四处劫掠、屠杀了无辜的民众。那些曾经宁静祥和的村庄,如今遭受到无情的焚毁,村口处,满是盛满孩童尸体的罐子,令人不禁背脊发凉。

  然而,他们所在的这个角落,因其地理偏僻而侥幸逃过了这场浩劫。图喾尔第·尼努尔塔的内心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然而,他深知在这黑暗的时刻,不能被恐惧与绝望所击溃。

  那之后的几天他都辗转难眠,他想到了太多的事。他想到了安德烈在学校的那次演讲,想到了在侏罗山上的生活,也想到了他曾倾慕过的苏珊娜。他曾多么想象安德烈那样,成为独立而又充满激情的灵魂;像安德烈那样知道自己应当为了什么使命而活;像安德烈那样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但他做不到。

  有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应该去帮助他,去帮助陷于困境的安德烈,为这地上受苦的人们出一份力。况且如今,他已经送走了自己的父母,而自己劳役的身份也被解除,没有什么再能够限制他的了。于是,图喾尔第变卖了自己的房子和土地,他简单收拾了行装然后向东方的尼尼微城而去,因为那里正在征召守城的步兵。当瓦萨沙塔占领了卡拉纳的时候,安德烈就基本上放弃了继续与周旋多年的阿拉法和努兹城对抗,转而汇总兵力撤回到西岸以北,他把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并入到了阿舒尔的守城军内,然后亲自率领另一部分北上,打算去收复失地。这时他们听说了一个坏消息:由拉贵尔坐镇的卡拉赫军队与卡拉纳的军队联合,已经兵临尼尼微城下。

  尼尼微城的守城战役是残酷而艰难的。

  由于实力过于悬殊,哈尼加尔巴特联军没有丝毫的犹豫,数十辆带着攻城锤的冲车快速的集中到了城墙下。因为有天使拉贵尔的力量,掩护缩放梯的移动塔楼被闲置了,那些卡拉赫的士兵直接被天使的力量托举,如同飘渺的羽毛,轻盈地降落在城墙之上;拉贵尔再次施展神力,将投石机以极速部署、移动到周边地区。城墙上防御的弓箭手(ābūaqalte)很快被破空而来的巨石击毙,他们在惊恐中发出最后的悲鸣;接着在城墙上,就在柯沙河(Khosr)流过的地方裂开了一个口子,整个东段的城垣开始轰然倒塌。北面内尔伽勒(Nergal)门两侧的翼牛人(Lamassu)石像被拉贵尔用力量从地上拔起,悬于空中然后朝着城内的主殿砸去。城内不多的持短剑防御的士兵们并没有抵御多久就投降了。城中开始出现火光,惨烈的哀嚎声传遍了半个平原,就连姗姗来迟的,那些安德烈所率援军中的将领们在听到这声音之后,都叫前行的队伍停下,只敢隔着曲折的河岸远眺而不敢再去靠近。他们看到那些居民和士兵的头颅被砸碎或砸瘪,从城墙上扔出来;他们看到那些人将战俘从城中拉到外面,被活活砌在墙里。

  安德烈震惊不已,尼尼微城守城之役的惨烈超过了他的想象,不知不觉泪水夺眶而出。就在所有人都失去了信心的时候。他们看到一个男人仍然手握长枪站在城墙上与那些从四处袭来的敌人对抗着。那人周围的幸存者们也被他的勇气所鼓舞,没有投降或是逃跑,甚至有些人从俘获他们的人手中挣脱,重新夺回武器,奋力地反抗与撕杀着。安德烈拔出了腰间的剑,向身后的众士兵喊道:“我们没有失败,我的士兵们!你们看到了吗?!我们并没有失败!那就是真正的战士!让我们去把那个人救下来!我们今天这一仗就算是胜利了!”

  安德烈用脚狠狠的磕了一下马的肚子,向前冲去。

  于是后面的众人也追随他向尼尼微杀去。安德烈和援军的骑兵先一步到达城下。他们冲散了敌人的盾牌部队(sbūaartē),安德烈将哈尼加尔巴特的一命指挥官斩于马下,将城下敌人的步兵驱散;接着他和众人下马顺着那些从墙上脱落的石块,向上爬到了城墙上。他们突出重围,来到那个已经倒下的,身受重伤的士兵面前。

  “安德烈将军……你们快走……”那人在失去意识之前看到了来救他的人,竟直呼他的名字,然后便合上了双眼。

  拉贵尔看到了安德烈一行人,便迅速朝这边飞来,用能力驱动那些碎石块朝他们砸去。情急之下,安德烈将这个士兵抱了起来,和众人朝城墙下跑去。

  鲜血从这个男人面庞滴落、散开。这时,安德烈才在颠簸中认出了这张脸。

  “奥莱克西!是你!竟然是你!”安德烈不敢置信,“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回去的!坚持住!坚持住!”

  安德烈的军队向南撤退,带着重伤的图喾尔第回到了阿舒尔城。并将奄奄一息的图喾尔第交给了内殿的御医(asabetānū)直接治疗。御医为了救治图喾尔第,调和了一剂特殊的熏蒸草药酊剂,瞬间令昏迷不醒的图喾尔第恢复了生命体征。御医端详了一下图喾尔第的伤势,发现他的胸口和腹部都有严重的外伤,骨折的断裂声令人胆颤心惊。为了防止伤口感染,御医用药膏覆盖了伤口,并用纱布将其缠绕紧密。药膏中含有一种特殊的草药,不但能防止感染还有止痛的功效,能够加速伤口愈合。接下来的几天里,御医和宫女(sinniltuaekalle)们轮流照顾图喾尔第。他们给他喂食流质食物,以保持他体力的恢复。图喾尔第的伤口逐渐开始愈合,但他仍昏迷不醒,仿佛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御医知道,图喾尔第的生命之火虽已恢复,但他的精神却依然脆弱。为此,他采用了一种古老的神秘疗法,利用特殊的音乐和咒语来唤醒图喾尔第的意识。安德烈与苏珊娜经常前去探望他,询问医师他还要多久才能苏醒。

  苏珊娜问:“这种疗法有多大的把握能使图喾尔第完全恢复呢?”

  御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这种疗法对每个人的疗效都有所不同。有的人可能在几天内便能恢复清醒,有的人则需要数周甚至数月的时间。在图喾尔第身上,我已经看到了很大的进步,但我仍不能确切地告诉你们他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醒过来。”

  安德烈和苏珊娜彼此看了一眼,他们明白这并非一个容易的过程。苏珊娜轻声问道:“那么,我们能为图喾尔第做些什么呢?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助他更快地康复吗?”

  御医沉思了一会,然后说:“其实,你们已经在帮助他了。你们的关心和陪伴对图喾尔第的康复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在他的意识尚未完全苏醒之前,你们可以为他讲述一些过去的故事,让他听到熟悉的声音。这些都将有助于唤起他的记忆,帮助他找回自己。”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安德烈与苏珊娜经常来到他的床榻边,一边讲述,一边与他一起回忆着从歌篾到赫尔维蒂,再到阿托尔的往事。然而此时此刻,阿舒尔国的局势却每况愈下。因为有拉贵尔的协助,尼尼微城就这样快速陷落了。反叛者们如狂风席卷,掌控了西部辽阔的土地。他们在愤怒之中,对被占领地的百姓施以满腔的疯狂与残忍,仿若世间恶魔降临。阿托尔商人的财富被他们一网打尽,而那些勇敢反抗的人,更是惨遭肢解,沦为供养士兵的离奇食品。安德烈对此的反应,不出所料地遵循了自己伯公的旨意。阿托尔的国徽被重新赋予了意义,化作了人类英雄马尔杜克的荣耀之象。此举本来并没有激怒南方天国的当权者们,但当他们在听完了拉贵尔煽风点火的阐述后,他们认定了阿托尔国不可饶恕的渎神行为。

  天使长严令修改律法,禁止世人再对马尔杜克的名号供奉与传颂。在协助越狱者的重罪之上,他们宣判阿托尔国的诸城不再是“人类”,而成了应被毁灭的“罪恶之城”。就像约旦河东岸、盐海(即死海)以北的所多玛与蛾摩拉那样,因触犯上帝的律法而被定义为恶魔的领地。如此,昔日的繁华与安宁,已被恶劣命运的阴影所掩盖。

  于是,有五座城邦直接宣布脱离阿托尔的统治,包括中部三城塔贝图、沙迪坎尼和泰尔-比德里和西北的哈兰城,南部的特尔卡;中部三城与哈兰加入了哈尼加尔巴特的阵营,而特尔卡则独立建国。北面的大国赫梯也背弃了阿托尔,转而去巴结沙图瓦拉;他们与西部的游牧民族阿赫拉穆(Ahlamu)结盟,不断滋扰阿托尔的边境省份。由于国家已经处于被三面包围的状态,宫廷利木(Limmu)的长官,也就是大管家(maennu)——马扎兹·帕尼(mazzāzpāni),他曾是先王的密友和知己。他向大将军安德烈提议将王都迁往最南端的马里。那里有伯拉河作为天然的屏障,也许可以让已经疲惫不堪的阿托尔军队得到有效的修养。安德烈并没有同意这个提议,因为他知道一旦真的走到这一步,就意味着要完全放弃首都阿舒尔城了。

  安德烈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他在会议内踱步至天明。在朦胧的晨光中,图喾尔第从沉重的昏迷中挣扎着醒来。他的意识仿佛从深邃的梦境穿越回现实,逐渐感受到了周遭的环境。他看到自己正卧于这间四壁镶嵌珠宝的房间里。仆人们穿梭往来,轻轻挑撒着香水,让室内保持着淡淡的清香;床头那做工精美的木制品让他猜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虽然伤口仍在隐隐作痛,但图喾尔第鼓起勇气,紧紧扶着床沿努力地坐了起来。当一个仆人走进房间,图喾尔第焦急地问出第一句话:“尼尼微城怎么样了?”仆人闻言,立刻前去通知大管家和御医。不久,他们又请来了安德烈。

  安德烈一见到奥莱克西醒来,眼中闪过喜悦与关切:“奥莱克西!我的朋友,你终于醒了!感觉如何?”说着,他上前搀扶着试图站起来的图喾尔第。

  图喾尔第微微一笑,摇了摇头:“别担心,将军。我的伤势已经好转,很快我就能重回战场,与你并肩作战。”安德烈闻言,松了口气,但仍然关切地看着图喾尔第。

  “叫我安德烈就好了!为什么和我见外呢?奥莱克西,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疗养身体,不必匆匆赴战。你已经做得足够多,足以让我们为你感到自豪。那一日,在尼尼微城的战斗中,你以寡敌众的英勇事迹激励了一众将领和士兵,远胜于斩杀无数敌军。”

  安德烈停顿片刻,接着说:“奥莱克西,关于你父母的离世,我深感遗憾。苏珊娜曾多次让我去劝说你来阿舒尔城住下,但是战事紧张我却没有时间去看你,在此我再次向你道歉;苏珊娜曾告诉我,你的转变让她感到惊讶。那时我还半信半疑,直至亲眼目睹了你在战场上的英勇表现。奥莱克西,你是我们的英雄,我们的国家现在陷入了危难,我们需要像你这样的人鼓舞大家的士气……”

  图喾尔第并没有因为安德烈对他的褒奖而露出半点高兴的神情,仍然深深地紧锁着眉头问道:“安德烈,尼尼微城怎么样了?那里的人民得救了吗?”

  “对不起,尼尼微城已经完全沦陷了……”安德烈低下头,“再那之后我们又失去了大片的领土。敌人已经在北面汇集了全部的兵力,随时准备南下夺取这座阿舒尔城……”

  “就是因为那个有翅膀的人是吗?”

  “是的,就是那个为天神雅威看家护院的一条恶犬,那因拥有神力而恃势凌人、鱼肉乡里的恶霸,那位总督、天使——拉贵尔。”

  图喾尔第沉默不语。

  “现在情况更加的恶化了……奥莱克西,我们稍后要在作战室开会,希望你也到场,大家都很关心你的康复状况。”

  “好的,我会去的。”

  不久后,图喾尔第来到了议事厅,旁听正在召开的作战会议,巴布·阿塔·伊迪纳作了最新的局势汇报。当得知背信弃义的赫梯与那些趁火打劫的野蛮阿赫拉穆部族已经跨过了西面最后的防守力量,向杜尔-卡特利姆逼近的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感到大势已去,他们继续有人建议安德烈放弃阿舒尔,退到马里去做最后的抵抗。安德烈愤怒地呵斥这种想法,他告诉他们即使只剩这一座阿舒尔城,他也要坚持留在这里包围它,因为只要这座城在,阿托尔这个国家就没有灭亡。图喾尔第在这个过程中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一直半闭着双目思索着。当他看到在场的众人那一张张绝望的面容后,他鼓起勇气,缓缓站立起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安德烈。也许这里还有一条路。”

  立刻,大家停止了争吵,开始聆听这个英雄——但军衔只有普通士兵的人的陈述。

  “诸位,现在我们整个北面和东面都已经成为哈尼加尔巴特的领土,这让大家产生了一种我们只能撤往西南的错觉。但是大家请看。”图喾尔第手指着地图上标记沙图瓦拉军队的地方,用坚定的声音说道:“卡拉赫将大部分的兵力调往了我们这里,也就是阿舒尔城以北三里格远的平原上。这就意味着,哈尼加尔巴特本就兵力薄弱的西北方向当前更加缺失防守,也就是哈兰和哈布尔河上的三城。

  “所以,如果我们现在迁都杜尔-卡特利姆,而不是马里,把所有的军队西移去消灭本来就不是我们对手的赫梯与阿赫拉穆,然后继续向西去夺取那些几乎没有抵御能力的大片零散的赫梯附庸国,并以此作为筹码逼赫梯恢复与我们结盟。到那个时候,我们就有力量南北夹击去夺回哈尼加尔巴特从我们手上偷走的领土了。”

  在场的人听完他的陈述后,无不互望着点头称是。安德烈拍了拍他朋友的肩膀,恢复了那往日的目光如炬,赞叹道:“奥莱克西!如果是为了这样充满希望的目标的话,我愿意放弃阿舒尔城!”

  “但是,还有一件事……”图喾尔第停顿了一下,“安德烈,你要以萨尔玛那萨尔王的名义西征。”

  房间里瞬间变得安静了,安德烈感到有些眩晕,并向后退了两步。

  “你必须有所舍弃。”图喾尔第说完了最后的话。

  安德烈明白安图喾尔第的意思,他陷入了沉思。他十分清楚这一点,到目前为止阿托尔的士气低落与战斗力薄弱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安德烈的父亲萨尔玛那萨尔还在敌人的手上。如果要扭转这一局面,要么是自己称王,要么就是向人们宣布他们的国王已经被救回,但无论怎么做都意味着他必须要放弃自己的父亲。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假设他的父亲还活着,那么沙图瓦拉就会因为他已失去了利用价值而杀死他。安德烈没有立刻作出决策。会议结束后,他走到母亲拉勒的身边。在这个特殊时刻,他放下了在他人面前的坚强外表,眼中泛着泪光,声音颤抖地问道:“母亲,我究竟该如何选择?若是拼命去营救父亲,他的国家将会灰飞烟灭;但若是放弃他,我和你将永远失去他。母亲,我该怎么办?”

  拉勒轻抚着儿子的头,眼眶也湿润了。她带着哽咽说:“我也不知道,我……我的孩子……”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也许你爸爸他在那第一天就已逝去,也许……他现在还在苟活着。但是,作何决定……终究取决于你。我的孩子,你应该……应该去思考,如果你是他……他会希望看到什么样的结果……他会希望你如何行动呢?”

  “他一定会……会为了阿托尔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母子两相拥而哭,他们知道现在只剩这一条路了。在那天之后,安德烈向城内的百姓和众将领发出公告:萨尔玛那萨尔一世国王在尼尼微战役中被自己救回,如今国王将为遵守捍卫自己国家的誓言,向西出征来犯的赫梯与蛮族。夜幕降临之际,阿舒尔城的百姓与士兵们开始紧张地准备着。军队的战车和马匹被分出一部分来协助百姓托运行李。家家户户搬空了房屋,仓库里的粮食和器械也被迅速清空。在夜色的掩护下,他们如同一股蓄势待发的洪流,撤离了阿舒尔城,使之成为一座空城。

  当破晓的光芒洒满大地时,一支浩浩荡荡迁都杜尔-卡特利姆的队伍已经前进了两里格的路,即使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前来追赶也以无济于事了。经过数日的跋涉,他们到达了目的地。图喾尔第凭借勇敢与智慧,被任命为副将,跟随在安德烈的战马身边,共同率领着军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装备和武器落后的赫梯与阿赫拉穆骑兵迅速被击溃。接着阿托尔的军队在萨尔玛那萨尔王的名义下向西攻陷了边境阿林努(Arinnu)的堡垒。

  在之后的征程中,阿托尔人所向披靡。他们轻取了泰特(Taite)、伊里杜(Irridu)这两座无人防守的哈尼加尔巴特的镇子;不久他们继续向西攻下了赫梯的属国卡尔凯美什(Karkemish)和比特-阿古西(BitAgusi),甚至一直打到了濒海的帕丁国(Pattin),在那里,他们战胜了一万四千四百名顽强的守军。如此胜利的延续,使得阿托尔国成功拓展了自己的疆土。让原本看起来已经命若悬丝的国家重新获得了生机与希望。

  在杜尔-卡特利姆的壮丽宫殿中,高大的拱顶下,光影交错,气氛庄重肃穆。就在那空着的王座前,图喾尔第·尼努尔塔单膝跪地,低垂着头。在那里,安德烈将军一手扶剑,背后伫立着苏珊娜和众将领,他们的目光穿过光线斑驳的空气,紧紧锁定在这仪式的主角身上。安德烈用剑轻轻放在图喾尔第的右肩上,声音铿锵有力地说道:“强敌当前,无畏不惧;果敢忠义,耿正直言,宁死不诳;我代表萨尔玛那萨尔一世,伟大的阿托尔的国王授予汝骑士的名号,望永志不忘!”

  图喾尔第用左手放在胸口上起誓道:“吾将仁慈地对待弱者;吾将勇敢地面对敌人;吾将毫无保留地对抗罪人;吾将为无法战斗者而战;吾将为阿托尔的妇孺、兄弟和友人战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正当马里的守军与杜尔-卡特利姆的军队在收复了特尔卡之后,在他们会师哈布尔河平原之际,准备庆祝阿托尔的疆域几乎恢复到卡拉赫叛乱前大小的时候。在那个夕阳余晖映衬的黄昏,他们眺望着地平线的尽头,看到了一片黑色的点点簇拥。视力敏锐的弓箭手向他们的将军舒尔马努·卡拉杜报告,那是哈尼加尔巴特的战旗。将军立刻派出信使,驰骋返回杜尔-卡特利姆,通知那些沉浸在喜悦中尚未察觉危机的人们。此时,在新都,众人从议事厅内出来,前往披红挂彩的会厅赴宴。刚刚在会议上,图喾尔第建议了安德烈应该事不迟疑,立刻北上出征安纳托利亚高原,攻打一直在拖延时间的背信弃义之国赫梯。然而,两位御前维齐尔——伊巴西利与巴布·阿塔·伊迪纳对此提议有着巨大的分歧。直到会议结束,他们还一直在安德烈与图喾尔第的面前喋喋不休,激烈地争执着。

  “赫梯国王哈图西里三世(HattusiliIII)一定被打到家门口的萨尔玛那萨尔王军吓得够呛,但他竟然仍未与阿托尔恢复盟约。若再拖延,我们将失去攻击哈尼加尔巴特的最佳时机!”巴布·阿塔·伊迪强调道。

  “他不可能马上给出答复,他的进退两难是可以预料的,我们应该再等等。”伊巴西利持反对意见。

  “我们等不起了!将军,我同意奥莱克西的观点,现在就出兵我们可以很快横扫羸弱的赫梯,待我们攻下它的全境,到那时我们不需要盟友,以一己之力就可以与哈尼加尔巴特抗衡!”

  “将军,我们没必要浪费这样的资源与力量,眼下我们已雄霸西部,纵使他拉贵尔一位天使的力量再强,亦不会在此刻轻举妄动来袭击我们。赫梯终究会为迫在眉睫的危机竭泽而渔,与我们结盟。”

  “不然。”图喾尔第对几个人说,“若是在过去,他们同阿托尔结盟,共同对抗哈尼加尔巴特,只会得罪北方主天使拉贵尔一个人。我依稀记得,萨尔玛那萨王曾和我们说过,萨尔玛那萨王曾与我们言及,天使在干预辖区内国家政治格局时死亡,人类并无需负责,是否如此呢?”

  “诚然。”伊巴西利回答道,“在古提和亚摩利袭击南方以后,上帝削弱了天使们的力量,意在阻止他们过度干预人类的政治生态。尽管祂未以法律明确划定这一限制,却因此滋生了如拉贵尔这般权谋之徒。”

  安德烈道:“我补充一句。我父亲曾说,当人们最需要他的启示与帮助之时,就是那些蛮族横行霸道之际,上帝这位苍老的造物主竟削弱了天使的力量。这不过是为了让他的游戏——观赏尘世间的人类互相残杀,变得更为有趣罢了。”

  图喾尔第点头道:“因此,赫梯人会认为,若仅是对抗拉贵尔,只要有机会重创他的躯体,也许仍有凭借运气获胜的可能。然而如今,南方的当局已经对我们阿托尔各城邦定了罪,尽管他们仅让拉贵尔充当行刑人,但其性质与拉贵尔干政截然不同。因为我们已被划入必须毁灭的“不义之城”的范畴,赫梯会忧虑被牵扯入其中,故而他们只会继续拖延。倘若我们现在不立刻出兵,他们会用此时光凝聚更多力量,届时事端对我们而言将变得异常棘手。”

  安德烈微微颔首,表示认同。此时,众人抵达宴厅,只见王后拉勒、卡拉赫公主苏珊娜以及其他的贵族们早已在座等候。当他们用膳到一半的时候。信使匆匆送来了前线的战报。

  “不可能!”巴布·阿塔·伊迪纳倏地一怔道:“在缺乏补给线的情况下,他们如何敢以庞大规模的主力军冒险远征!他们岂不知杜尔-卡特利乃是我们最严密防守之城?何况这些日子以来,拥有补给线的北部要道上,我们驻守边境的军队并未通报任何敌军动向,他们又如何能从南部荒野中悄无声息地涌现?“

  “他们一定是攻下阿舒尔那座空城之后,就从南方直接过来的。”图喾尔第说道,“你不要忘了,因为有主天使拉贵尔的帮助,他们无需携带过多物资。他们的战车轮子在马匹牵引下自行向前滚动,士兵们则被拉贵尔的力量托举,双脚离地,迅速向前移动。如此一来,他们便无需大量军粮和补给,便能够日行千里……“

  伊巴西利沉思地说道,“拉贵尔的能力固然神奇,但终究有限,他不可能在同一时间运送如此众多的兵力……“

  安德烈一直沉默不语,他双手合十,指尖轻轻搭在眉心处;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咳嗽了几下,镇定地说道:“各位,不论今夜或明日,那将是决定我们生死存亡的最后之战。”接着,他目光转向母亲与苏珊娜,点了点头,“鉴于敌军的行进速度,我们已无法像上次那般撤离。母亲、苏珊娜,请速速召集城中的妇孺,带她们藏匿于城市的地窖与暗道。”

  随后他挺身而起,望向战友们:“所有的男子,准备迎战!去换上你们的戎衣,带上你们的宝剑!立刻行动!这一天来得比预期更早。然而,让我们在今日为这一切画上句号!”

  安德烈与图喾尔第登上城墙,此时夜幕已降临。他们望见东南方出现无数摇曳的光点,那是敌军中领路者手举火把组成令人生畏的排山倒海之象,令人望而生畏。从敌军的移动速度来看,他们并无意在那矮橡树丛生的草地上扎营休息,而是径直向杜尔-卡特利姆的城垣直接攻来。安德烈迅速跃上战马,离城而去,对众将领郑重地说道:“从那密集的光点来看,敌军恐怕有数万之众。一旦他们抵达城下,即使没有拉贵尔的帮助,借着云梯,他们也能迅速将此城夷为平地。遵循我的命令,立刻集结所有骑兵和战车部队,从左翼开始,挫败敌军的进攻气势!余下之人与我同在右翼迎击敌军。”

  舒尔马努·卡拉杜带领着骑兵部队和战车部队先一步出发了,每辆战车除了司机(amugerre)以外,还有一名弓箭手(mārudamqu)来增加整体的战斗力。安德烈坐镇阿托尔的主力军,带领军队向右侧行军。他安排了独特的阵型:在左右翼,让盾牌部队在前,武器部队(sbūakakkē)在后,加强两翼兵力的战斗序列;中间用战力薄弱的普通轻步兵填充,不安置盾牌部队进行抵御。

  就在阵前,安德烈执鞭马背,振臂高谈:“战士们!一万年前,雅威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无数的生灵乃至人类,他让所有这些被造物在短暂的生命中,承受着生老病死的磨难,又在他们死后安置无数诸多的地狱与监牢!战士们!雅威和他的天使们在这地上犯下了诸多不可饶恕的罪孽,他却说这罪来自我们!将我们因他所赋予的饥渴与好奇心而品尝伊甸果子的行为视为原罪。他将我们逐出乐园,遗弃于荒野,制定严苛的律法,违者遭屠城灭顶之灾;他降下洪水,随意剥夺生命;他混乱人们言行与语言,引发纷争和战争,以自相残杀为乐。

  “今天,人类之子,马尔杜克的故乡——我们伟大的阿托尔,将完成预言中的使命!我们将与神的军队对抗,与天使拉贵尔和他的恶犬们对抗!战士们,今天我们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我们身后城内的百姓,更是向雅威传递一个信号!我们,人类!将为向那个将我们逐出伊甸园的神复仇而战!将为战胜这个黑暗与痛苦所主宰的世界而战!”

  安德烈的慷慨激昂犹如一把利剑,刺破了黑暗的长夜。战士们被他的话语激励,士气大振,满腔热血沸腾。他们将誓言镌刻在心,为了荣耀、信仰与复仇,勇敢地迎向战场,无畏地挑战神明的军队。在这个充满黑暗与痛苦的世界,他们将以生命为代价,为人类开辟一条光明之路。

  战车呼啸,战马齐鸣,阿托尔冲锋部队犹如狂风暴雨,呼啸而至,直扑哈尼加尔巴特的队伍中心。舒尔马努·卡拉杜矫健地穿梭于战场,他的双刃如同死神的镰刀,挥舞间夺去无数敌军的生命。他威猛的战马踩踏着敌人的尸体,瞬间,敌军进攻的狂澜之势被削弱。接着,舒尔马努按照安德烈的在战前的指示,并没有与敌人纠缠,而是快速率领残余骑兵队伍向安德烈主力部队的方向撤退,迂回至步兵方阵后方,静待良机。此时安德烈一声令下。早已埋伏在后方的远程部队——投石手(ābūaupe)和弓箭手开始攻击敌人的左翼。箭矢矫健地划破空气,如同蛟龙入海,直击敌人左翼。投石手们也不甘示弱,腾身而起,挥舞巨石如同舞动风筝。巨石破空,带着毁灭之力,直击敌军要害。

  本已减缓速度的敌军希望快速寻找到反击突破口,却落入了安德烈巧妙布置的战阵:哈尼加尔巴特骑兵团见阿托尔主力中锋毫无防备,开始率主力一头扎入敌阵,意欲一举攻破。然而,宛若潮水般涌入的骑兵却未料到中央部分正悄然向内凹入。最终,几乎呈垂直排列的战斗序列,将深入敌阵的哈尼加尔巴特军包围,形成极度凶险的两面夹击。自箭矢与巨石如雨般降落,撕裂哈尼加尔巴特士兵的躯体之时,拉贵尔已飞升至高空,远离危险。于是哈尼加尔巴特的军队陷入了诱敌深入的险局,岌岌可危,眼见即将被歼灭,胜利的天枰向阿托尔一方倾斜。不料这时,后方的城垣方向突然响起倒塌巨响和惨烈的厮杀声。

  “发生什么了?!”安德烈大声的询问撤到后方的舒尔马努·卡拉杜将军。

  “糟了!定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一定是他们熄灭火把的分队!”舒尔马努回答道。

  图喾尔第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上前劝阻执意返回解围杜尔-卡特利姆的安德烈:“将军!士兵们需要您!您不能离去!请让我代您返回城中,解救城里的人民,解救您的母亲和苏珊娜……”

  安德烈冷静了下来,他看了看图喾尔第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于是,图喾尔第与舒尔马努的骑兵朝城市方向疾驰。当他们抵达城边时,发现城墙已破,城内四处熊熊燃烧。借着火光,他们看到半空中一个黑影操控着火焰攻击顽强抵抗的守卫者们。与此同时,敌军士兵已洗劫了城内大片建筑。

  “那不是拉贵尔!是雷米尔(Ramiel)!”舒尔马努惊呼道。

  “所以他们这次有两个天使助攻,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图喾尔第自言自语道,他深知无法挽回的命运,已如逝水难收。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已经无力回天,快!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进城去,能救多少就救多少人出来!”说罢,图喾尔第将队伍一分为二,他让舒尔马努带一些骑兵在附近游荡,以备在他们出来的时候接应。他自己则带领着剩下的队伍,从城外一个隐秘的下水道口钻入了居民们藏匿的密道,以此潜入城中,寻找幸存者的踪迹。那一夜的战斗后来被游荡在美索不达米亚大陆上的诗人这样提起:黑暗降临,烽火狂舞,勇士涌动,誓斩星辰。铁甲犹在,鲜血不干,誓让无辜,破晓重生。

  天空泛出微曦,沾满鲜血与泥泞的图喾尔第和几名幸存士兵艰难地从密道中走了出来。他们所救出的人数并不多,但却从敌人的手上抢下了王后(aatarre)拉勒的尸体,并找到了躲在角落里的还活着的公主苏珊娜。

  但令图喾尔第惊愕的是,原本应在外接应的队伍如今也所剩无几。

  “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只剩下你们这些人?”图喾喾尔第焦急地问道。

  一名士兵颤抖着回答:“将军……他们去前线支援了……”

  “然后呢,就再也没有回来吗?!”

  “没有,因为我们得到了消息……”士兵哽咽道,“我们……已经……全军覆没了。”

  清晨的雾笼罩四面,周围一片死寂。他们身后的城里飘出浓烈的腐肉和焦糊气味,以及硫磺燃烧后的恶臭;但已听不到敌人凶残的砍杀和人们悲惨的哭嚎声了。

  “当您带着人进去之后不久,舒尔马努将军就被告知前方战事危殆,便带骑兵团的大部分人前去支持了,他只留下我们几个在这里继续等你们出来……不久后,我们看到战场那边火光冲天,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这个士兵越说道后面越发的战栗颤抖起来,“到后半夜的时候,那边有我们的逃兵朝这边骑马奔来,“当时他的身上还有火焰在灼烧,当他靠近我们的时候,他喊道‘快跑!快跑!他向我们放火!’,我试图把他拦下来,但他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他从我身边疾驰而过,朝河边去了……又过了些许,有我们的人又向这边逃过来;当时的天太黑,我们只能看到其中一个人扶着另一个受伤的士兵过来,而那士兵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当他走近了,我才看到那是他血淋淋的肠子,从身后绕上来,被搭在自己的肩头。‘那个天使,他把我们举起来,反复的砸向地面……而其它的人差不多都被烧死了。’搀扶他的士兵说。我们中的一个工兵(anēpee)带他们到军营那边去找医生了,但后来我们见军营那边也起了火,他也再没有回来。”

  图喾尔第听后骇然的后退了几步,问道:“那安德烈将军呢?!有关于他的消息吗?!”

  那名士兵听后哽咽难言,之后说道:“……不知道,但……你们听,战场那边已经没有任何动静了……甚至连一声哀嚎声都没有了……”

  苏珊娜险些要晕倒过去,被图喾尔第扶住了。他让苏珊娜与那些骑兵和幸存的人一起逃走,自己去战场寻找安德烈的踪迹,但苏珊的再三恳求他,能够让自己与他同去。于是他们两人便上了战马,朝着昨夜战场的方向前去,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图喾尔第·尼努尔塔时刻提防着那被大雾遮挡的前路,手里攥着长矛;从雾中时不时的窜出一些惊慌逃跑的马匹和浑身是血的已经疯癫的阿托尔士兵,这让他的精神十分紧张,数次险些就要误击。约莫六十格什秒(Gesh)后,他们看到地面上的草已出现焦黑色,他们便知自己已经离冲突的中心地带不远了。接下来的场景让他们两个人惊心怵目: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分散垒迭在各处,已经分不出那些内脏与四肢的主人到底是谁;那些只有全身皮肤被烧焦的人仍然在喘气,即使他们的口腔和喉咙都也已经烧成了炭片状,一片片的剥离、吹散,因此他们无法发出惨叫,只能在地上蠕动、腐烂并祈求死亡的到来;还有一些人,他们的五官都被泥土塞满,很显然他们的脏腑也早已被这些淤泥胀破。在一棵被烧死的枯树前。他们找到了身中数箭,瘫靠在那里的维齐尔大臣伊巴西利——他当时作为参谋之一,处于军队的后排。图喾尔第和苏珊娜立即下马,上前查看他的伤势,并打算把他带走,但他们因只将他身体稍稍移动都会产生剧痛而放弃了。鲜血从他的牙齿的缝隙中渗出,他说道:“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呢?都结束了……我们输了……敌人也没打算停下来,他们已经南下去了……去攻我们的特尔卡和马里去了……”

  “安德烈还活着么?你看到他在哪儿了吗?!”图喾尔第问道。

  “没人能知道……到后来,这里乱作一团了……”

  “为什么?!安德烈调我回去支持城内的时候,我们还处于上风!”

  “上风?我们从来就没有处在上风……都怪我们太轻敌了!我们忘记了拉贵尔可是主天使!当我们以为我们的远程部队挫其锐气之后,他并不是飞到天上落荒而逃了,而是偷偷绕到了投石手和弓箭手的身后,偷袭了他们。也就是在你走后不久,那些投石机的木头就被他用力量折断,他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举起落下,不断地摔在地上,或是被直接插死在那些木头尖刺上……等到我们失去了远程支持,拉贵尔则可以肆无忌惮的飞到我们的上空,开始对我们的士兵进行惨无人道的虐杀……而在我看来,他的行为确实印证了安德烈说的——他只是出于好玩……”

  “那为什么雷米尔会出现在杜尔-卡特利姆的上空?!为什么他们会有两位天使的帮助?!”

  “我早该想到的……你和巴布是对的。当我们把赫梯逼得太紧而又没有立刻对他们下手的时候,哈图西里一定是向南方的凯美特总督拉美西斯(Ramesses)求救了。当他们结盟,并和哈尼加尔巴特这群败类坐下来一起商讨的时候,他们一定贪婪地等待着时机,企图瓜分我们那些日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西部土地。而凯美特正是西方主天使雷米尔辖区内的国家,他当然愿意以清除“罪恶之城”这样名正言顺的名义,扩大自己的疆域……顺便满足他那变态的屠城爱好……

  “你们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他在用硫磺烧毁了我们的城市之后。立马过来协助拉贵尔,将这些士兵烧成了现在这副恐怖的摸样——他为了折磨这些人,不让他们立即死掉,仅仅烧掉了他们的表层的皮肉和五官;让他们就这样痛不欲生,暴露荒野而慢慢死去……”

  这时,雾渐渐散去了,完全的露出平原上那地狱般流血漂橹的景象。图喾尔第问道:“我们的人全都死了么……就没有能活下来的吗?”

  “当他们准备南下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小撮人骑上马去追了……但……”

  伊巴西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还是咽了气。图喾尔第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泪眼模糊的苏珊娜,说道:“如果还有人没有放弃,那一定是安德烈……我们继续找下去……”

  两个人重新上马,向南而去。他们沿着地上的痕迹,行走了约数缆绳(able)的距离以后,听到从前方的丘陵处传来兵器碰撞的战斗声音;他们相视点头,便向前方疾驰而去;苏珊娜也拔出了佩剑准备作战。当他们翻过那座丘陵的山头,便看到在谷底是阿托尔的寥寥几个骑兵,正在纠缠和攻击哈尼加尔巴特脱离部队走散的一个约莫有二三十人的小队,但他们因为众寡悬殊已经陷入重围,地上还躺着一些战死或受伤的人。图喾尔第举起长枪冲了下去准备支持他们,其中一个骑兵被三五敌人围住,多亏图喾尔第抛出的枪刺破了其中一个敌人的喉咙,才使那人解围。当图喾尔第与苏珊娜上前,才认出那骑在马上被血染红的脸——那正是参谋巴布·阿塔·伊迪纳,他当即指向那边的地上一个躺着不动,双腿被削去的人:“你们赶快走吧!带上他,离开这里!如果他能活下去,我们的精神就不死!你们快去,把他救走吧!”说罢,他继续应战去了。

  苏珊娜下马冲上来,来到那个伤者的身边,泪水夺眶而出:“安德烈!安德烈!我们来了!来救你了!你要坚持住啊!”

  那时安德烈已经晕厥了过去,图喾尔第上前将安德烈抱到马上,对苏珊娜说:“苏珊娜!我们先离开这里!快走!”身后的飞箭袭来,二人骑马向另一座丘陵奔去。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见没有人来追赶他们了。便在那山坡上一块能遮挡他们的岩石边停下来,把安德烈抱下,为他包扎伤口;苏珊娜拍了拍他的脸颊,希望把他唤醒,但血很快还是把那亚麻布洇开了。后来,安德烈还是醒了一会儿,他看见眼前的苏珊娜和图喾尔第,问道:“我妈妈呢?”

  “她走了,安德烈……”

  安德烈又闭上了眼睛,过了好半天才又睁开。图喾尔第说道:“请坚持下去,安德烈!苏珊娜需要你!我们需要你!我们的国家需要你!只要你活着,人们就永远不会放弃!你是我们的马尔杜克啊!你是我们的希望!安德烈!坚持下去!”图喾尔第和苏珊娜各握着安德烈的一只手。安德烈微笑着望瞭望图喾尔第,又望瞭望苏珊娜,说道:“苏珊娜,对不起。在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我答应过要娶你。但这些年,我先要去救我的父亲,后来又为社稷之事而奔波;我很后悔,这些年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如今,我只能说一声对不起……我希望……你能活下去……这是我唯一的,最后的要求……奥莱克西!你还在吗?”

  “我在,我在……”

  “我要你立即起誓,你会照顾好她,照顾好苏珊娜!”

  “我答应你。”图喾尔第向他起誓了。

  “答应我,你们……你们都要活下去!奥莱克西,带上她走吧……忘记什么阿托尔,也忘记什么马尔杜克吧……忘记那些对雅威的无谓争斗与仇恨吧……我早就应该放弃了,放弃与神对抗……我们是凡人,不可能战胜他,也不可能战胜这个世界……你们走得远远的,到没有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好好地活下去吧……答应我……”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图喾尔第再次重复,他和苏珊娜双双声泪俱下。

  安德烈听着这声音,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记述结束。

  经文注解:

  Amanus,即努尔山脉(土耳其语:NurDalar),古称阿曼诺斯山(古希腊语:μαν),是土耳其的山脉,位于该国中南部伊斯肯德伦湾以东,处于托鲁斯山脉东端

  PetitZab,是底格里斯河的支流,河上建有大坝,被广泛用于灌溉和水力发电。小扎卜河发源于伊朗西北部皮兰沙赫尔以北

  Wasashatta,约公元前13世纪前后在位,米坦尼国王,沙图瓦拉的继承人

  a‘lū,自由人,中亚述帝国一个不属于上层阶级的人口阶层,但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iluhlu,中亚述帝国的农奴,放弃自由并自愿进入他人服务(主要是农业)的人,而其他人又获得了口粮和衣服

  ālāy,为中亚述帝国较低社会阶层的成员

  ābūaqalte,中亚述帝国的兵种

  Khosr,底格里斯河分支,柯沙河穿过尼尼微

  Nergal,尼尔加尔、奈尔伽尔或奈格尔,又称埃拉(Era),苏美神话中的神祇,祂是恩利尔(Enlil)和宁利尔(Ninlil)的儿子,尼努尔塔(Ninurta)和尼沙巴(Nisaba,掌管农业、学术和书记的女神)的兄弟

  Lamassu,即拉玛苏,拉玛苏(阿卡德语:lamassu),是亚述文化中半人半兽的怪物,由于其外型好像一头插上一双翅膀的公牛,在一般媒体可能会将它指为翅公牛(wingedbull)或尼尼微的翅公牛(wingedbullofNineveh)

  sbūaartē,中亚述帝国步兵的一个兵种

  asabetānū,“内区医生”,中亚述帝国皇家宫廷官员之一

  sinniltuaekalle,中亚述帝国由女王和其他宫廷妇女”(sinniltuaekalle),即由较低等级的女性组成的皇家后宫

  Ahlamu或Alamū是闪米特半游牧民族的一个群体或名称,它们的栖息地位于幼发拉底河以西,在Khabur河口和巴尔米拉河口之间

  Limmu,是亚述每年都会选出一个新的议政团体,虽然是按抽签挑选的,但很可能是有限的群体,例如最显赫家族的男人或市议会的成员

  Maennu,中亚述帝国宫殿的首席行政长官是管家(maennu),从公元前12世纪后期开始,在著作中被确定为“大管家”(maennurabi‘u),以区别于小家庭的管家

  mazzāzpāni,中亚述帝国官职,这里做人名,马扎兹·帕尼可能是国王的密友和知己

  Arinnu,萨尔玛那萨尔一世时期,他在第一年征服了西北部的八个国家,并摧毁了阿林努(Arinnu)的堡垒

  Taite,在亚述语中称为泰都,是米坦尼帝国的首都之一,它的确切位置仍然未知,尽管据推测它位于Khabur地区

  Irridu(Irrite)是美索不达米亚西北部的一个城市,可能位于Harran和Carchemish之间,它在青铜时代中后期蓬勃发展,然后被亚述摧毁

  Karkemish,或Carchemish,又译卡尔基米什、卡赫美士,《圣经》和合本译作迦基米施,思高本译作加革米士,西亚古城,位于今土耳其和叙利亚之间的边境地区

  BitAgusi,或BitAgushi(也写作BetAgus)是一个古老的锡罗-赫梯国家

  Pattin,亚述人称它为Unqi,也称Pattin,是一个古老的锡罗-赫梯国家,它位于古叙利亚的西北海岸

  HattusiliIII,新王国的赫梯国王,篡夺乌尔希泰舒普之位,着有自传,叙述其掌权经过,改朝换代未对赫梯政治结构造成重大变化

  amugerre,中亚述帝国战车的驾驶司机

  mārudamqu,中亚述帝国指挥战车的弓箭手

  sbūakakkē,“武器部队”,中亚述帝国步兵的一个兵种

  ābūaupe,中亚述帝国远程作战单位

  Ramiel,即上文中提到的杰拉米尔,在翻译的时候建议用不同的拼写代替即可

  aatarre,“国王的妻子”,中亚述帝国宫殿的职位,现代历史学家称之为“女王”

  anēpee,中亚述帝国兵种

  Gesh,苏美尔语mu-e,古代近东时间单位,约1/360watch(1watch等于1/12日,即大概两小时)

  Ramesses,即拉美西斯二世(RamessesII,约前1303-前1213),希腊名奥兹曼迪亚斯,是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的第三位法老

  able,古近东长度单位,约为720m,测距系统的基础单位,与上级单位6个长绳的长度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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