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话音落下,一个和小余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已从远处的草丛中站起身来。
尽管这个男孩的年纪不大,身体却有着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强壮和结实,甚至还要比同龄的小余整整高出一个头。
只见这个强壮的男孩手持一块海碗大小的石头,已朝着山洞外火堆旁边的三人大步走来,边走边说道:“你们记好了,我叫铁牛,也就是今天打死你们的人!别到了阎罗王那里,都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打死的。”
小余依稀记得,眼前这个自称“铁牛”的男孩,是四男一女那组孤儿当中的一个,急忙往四周查看,要找他其他的同伴此刻在哪。
谁知迎面而来的铁牛却大声笑道:“不必找了,来的就我一个。我一个人就能打死你们三个!”
显然,在他的眼中看来,阿玲和小妹这两个女孩子跟本就不算是对手。唯一有资格成为他对手的,就只有个头比自己矮、身材也比自己廋弱的小余。
眼见这个突然现身的铁牛越来越近,神智已经不太清楚的小妹,又再一次哭泣起来,不停说道:“你别杀我……你别杀我……”
小余连忙让阿玲照看好小妹,自己则抢上几步,拦在铁牛面前。
铁牛也不再废话,待到离得近了,便直接挥出手里的石头,照着小余的脑袋重重拍落,竟是一上来就狠下死手。
小余虽然在山中狩猎多时,却从来没有真正和人打过架,更别说是这种你死我活得生死相搏斗,难免有些手足无措。
幸好他反应极快,再加上动作敏捷,立刻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铁牛拍落的石头。
铁牛一击不中,气得大吼一声,用手里那块海碗大小的石头发疯似地砸向小余。
小余连续几次避开对方的攻击,终于被铁牛手里的石头扫中后肩,立刻被擦破了一小片皮肉,泛起一阵火辣辣的剧痛。
趁着小余脚步踉跄,铁牛恶念陡升,举起石头就往小余头顶狠狠砸落。
避无可避的小余,仓促间只能伸手抓住铁牛的手腕,阻止他手中砸落的石头。
眼见这个身材没有自己魁梧、个头也没有自己高的小子居然敢和自己比拼力气,铁牛盛怒之余,难免喜出望外。
却不料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小子,力气居然不小。任凭铁牛如何发力,手里的石头都无法再往下压落半分。
小余很快也发现了自己的力气并不比对方弱,当即抓紧对的手臂用力一扭,立刻疼得铁牛哇哇大叫,手里的石头也“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小余不敢松懈,再用双手抓住铁牛的这条右臂,狠狠扭到他的背后。伴随着“咔嚓”一声大响,铁牛整条右臂已被当场扭转,整个人都往前跪倒在地,眼泪鼻涕一起涌出。
眼见自己居然制服了这个比自己还强壮的男孩,小余来不及惊讶,一手继续扣住铁牛的右臂,另一只手已顺势捡起对方掉落的石头,便要朝铁牛的后脑砸去。
谁知就在这时,后面的小妹又是一声惊呼,哭道:“不要杀人……不要杀人好不好?”
听到这话,小余微微一怔,还没来得及做出抉择,被他扣住的铁牛已拼尽全力往后一撞,强壮的身躯顿时就将小余撞退数步,径直坐倒在了地上。
而挣脱束缚的铁牛一条右臂已断,哪里还敢回身招惹,只能强忍断臂之痛,钻进草丛往远处狂奔,一溜烟就没了踪影。
看到对方居然就这么跑掉了,小余心中暗叫不妙,忍不住回头怒视刚才阻止自己的小妹。
其实,他真正担心的并不是那个自称“铁牛”的男孩子,而是伴随着对方的这一逃走,也就意味着他们三人的行踪已经暴露,只怕很快就要引来和他同组的三男一女另外四个孩子。
但小妹却只是一个劲地哭泣道:“不要杀人了……小余哥哥你也不要杀人。我们想想办法,把大强哥哥救回来好不好?”
听见小妹提到大强的名字,小余的满腔怒火顿时消散,化为一阵暗叹。
已经死了的大强,自然不可能再回来了。
虽然自己无法改变大强离开的这一事实,但是此刻的自己的,至少还有机会保护好身边的阿玲和小妹,不让她们再受伤害。
阿玲只能安抚惊魂未定的小妹,让她在岩壁上那个浅浅的山洞中睡下,然后询问小余接下来该怎么办。
按理说被那个铁牛逃走,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就已经不再安全,本不该再继续留在这里。
可是望着已经渐渐西坠的日色,再看到山洞里刚刚睡下的小妹,小余思索半晌,终于还是决定暂时留在这里过夜。
虽然他们不想主动前去杀死其他人,但也决不可能坐以待毙,任由别人来杀,于是小余和阿玲决定在山洞前面布置一个陷阱。
常年在村外那片苍山之中的狩猎,对于如何布置陷阱,他们自是再熟悉不过。正好这面山壁前方的草丛当中,只有一条斜坡能够过穿过山壁下的乱石,通往岩壁间的山洞,他们两人便在斜坡下面的必经之处,开始用树枝刨土挖坑。
直到红日落尽、夜色降临之际,他们已在草丛中挖出了一个数尺见方、一人深浅的陷阱。按照以往狩猎的习惯,小余又从附近拣来十多跟坚硬的树枝,找来石片将这些树枝削尖,一根一根插在坑底。
趁着小余布置树枝的时候,阿玲赶在天色彻底黑尽之前,小心翼翼地去附近探查了一番,居然发现了几棵野生的柚子树,摘回来几枚苦涩的酸柚。如此一来,不但暂时解决了没有水的困境,也让没吃东西的小余勉强垫了垫肚子。
很快,深坑中十几根削尖的树枝就已布置妥当,再用松脆的枯枝罩在深坑上面,覆盖上一层薄薄的草叶和泥土,草丛中这个近乎完美的陷阱,就算是彻底完成了。
但是小余并未有歇息,又额外准备了几根削尖的树枝交给阿玲,让她和小妹用来防身。
接着,他又把自己用来削尖树枝的那块石片打磨一番,撕下衣襟牢牢绑缚在一截粗壮的树枝上,便算是做了一柄简陋的石斧。
忙完这一切,已然是深夜时分,两人都已累得筋疲力尽。小余让阿玲去山洞里和小妹一同歇息,自己则在旁边的乱石中找了一处缝隙栖身。
既然陷阱已经布置妥当,倘若铁牛所在的那组孩子夜里当真来犯,难免要弄出不小的动静,所以也不必特意留人值夜。
腹中饥饿的小余躺在乱石当中,仰望着夜空中稀稀疏疏的星辰,再回想起那天夜里老爹准备的一大锅白菜炖肉,不禁感慨万千。
显然,如果丧彪所言不假,收养他们几个孤儿的老爹本就是夜神殿的一员教众,只是为了完成夜神殿选拔教众的任务,那么这些年来他们在老爹家中生活的点点滴滴,从头到尾根本就是谎言。
至于那天夜里老爹亲手准备的那一大锅白菜炖肉,还有那一大坛香甜的米酒,则是给这些孤儿安排的最后一顿饱饭,好让他们吃饱喝足安心上路,参加夜神殿今日这场九死一生的选拔。
小余不由地想起自己当日被那棵血木刺中后,在梦境中听过的一句话:
“你的命运,早已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就是自己一早就已注定的命运?
迷迷糊糊中,小余终于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被一阵女孩子的惊呼声吵醒。
小余开始还以为是受惊的小妹做了什么噩梦,以至在梦中胡言乱语。然而再听上几句,才发现那并不是小妹的声音,分明是一个陌生女孩子的声音。
只听女孩子的声音响彻黑夜,惊恐地叫道:“救命……救命……求求你们,救救我!”
小余陡然惊醒,急忙操起身旁的石斧,从乱石缝隙里出来。
但见夜色之下,通往山洞的那一道缓坡下方,他和阿玲方才布置的陷阱,此时已经轰然塌陷,露出插在坑底的十几根削尖的树枝。
但是踏上这个陷阱的猎物,却并未径直掉进坑中,被坑底那些树枝洞穿,而是用双手抓住深坑边缘的大把野草,拼尽全力不让自己掉落坑中,正是此刻大声呼救的那个陌生女孩子。
山洞里的阿玲和小妹也被女孩子的声音惊醒,相继过来查看。
看到小余三人过来,深坑边缘那女孩子顿时燃起一线生机,留着眼泪哭泣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是坏人,也没有恶意……求求你们,我不想死……”
小余对这个女孩子有些印象,记得她是三男一女四个孩子那组里面唯一的那个女孩子。而他们那一组的四人当中,率先带头反抗的高个子男孩和胖男孩,当场就已命丧于白衣人的刀下,所以进山之时就只剩下一男一女两个人了。
眼见这个女孩子命在旦夕,小妹心中不忍,焦急地说道:“我们赶紧把她救上来呀!”
小余却不敢大意,向那女孩子沉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的另外一个同伴呢?”
女孩子的双脚在坑中不停蹬踹,努力想要找到借力的地方,口中已哭着回答道:“我和小帅逃进山里,没过多久,就被另外一组的五个人抓到了。他们当中那个大姐,很凶很凶的……不但把小帅绑了起来,还一直打他。然后……然们他们那个大姐,就叫我来这边找你们,不然的话……他们就要把小帅活活打死!”
她口中所谓的“小帅”,显然就是和她同组的另外一个男孩子。
可想而知,他们两人是被那组四男一女的五个孩子给抓到了,也就是方才逃走的那个铁牛所在的那组。所以那五个孩子当中为首的“大姐”,才会用那个叫“小帅”的男孩子作为人质,威胁这个女孩子到这边来寻找小余他们。
而这也就意味着,眼前这个女孩子虽是受人指使胁迫,而且此刻还命悬一线,但她毕竟是来对付小余等人的。若非有这个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后果显然不堪设想。
想到这一点,小余依然没有半点要救这个女孩子的念头,但旁边心地善良的小妹却始终不忍,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掉落。
眼看那女孩子左手抓住的一把野草,已相继从泥土中连根而出,女孩子的身子也在渐渐往下滑落。小妹终于按捺不住,立刻冲上前去抓住了那个女孩子的左手。
坑边那女孩子急忙松开野草,用两只手死死拽住小妹的手,险些带着小妹和她一起掉进坑中。幸好一旁的阿玲及时反应过来,用力抓住小妹的双肩,这才止住了两人的坠落之势。
只听那女孩子又说道:“求求你们,救救我!我不是来害你们的,我只是想找你们帮忙……帮忙去救小帅……”
小妹也吃力地说道:“小余哥哥,你快救人呀!”
面对眼前这一幕,小余无奈之下,只能上前抓住坑边那女孩子的衣衫后领,用力把她拽了上来。
却不料那女孩子从陷阱中脱身,双脚刚一沾地,突然伸手捅向面前的小余。
而在她的袖子里面,分明藏着一根削尖了的树枝,当场就捅进了小余的腹部!
小余全无防备,剧痛之际,下意识地就往后面退避,立刻就让女孩手中那根带血的树枝从自己的肚子里拔了出来。
女孩子一击得手,手里的树枝动作不停,转身又是奋力一刺,狠狠插进了旁边小妹的肚子里,削尖的枝头带着鲜血,径直从小妹的背上透体而出!
这一变故发生得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小余、阿玲和小妹三人全都没能回过神来。
望着捅进自己肚子里的这根树枝,又望向眼前这个满脸泪痕的女孩子,小妹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眼中那绝望的目光,分明是在询问:
“为什么?”
女孩子避开小妹的目光,哽咽着说道:“对不起……我……我要是不杀死你们,他们就要……就要把小帅活活打死……”
说着,她猛一咬牙,将树枝从小妹的体内用力拔出,然后准备向旁边的阿玲捅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伤口处鲜血狂涌的小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扑向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子,两个人顿时双双掉落进了后面陷阱之中。
待到小余和阿玲惊呼着抢到陷阱旁边的时候,只见深坑里面这两个只有七八岁年纪的女孩子,身体已经被好几根削尖的树枝洞穿,再也没有了动静。
如果说连同大强在内的三个孩子命丧于那个白衣人的刀下,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那么直到这一刻,小余和阿玲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一场所谓的选拔究竟有多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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