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场内场外的质疑声起,那李烜倒是坦然自若,犹如回到自己家中一般轻松,径直来到会场当中的那一排椅子前。
望着九人早已替自己留出的第一名位置,他还装模作样地谦逊一番,说道:“鄙人何德何能,斗胆来坐这第一名位置?既然各位有心想让,那我也只好暂且坐下。若是有哪位英雄觉得不妥,大家再作更换便是。”
说罢,李烜便大摇大摆地在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谁知屁股刚贴上椅子,便听“啪”的一声碎裂,直吓这位当朝太傅之孙一个激灵,急忙重新站了起来。
再看方才的那一声动静,却是坐在旁边第二名位置上的丧彪,径直捏碎了他那张椅子的扶手。
望着李烜的一脸惊异,丧彪却不动声色,只是清理着自己手里的木屑,淡淡说道:“这椅子不行,用料实在太差。”
坐在第三名位置的小帅也冷笑道:“多日不见,看来李公子又长了不少本事。只是李公子这本事与旁人不同,却是长在了脸上,一张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那李烜早就在夜神殿里和丧彪、小帅打过交道,自然知道这两人的本事,不敢轻易招惹。但是相比起来,李烜最为忌惮的却是小余。眼见小余今日坐在了最末的第十名位置上,和他第一名的位置隔得最远,顿时松下一口大气。
至于丧彪和小帅二人的挑衅,此刻身在天子脚下的国都龙城,还有一众朝廷高官在场,又不是夜神殿所在的那长夜谷、神寂山,李烜倒也不怕他们。他当即一抖衣衫,重新坐到象征着第一名的这张椅子上,口中则笑问道:“怎么,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觊觎这【龙城演武】第一名的位置不成?”
听到这话,一旁的丧彪和小帅愈发愤怒,险些便要当场翻脸。
要说他们两人今日坐了第二、第三的位置,却让小余坐到了第十名的位置上,其实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惭愧。好在转念一想,反正他们只是坐了第二、第三,将第一的位置空了出来,只是小余自己不肯去坐罢了,如此倒也算是心安。
但是此刻坐在第一名位置上的这个所谓的朝廷内定人选,哪怕是换作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两人心里都还勉强能够接受。谁知这人竟是大家之前便已认识的官宦世家公子哥李烜,全靠他那官居当朝太傅的爷爷,这才能够到处招摇。倘若抛开这些家世身份不谈,说得难听些,这个李烜根本就是草包一个,居然还敢自称是什么南疆境内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少年英雄。
只是此情此景,面对会场内外上千双眼睛的注视,更有南面楼船上潘堂主那凌厉的目光隔空投来。丧彪和小帅身为冬雪堂门下,想到潘堂主昨夜的再三叮嘱,以及向他们二人抛出的祭师、堂主等诱惑,终究还是本着以大局为重的念头,一个冷哼一声,另一个则是“呸”了一声,没有向这位李公子发难。
相比起来,坐在最后的小余反倒要比他们两人看得开些。一来他和这个李烜虽然认识,相互间却没有过什么冲突;二来既然早就知道第一名是由朝廷内定,那么不管内定的人选是谁,哪怕是牵一条狗过来蹲在第一名的椅子上,那也是朝廷自己的事,丢的也是朝廷自己的脸面。
而这当中唯一让小余感到有些不适的,则是自己居然要和这个李烜一同跻身这所谓的十强。由此看来,这什么【龙城演武】十强的名头,几乎可谓一文不值,甚至还比不上夜神殿里地界神殿选拔的十强。
想到这里,小余差点都不想再要这个第十名的头衔了,就此起身离场。只是想到夏风堂里那位李老师的期许,还有天界禁地里那位木中之人所言,之后能够以获胜者的身份拜入中原道家门下,学习中原道家的武学,这才强忍着坐在椅子上没动。
如此一来,对于李烜径直坐上第一名位置之举,夜神殿的小余、丧彪和小帅都没有反对,秋月堂的那个黎无名也是默不作声,剩下的黎勋、黄进忠和潘文越三个同样是依仗裙带关系的皇室朝廷子弟,以及百刀门的【百刀双璧】,自然也没有任何异议,从而就此敲定了他们十人从一到十的排名顺序。
眼见十张椅子上的这十位少年英雄相安无事,而且排名也差不多符合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意思,场中那红衣官差便立刻进入下一个环节,向会场中先前落败淘汰的所有少年说道:“想必今日的规则大家都已知晓,此番【龙城演武】的前十位获胜者,眼下均已敲定,若是在场的各位少年英雄还有异议,便可登上擂台向他们十位发起挑战,自行选择想要挑战的对手。同样是以先下擂台者为败,只要能够取胜,便能对应获得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
说完这话,一时间场中的一众少年自然还没有人回应,全都是鸦雀无声。那官差便紧随其后,继续说道:“鉴于此次的【龙城演武】深受举国上下的关注,是以前面六日的比试,全程都有朝廷官员和中原道家的高人在场见证,确保每一场比试都是公平公正,绝无任何争议之处。
所以此刻在座的这十位少年英雄,大家乃是有目共睹,都是接连胜出六轮比试的强者,可谓百里挑一。倘若大家都对在座的这十位英雄心服口服,无人上台挑战,那么接下来便请仁国公大人主持大局,宣告此番【龙城演武】的圆满告结!”
这话一出,会场内外的所有人都是一怔,险些没能回过神来。尤其是身为夜神殿教众的小余等人,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要知道朝廷召开的这次【龙城演武】,乃是原样照搬了夜神殿中神殿选拔的规则。可想而知,这最后一日的挑战安排,也便是让那些先前在比试之中落败淘汰的南疆少年自行上台挑战,本该是整场比武的重中之重才对。
因为按照每轮二进一决出十强的这一规则来看,最终决出的十位获胜者,未必便是所有参会少年之中最强的十人。就好比在第三轮比试时和小余对阵的那个中原少年李三,尽管他早在第三轮便已落败出局,但是凭他的实力,恐怕此刻位列十强的众人之中,除了小余之外,便再没有人是他对手。而那李三先前之所以会被淘汰,仅仅只是因为运气不佳,碰上了小余这么一个硬茬。
正因如此,夜神殿每年晋升地界的神殿选拔,才会在最后阶段让先前落败的教众自行发起挑战,由胜者晋级,直到再没有人出来挑战为止。如此才是真正的各凭本事,靠实打实的武技强弱筛选出所有人中最强的十人。
可是眼下那个红衣官差的这一番言行举止,分明竟是要让【龙城演武】这最后一日的挑战阶段匆匆走个过场,草草唬弄过去便,从而就此敲定最终获胜的十强,同时也包括跻身十强的十位获胜者从一到十的排名?
其实如此安排,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因为此刻坐在场中这十张椅子上的十位获胜者,完全便是潘堂主昨夜的说法,乃是四个皇室和朝廷安排的人、四个夜神殿的教众和两个百刀门的弟子。包括一早便已被朝廷内定成为第一名的当朝太傅之孙李烜,如今也已稳坐于左首边的第一张椅子上。
既然结果已经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结果,就此尘埃落定,赶紧敲定这次【龙城演武】的十强以及每个人对应的名次,无疑是皆大欢喜,普天同庆。至于原本拟定的挑战环节,当然就是能免则免了。
眼见今日重新聚集在会场之中这些南疆少年惊愕之余,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自然也无人出来挑战。南面楼船上的仁国公便轻咳一声,缓缓站起身来,准备接过场中那红衣官差的话头,宣告这次的【龙城演武】的结束。
幸好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少年快步冲出,一边跑一边叫道:“且慢!且慢!我……我要挑战!”
只见这少年衣着华丽,倒也是个富家子弟,但说起话来却有些呆头呆脑,在场众人大都不认识。但小余倒是认得此人,正是昨日第六轮比试时自己撞见的那个对手。由于昨日他自知不敌,于是便主动认输放弃,声称今日要再来向旁人挑战,争夺这十强名额。
看到有人出场打断,南面楼船上的仁国公难免有些不悦。但是这次演武的规矩既然早已定下,如今有人自告奋勇发起挑战,又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身为朝中百官之首的这位仁国公倒也不好阻止,只得重新在楼船上坐了回去。
场中那红衣官差见仁国公没有发话,当下也只能遵照规矩,向主动出场的这个富家子弟说道:“既要挑战,请上擂台说话。”
那富家子弟听说要登上擂台,难免有些忐忑不安。只是他的人都已经站了出来,显然无法回头,只好依言登上了场中仅剩的那一座擂台。
随后那官差便向他询问道:“请问这位小英雄,你是要挑战在座的哪一位?”
这一问却将擂台上那个富家子弟彻底问住了。他虽然早就想好了自己今日要上台挑战,然而究竟应该在什么时候下场,又应该向谁发起挑战,这些都得审时度势,谋定而后动。只因方才听到这官差的一番言辞,眼看今日的挑战便要就此糊弄过去,情急之下他也来不及细想,这才赶紧站出来阻止,慌忙中哪里想过自己应该选谁挑战?
眼见擂台上这个富家子弟呆立当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额头上更是急得冒汗,在场不少人都忍不住嘲笑起来。当中更有人说道:“既然这次演武的十强都定下,还有什么好挑战的?这小子未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听到台下众人所言,那富家子弟愈发焦急,可谓打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这时,忽听北面楼船上中原来的那个诡辩道人哈哈一笑,说道:“小子,既然上得了台,就别怕下不了台!磨磨唧唧,有什么好犹豫的?”
说罢,他又提高声音说道:“眼下在座的这十个人里面,有太傅的孙子,有将军的儿子,有皇家的子弟,还有禁军统领的亲戚,你这小子家里若是无权无势,那么贫道奉劝你一句,这四个人你就不要招惹了!至于剩下的六个,要么就是南疆夜神殿的教众,要么就是南疆百刀门的弟子,背后也有各自的教派庇佑,都不是什么善茬。你真要打,那就看夜神殿和百刀门的这六个人里面,哪一个看起来好欺负,就挑哪个打!”
这话一出,顿时引来南面楼船上一众南疆文武的怒目相视。但是会场内外的所有人闻言,却都是心中一凛,顿时掀起一片哗然。
要知道此刻位列十强的这十名少年,深究他们的身份来历,岂不正如这中原道人所言,要么就是朝廷和皇室的人,要么就是夜神殿和百刀门的人。除此之外,就连有着南疆武林三大家族之称的山萝吴氏、河江武氏和广平阮氏,也无一人入选,更别说是南疆境内那些全无背景的普通习武少年。
换句话说,按照如今的这一结果,此番前来参加【龙城演武】的近千名南疆少年,说到底不过是皇室、朝廷、夜神殿和百刀门的陪衬,所谓的获胜十强,位置也全部都被这四家拿完了。其他的参会少年根本就是白跑一趟,从头到尾都只是映衬这十朵红花的绿叶。
然而擂台上那富家子弟一时间倒没想到这么多,听到诡辩道人的话,顿时茅塞顿开,急忙遥遥抱拳致谢,说道:“多谢道长指点!”
接着他便在夜神殿和百刀门的六人之中挑选对手。首先排除的自然便是小余,然后是坐在第二、第三位置上的丧彪和小帅,看面相就知道不是善类。至于百刀门的那两个少年,也是英姿飒爽,精神抖擞,一看就不好招惹。
最后那富家子弟只能将目光投向坐在第九名位置上的那个秋月堂女教众黎无名,也顾不得落下什么欺负女流之辈的话柄,说道:“那我便向……便向这位姑娘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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