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登台

  要知道南疆武林自夜神殿以下,素来有“两门三家”之说。

  所谓“两门”,便是指此番同样也参加了【龙城演武】的【百刀门】,和早已是名存实亡的【神蛊门】。至于“三家”,则是指河江武氏、广平阮氏和山萝吴氏,皆是世代习武的当地大族,各有成名的家传武技。

  其中山萝武氏一脉,因为世代扎根南疆与东吁两国边境,可谓荒山野岭的边陲之地。传承至今,反倒是与东吁的孟族走得更近一些,和南疆武林几乎没有什么来往。若非所居之地确实是在南疆境内,恐怕都未必会将其视作南疆武林的一脉。

  对此小余当日和丧彪护送那批货物前往东吁之时,便曾听为首的菩提生说过,而且还在途径山萝地界时亲眼见到了山萝吴氏当今的家主吴文阔。不仅如此,包括之前在夏风堂中任职,传授他【流火功法】的那个胡老九,其真实身份也是山萝吴氏安排到夜神殿的人。

  此时眼见这个自称吴海的山萝吴氏后辈愤然登台,从黑金刚的手里救下小美,而且还以他的衣衫相赠,无论是行事做派还是他那精妙腿法,都让小余对这少年大生好感,当即便在擂台前止步,只看这吴海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而场中众人看到有山萝吴氏的人亮相,也同样是大感惊讶,相互间议论不已。

  因为此番【龙城演武】,身为南疆武林“三家”之中的广平阮氏和河江武氏都曾相继亮相,前者是因为在第一日的比试中便撞见了此刻擂台上的这个黑金刚,由于抗议无果,就此退出了比武。而后者却是一直挺进到第六日的比试,最后撞见丧彪,被丧彪下重手淘汰出局。

  原以为“三家”之中剩下的山萝吴氏本就和南疆武林少有来往,这次多半也不会前来参加朝廷召开的演武,谁知到了最后关头,到底还是现身露面。擂台旁那红衣官差见状,便问道:“这位山萝吴氏的小英雄上台,可是也要向已经夺得第一名的李烜李公子挑战?”

  擂台上那粗犷少年吴海闻言,当即朗声说道:“我此番前来龙城,既不是为了什么胜负名次,也不是要扬名立万,不过是想借此机会,看一看这国都的繁华罢了。”

  说罢,他又举目望向对面的黑金刚,再看坐在第一名位置上李烜以及南面楼船上的一众朝中文武,又说道:“至于我今日上台,只是看不惯有的人明明正值壮年,却偏要冒充十七岁的少年上台比试,还当众欺负一个女子!更看不惯有的人连上台比试都不敢,却能坐享其成,以第一名的身份自居。此中吃相,实在太过难看!”

  这话一出,无疑是说出了擂台下面所有南疆少年敢怒不敢言的心声,顿时便有好些人出声附和。那官差急忙说道:“关于这位黑金刚的外貌与实际年纪不符之事,今日早已有过解释,况且他如今也已退出前十的争夺,又何来争议之说?至于他替由他举荐的李公子上台比武,那也是照足了今日挑战的规矩,由擂台上的获胜者夺得对应名次,并无任何违规之处,乃是合法合规,合情合理。”

  场中众人见到有这个山萝吴氏的少年出头,自然胆子一大,伴随着官差话音刚落,立刻朝他发出一片嘘声。擂台上的吴海也是一脸不屑,说道:“今日之事是否合法合规、合情合理,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场的所有人又不是瞎子、傻子,自然也都知道!”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想我山萝吴氏,向来被南疆武林视作山野粗鄙之人,尽管读书识字不多,却也懂得仰慕强者的道理,一向是以强者为尊。如今这南疆的国都之中既然是要比武夺魁,自当是以武技强弱判定输赢。谁知大越朝廷为了推捧自家官宦子弟,竟不惜用上这等肮脏手段、卑劣勾当,我吴海第一个看不惯,如今更是忍无可忍!”

  话音落处,无论是会场之中还是会场外的城墙之上,顿时响起一阵雷鸣般的喝彩声。就连一旁的小余也是深感赞同,心道:“这话说得一点不错!这【龙城演武】既然号称‘演武’,比的当然应该是武技。谁的武技高,谁就能位列十强乃至夺得第一;而不是比什么家世背景,比什么皇室和朝廷各有几个名额,夜神殿和百刀门又各有几个名额。”

  面对在场众人的喧哗声起,那红衣官差已是惊慌失色,再也无法控场。擂台上那黑金刚见状,急忙提高声音,向对面的吴海喝道:“你既然也知强者为尊,要在这擂台之上大放厥词,先打赢我再说!”说罢,他挺身上前,一掌拍向对面这个山萝吴氏的少年。

  那吴海不甘示弱,急忙展开身形,依然是以双腿还击。一时间只见擂台上面一个是三十多岁的成年壮汉拳掌劈山,一个则是十七八岁的粗犷少年双腿如风,双方拳来腿往,竟是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此时的小余已经离开了自己第九名的座位,一路抢到擂台旁边,谁知却被这吴海抢先一步上台,可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未免有些尴尬。好在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关注擂台上的这场较量,倒是无人注意到自己。

  小余索性便留在原地观战,十余招后,他便暗叹一些,心中惋惜道:“这吴海年纪轻轻,无论腿法轻功还是以【流火功法】为基础的阳派内力,显然都已不俗,实力甚至直追丧彪、小帅二人。不想山萝吴氏一脉,竟然也有这等不输给夜神殿的少年英雄。只可惜他到底还是输在年纪尚浅,无论气力还是内力,都不及这黑壮大汉,时间一长,难免要输。以他的实力,若是能够再练几年,一定能够胜过这个黑金刚。”

  只可惜小余的这一看法,还是太过乐观。要知道吴海先前凭借山萝吴氏家传的【追风步云腿】踢中对方的脑袋,到底还是打这黑金刚一个猝不及防。此时面对这个军中悍将的全力迎战,吴海那精妙的腿法便再也没有机会。而且如今双方之间的差距还不止是力气和内力,这黑金刚常年于阵前搏杀,而且都是生死一线间的你死我活,无论是对阵的经验还是拼命斗狠的气势,也同样是只有十七岁年纪的吴海远远不及。

  于是待到二十多招一过,擂台上激战的双方高下立判,局面已沦为黑金刚的拳掌彻底压制住了吴海的双腿。那吴海又苦苦支撑数招,眼见自己就要被逼入绝境,只能放手一搏,全力一脚冲破对方双手间的招式,直取这黑壮大汉的咽喉要害。

  那黑金刚见他使出这种打法,可谓正中下怀,当即不闪不避,用自己的脖子硬挨了吴海这一脚。与此同时,黑金刚抬起自己那结实粗壮的手臂,径直往下斩落,正中吴海这一脚的膝盖位置。伴随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动静,吴海踢出的这条右腿已被他当场击断了腿骨。

  吴海剧痛之下,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也随之失去重心,就此摔倒在地。伴随着台下众人的惊呼声起,那黑金刚毫不留情,当即抬起脚来,用力踹向地上吴海的脑袋,竟是狠下杀手,要一脚跺碎了这个粗犷少年的脑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擂台旁的小余来不及思索,立刻纵身翻上擂台,径直冲向对战中的两人。眼见自己已经来不及阻止黑金刚的这一脚踏落,情急之下,小余只能隔空拍出一掌,全力调动体内的【大寒真气】,悉数化为隔空掌力而出,及时将地上的吴海往旁边推开了半尺。

  随后便听一声大响,黑金刚这一脚全力跺下,几乎是贴着吴海的耳朵落空,木屑飞溅之中,当场便将这木制的擂台都给踏穿了一个大洞。小余离得近了,再次隔空出掌,将那吴海往擂台下推落,说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下去!”

  那吴海此时也从断腿的剧痛中回过神来,看到是当日与那个中原少年李三在台上激战的小余上台相救,一愣之下,急忙顺势翻下擂台,忍痛向小余招呼道:“这位兄弟,你替我好生教训这黑厮!”

  这话倒听得小余一怔。他感念这吴海方才出手救下小美之举,所以眼前这个山萝吴氏的少年遇险,立刻上台救人,仓促间倒也没考虑其它的事。此时再看到对面这个黑金刚的怒目相视,眼神恨不得要将自己碎尸万段,却终究还是没有出手,显然也是忌惮自己当日在擂台上展现出的实力,一时间反倒让小余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接下来要如何应对。

  擂台旁那红衣官差见状,急忙向小余说道:“这位夜神殿的英雄,你们的十强之间的排名早已定下,而且还是你们自行协商出的结果。你此刻上台,这……这算怎么回事?”

  不等小余回答,便听冬雪堂潘堂主的声音从南面观战的那艘楼船上传来,说道:“他只是一时心软,这才出手救人,并非是要上台挑战。”

  说罢,他又向小余遥遥吩咐道:“既然人已救下,还不赶紧下去!”

  小余本就无心争夺这什么【龙城演武】的第一名,再听到他们两人的说辞,更是迟疑不决。不料就在这时,擂台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呐喊,却是场中这些南疆少年被那吴海引爆了心中的怨愤,纷纷开口替台上的小余助威,喝道:“打!打!打……”

  当中更有人说道:“既然上了擂台,岂有不打之理?”更有人说道:“这位夜神殿的兄弟,你的本事大伙早就有目共睹。这黑金刚冒充少年人参加比试,分明就是公然作弊!今日你一定要狠狠收拾这黑厮,替大伙出一口恶气!”

  面对台下众人的群情激奋,擂台上的小余愕然之余,难免又有些动摇。他目光一转,正好看到坐在第一名位置上的李烜一脸神气的模样。再想到这黑金刚方才欺负小美之举,还有那山萝吴氏的吴海所言种种,在台下众人这一声声呐喊助威之中,小余顿时热血上涌,只觉一股豪气直冲心间。

  当下小余便抬眼望向对面这个黑金刚,问道:“你方才说,李烜只用三招便能将你击败?”

  那黑金刚微微一怔,随即回答道:“不错!”

  小余说道:“好!三招之内,我若是胜不了你,那我立刻下台!”

  这话一出,不止是擂台上面的黑金刚,就连此刻场内场外所有在场的人,全都惊愕当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顷刻之间,整个河畔的会场都是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擂台上面小余的身上。

  要说小余如今的实力究竟有多强,且不说此番同来的几个夜神殿教众心中有数,即便是会场里的这些南疆少年,早在这次比武的第三天,便曾亲眼目睹了小余和那中原少年李三的精彩一战,深知这个夜神殿少年教众的实力之强,早已远在此番参加【龙城演武】的所有南疆少年之上,定然具备与这黑金刚一战的实力,甚至极有可能还能打赢这个三十多岁年纪的成年壮汉。

  然而若说小余能在三招之内击败这个成年壮汉,别说是擂台下这些南疆少年,哪怕是在座的丧彪、小帅和黎无名,都认定他这话根本就是吹牛!

  包括南面楼船上的潘堂主,原本还想亲自下场阻止小余动手,不料这个夏风堂的少年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那潘堂主惊愕之余,还以为小余是另有什么打算,想要以此替自己找一个下台的借口,这才按捺不动,静观其变。

  过了半晌,那黑金刚才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向小余沉声确认道:“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方才是说,你要在三招之内胜我?”

  小余正色说道:“是。”

  顿了一顿,他忍不住笑道:“原以为你最多也就三十七岁,谁知连耳朵也不好使了。照这么看来,阁下今年恐怕是有五十七、六十七了。否则一个十七岁少年的耳朵,又怎会耳背成这样?”

  那黑金刚怒极反笑,扬声说道:“三招之内,你要是能够赢我,当着今日在场所有人的面,我跪下给你磕头!”

  说罢,他狠狠问道:“要是三招之内你赢不了我,又当如何?”

  小余被他言语一激,也争锋相对道:“要是三招之内赢不了你,我不但立刻下台,而且这什么【龙城演武】十强的名次,我也不要了!甚至终此一生,我再不踏足这国都龙城半步!”

  黑金刚面色一凛,接口说道:“好!”

  说罢,这个佛门出身的黑壮大汉径直亮出他【金钟罩】的架势,往擂台当中稳稳一站,向小余招呼说道:“来来来!你只管出手,我倒要看看,三招之内你拿什么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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