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栓子拿一把长矛,对着老管事喝道:“你说谁是寇?信不信弄死你?”
老管事吓得身体直接仰倒,也是因为双手被捆在身体后面,躲都没法躲,浑身瑟瑟发抖。
“干什么?”
刘宸瞪着胡栓子喝问。
胡栓子道:“二当家,他说咱是寇,还说什么备寇。”
刘宸道:“如今我们如丧家之犬一般,在官兵眼里,不是寇是什么?想要不是寇,就谋大事,以后你是官兵,他们就是寇。退回去!”
“是。”
胡栓子眼神中带着杀意,刘宸也不知他这股恨意是对他,还是对被抓的田氏一族。
刘宸让人去叫陆陵,毕竟陆陵是一营的管事,算是胡栓子的顶头上司。
“当家的,您找我?”陆陵徒步过来,身后牵着马。
刘宸道:“把截的女眷放走,男丁留下,暂时编入队伍。货留着。”
陆陵不解问道:“为啥要把人给放了?留着女眷,以后本家来赎的时候,能多收钱粮。”
刘宸回头看了队伍里这群脏兮兮的糙老爷们一眼,心说,这要是把大户人家的女眷留在队伍里,又不能时刻盯着,不出事才怪。
“陆兄弟,我们要改改心态,成大事者,不能总想着靠打家劫舍谋生,今天的事既已发生,我不想追究,但以后我们不能靠这种绑架勒索的方式筹募钱粮。”
陆陵虽不明白刘宸为何有此坚持,但他毕竟也是刘家兄弟那一派的人,抱拳领命道:“当家的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去办。”
……
……
三江口一战结束,队伍士气得到一定提升,接下来就是要打黄州城。
此时齐彦名带领的第一批赶赴黄州城的队伍,也靠游骑带回消息,说是已到城北五里左右安营扎寨。
线报说,官兵已知晓义军先锋人马动向,暂时还未派出兵马骚扰和交战。
就在刘宸把几个头目招呼过来,安排接下来分兵在黄州城周围布防时,这头陆陵也回来。
“当家的,那群女眷不肯走。”陆陵道。
齐十一妹道:“被扣了,放她们走,还有不走的道理?陆兄弟,你是不是吓唬人家了?”
陆陵一脸冤枉之色道:“我把当家的话跟她们讲了,那老太婆态度强硬,说是要么都放走,要么都别走,她说她儿子会派人来赎。还说咱枉杀人命,这笔帐不能就这么算了。”
后面跟着的胡栓子一听,当即把长矛拽在手里,喝道:“给她脸了,看我不把她肠子挑出来!”
“住手!”
刘宸暴喝一声。
平时好歹也是队伍二当家,再加上老师镇课堂纪律练就的狮吼功,这一声声威十足,瞬间就把周围的几个头领给镇住。
刘宸看所有人都在打量自己,环视一圈,道:“人家说得对,江面打劫人货,本就是强盗所为,我们自称义军义士,反抗的是朝廷暴政,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如何能得到百姓的拥戴?”
也许是这话太过于义正言辞,在场的人也没人应。
活都快活不下去了,这会还讲什么气节?
只有留得青山在,才有机会东山再起。
“攻下黄州城,这里就是咱自己的地盘,给我听着,你们所面对的都是自己的百姓,他们以后给我们筹措军粮,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哪有抢劫自己百姓的道理?”
刘宸继续发表他那听起来不切实际的言论。
陆陵道:“可是当家的,就算是官兵过境,他们自己也会抢啊。”
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
这道理在历朝历代都是金科玉律,越是官兵,在战时对自己人越狠。
“记住。”刘宸道,“如果我们的队伍真到混不下去,需要各处逃窜时,你们做什么我管不着,但如今我们要占地盘跟朝廷分庭抗礼,就必须要严肃军纪。十一妹,从现在开始,你升任队伍执法队的管事,带你营人马,给我盯着各路人,谁敢滋扰百姓,一个都不饶。”
齐十一妹闻言也是瞪大双眼。
她脸虽黢黑的,可眸子很亮,望着刘宸的神色中也带着几分惊愕。
因为这是队伍以前所未强调过的事。
她多少能感觉到,好像队伍的目标跟以前不同了,再就是这位新任大当家的志向和追求也跟以往的刘六有很大区别。
“怎么,办不到吗?”刘宸道。
“不是。”齐十一妹昂首挺胸道,“末将一定能做到。谁敢滋扰百姓,我先把他脑袋砍了。”
……
……
强调军纪,只能在队伍齐心协力蒸蒸日上时。
在义军有目标要攻下黄州城时,强调一下军纪,在刘宸看来并无不可。
随后田家那群人,男女就被分开,男的要拿起武器帮忙攻城,而女眷则暂时被分派到几辆马车上,由齐十一妹的执法队分派部分人手去保护和押送。
队伍分了一路人马。
由马三带兵马往北到几十里外官道旁的鹅笼镇和岐亭镇阻挡麻城方向来的官军,剩下的人马则在刘宸带领下,往黄州城方向进发。
板车上。
被游街示众过的张润此时还戴着枷锁,人仰躺在板车上灶头兵所用家伙事上,仰天悲叹,有点痛不欲生的意思。
在刘宸骑马从他身边经过时,他赶紧高声叫道:“大王,给条裤子啊。”
刘宸侧目看过去。
但见张润的裤子已裂开一道大口子,也可能是夏天官军穿得少的缘故,就这么一条薄麻的裤子,裂缝一拉扯,已快裂到膝盖,他感觉下身凉飕飕的,赶紧并拢。
赶车的灶头兵毛老四一边挥舞马鞭一边笑道:“看这天不错,不管是遛还是晒,正好拿出来晾晾。二当家,别理他,这小子就是矫情。”
张润道:“不是让我开炮打黄州吗?咱英雄好汉连条裤子都不给的?”
“给他找条裤子换上。枷给他下了。”刘宸仍旧骑在马上,下令道。
随后有人跳上板车,把张润的枷给除了,然后丢了条带补丁的裤子给他。
张润正要穿,又眼巴巴望着刘宸道:“大王,铁链也给下了呗?不下铁链,我穿不上。”
毛老四回头挥舞马鞭道:“给你脸了,信不信抽你?”
“……你们给裤子不让穿吗?”张润赶紧用手臂盖着脑袋。
显然之前脑门上挨那一鞭子,让他刻骨铭心。
刘宸一摆手,这才有人暂时给他下了铁链,张润三下五除二就把裤子给穿上,脚踝还露在外面,却是很满足道:“谢谢大王。”
话才刚说完,然后听咔嚓一声,铁链又给他套在脚上。
这次是赶车的毛老四亲自干的。
“怕你小子颠了。”毛老四一脸憨厚而不怀好意的贼笑。
刘宸这边正要策马往前走,张润赶紧道:“大王,我知道那田家的事,能用他们家的事,换把这身镣给下了不?”
刘宸道:“不跑就行。”
“不跑不跑,我现在跑也回不去,没船过江,还会被当逃兵,我跟着你们混。”张润此时也是识相的。
“说吧。”刘宸道。
张润道:“那田家,是江西的大户,曾在江西做买卖时,田家老爷有个长子去陕西运粮,结果被当地一位官爷给拿了。田家老爷找了关系,亲自去陕西赎人,结果人没赎出来,自己还搭进去。”
“说详细点。”
张润摇头道:“咱这些人也不知出了啥事,但只有田老爷自己回来,还带回他儿子的棺椁。话说这田老爷就一个儿子,后来家里的营生只能交给他养子。”
毛老四一边赶车一边问道:“那是不是他养子跟官府人勾结,把他儿弄死?”
张润有了裤子,就有了底气,此时半仰躺在锅灶上,翘着二郎腿道:“狗屁,他养子是个小屁娃娃。听说陕西那官,是以前大太监刘瑾刘公公的人,刘公公倒台后,那狗官被定了阉党,也跟着倒了。”
“他是解气了,但他儿子也再回不来。经过这事,田老爷就来武昌府做买卖,听说他跟藩台府的关系很好,本地买卖做得越来越大。谁曾想这次犯到巡抚衙门头……”
刘宸笑道:“你知道挺多。”
“那是。”张润一脸少年得意之色道,“我在城里,是包打听,很多事别人不知道,我就知道。”
刘宸道:“你越是圆滑,别人越会坑你,一有机会就把你往死里整。”
张润本还很得意,听到这里突然也就不作声了。
自己一路人马,别人都跑了,唯独他自己没跑成,这不就被刘宸给说中了?
半晌后,张润问道:“大王,我帮你们开炮打黄州府城,每月给多少俸禄?”
“没俸禄。”刘宸策马往前走,甩下一句,“但能攻下黄州府,有赏钱,有多大功拿多少赏,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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