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的,粮仓拿下了!”
陆陵出现在刘宸身边,神色既激动又振奋。
拿下粮仓,缴获大批粮食,对义军意义重大,这路人马长途奔逃后,经此一战也可以说是缓过气来。
“嗯。”
对刘宸来说,这胜利也还不算什么。
想在湖广地面立足,最大的问题,还是身后陆完和彭泽亲率的官军主力,毕竟明朝朝廷为了平中原响马盗寇,可是从宣府调集了大批的边军主力,在军事素养上要比地方兵马高太多。
至于地方这些虾兵蟹将,那都是开胃菜。
但要是连开胃菜都吃不到嘴里,哪有资格上桌吃大餐?
一阵哄闹,几十个没来得及跑的官军士兵被人绑住手脚,押送到刘宸面前,被人按在地上。
“当家的,抓了不少人。”
刘宸看过去,这些被俘的官军,有的只是用麻绳绑了双手。
眼下兵荒马乱的,没人顾得上这么多。
被俘的官军士兵也基本上没有抵抗的,每个人形容枯槁,脸上万念俱灰。
对他们来说,也认命了,高耸的城墙都拦不住义军进城,让我们拼死抵抗,跟送命也有何区别?要拼命,让武昌左卫的正规军去,他们都跑了,我们还有何道理负隅顽抗?
“先打水门……”
刘宸下令道,“能调的人马,都调过来,尽量不放走一个官军。能阻截多少是多少!”
……
……
黄州水门攻防战随即开打。
水门内船只混杂,多数都是武昌左卫的精锐骑兵,他们的马匹已无法带出城,所以干脆就将马丢在水门两侧的空地上,士兵则拥挤上船。
有弓箭手在后面掩护,在刘宸所部抵达水门水道两侧时,双方也围绕水门展开弓弩对峙对射。
“嗖嗖嗖……”
各种弓箭从空气中划过。
船上的官军,最初还有士兵能举起盾牌来阻挡羽箭,但随着水门内有船只横摆现象,加剧了水门的拥堵,再加上义军士兵的迫近,逼着后续的士兵不得不靠蛮力去推前面的船只。
人在船上,根本无法借力,一顿蛮力下去,随即便有几条小船在城门洞内被掀翻,如此一来,后续船只要过水门会更加困难。
混乱的战场环境,本就令官军头疼不已,经此一事,更是雪上加霜。
导致后续船只上的盾手都试图跳过船只,往城门洞里的船只上跳,把后背交给自己曾经的弟兄,靠弟兄们的身体来为自己挡箭。
随着时间推移,双方的对射,变成了义军对水门单方面碾压性齐射,四五百名弓箭手,各自找了掩体,从不同的方向拉弓射箭,近乎将整个水门区域都笼罩在靶子里。
水面上到处都是掀翻的船只,各种浮尸、战旗、碎木箱和漂浮物,还有挣扎试图游上岸的人。
至于那些能游上岸的,则直接趴在死人堆里,靠别人的尸体为自己挡箭。
黄州城南水门的水面,逐渐从浑浊变成了血红色……
……
……
城南战事激烈,双方攻守之间尚有拉扯。
而在城内其余的几场战事,基本上都处在风平浪静中。
开城门、进城、占领军营、占领知府衙门、占领附郭县县衙、占领巡检司衙门……双方达成一种默契。
只要你来,我就缴械投降,乖乖加入到战俘行列。
你不杀我,我就当顺民,哪怕战俘中,很多都是先前黄州城最坚定的守护者。
黄州城外西北三里处。
负责扣押俘虏的营地内,此刻非常安静。
帐篷内的女眷此时已经洗去了脸上的“黑灰妆容”,田氏第三代的小女,端着个木盆出来,正要倒水,却发现周围连个看管的人都没了。
只有远远几个看起来既像兵,又像是伙夫的人,正在把一些锅灶之物往马车上收拾。
“这位军爷。”女子走过去,问正在收拾家当的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佝偻老者,“请问一下,这是出什么事了吗?为何……人都走了?”
老者就是个伙头兵,本来就是中原养马的老实农民,跟着队伍一直只负责埋灶做饭。
他道:“这位姑娘,别看了,人都进城了。今天攻打黄城,要不是俺这把老骨头蹦跶不动,也跟他们一起去了。”
女子闻言都无语了。
说好了我们是人质,你们还要扣押我们,等家人来交赎金。
怎么现在看起来,你们都懒得管我们?
老者道:“俺不是贼,要是姑娘真把俺们当贼看,也由着你,本来大当家就没打算扣你们。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老何,看到俺斧头了吗?平时劈柴的那个。”
“在那边……”
“咋丢那去了?这就过去拿。”
几个人已经开始装车绑绳子。
女子赶紧回到帐篷里,将外面的消息告诉自家掌舵人,也就是老妇人田韦氏。
田韦氏这两天那叫一个舒坦。
吃饱喝足便倒头大睡,且是天黑就睡,一觉能到天亮那种。
这让身边的女眷都理解不了。
虽然都知道自家老夫人很有主见,也是家中的智囊和顶梁柱,但她们还是理解不了一个人怎么能身处敌营,还这般没心没肺。
先前绝食抗议的勇气哪去了?
“祖母,外面的绿林人,说是已经杀进城,外面不剩下几个,还让我们自便。”田氏小女走到祖母面前,一脸娇怯说道。
“什么?”
田韦氏一听,这还了得?
她胡乱把鞋子套上,连鞋跟都没提,就这么出了帐篷,但见外面空空荡荡。
她走到自家盛放家当的马车前,颤颤巍巍要爬上去。
“祖母,小心。”田氏小女急忙跟出来。
田韦氏道:“扶我一把,我站上去,看看城里那边是啥光景?”
等田韦氏在几个家中女眷的搀扶下,站到高处往远处眺望一番,已能见到黄州城城墙塌陷缺损,就好像是一座完整的城,被人硬生生啃了两口。
“不简单,真是不简单。”田韦氏感慨。
田氏小女道:“祖母,趁现在,咱赶紧回武昌府吧。”
“回什么回?”田韦氏道,“兵荒马乱的,往武昌府走,沿途还要过江,路途上百里,路上遇到逃散的官兵,或是遇上别的马贼,清白都保不住,更别说是命!”
显然在田韦氏看来,清白是比命更重要的。
“过去跟那些人说,他们去哪,也带上我们,休想把我们丢下!老王!”
田韦氏一声呼喝。
一个年老体迈,连走路都有些晃悠的老者走过来,道:“老夫人,您有吩咐?”
老王是队伍里的老仆,本来也被征调去攻城,但因为实在太老了,就被丢回到女眷队伍这边,帮忙干杂活。
“先前从咱家出去的那个徐阿贵,家是黄州城的吧?”
“是啊老夫人,他在咱家干了半辈子,老太爷还在的时候,把黄州城里几亩田给了他,还给了他一套沿街的铺面。他走的时候,对老太爷千恩万谢。”
田韦氏点头道:“那就好,进城后,去找徐阿贵,几年没见,也不知他是否还活着。但他的儿女都还在,进城后,先寄居在他家里。也要告诉那个刘大当家,别让人家以为咱跑了。”
“啊?”
老王也是吃了一惊。
不走就算了,还主动去投贼?
田氏小女道:“祖母,就算咱不回武昌府,也不应该进城,这里……都被贼占了,没什么活路。”
“孩子啊,你说咱处境再难,比城内的百姓还难吗?”
田韦氏语重心长道,“先前就咱几个人质,人家都没想扣着要赎金,如今占了整座城,他们还缺咱这仨瓜俩枣的?”
“但做人啊,一定要讲规矩,人家现在是不缺这点,但要是不给人家赎金,我是没脸走。再说了,我还要进城,等你爹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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