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州城知府衙门。
刘宸作为占领者的首领,已带人进驻其中,在他面前的是曾经黄州府最高行政机构驻地,以后几天,也会作为他临时居所和办公场所。
“大当家。”
齐十一妹在带兵完成对城北门的占领后,已骑马来到知府衙门外,跳下马之后她提着刀快步往公堂内狂奔。
此时的她就好像个兴奋展示自己玩具的小姑娘,经此一战她的脸又恢复到皴黑的原始状态,咧嘴笑的时候只有牙是白的。
“咱打下来了!官军都归降了,听说您把粮仓都给占了,咱终于有地方落脚了!”
齐十一妹跑进来时,发现旁边还押着几个知府衙门的书吏,可能是觉得自己很失态,有损巾帼女将的风采,她马上改换了一副颜色道:“这些当官的,平时欺压百姓,要不我把他们给宰了?”
“女侠饶命!”
几个人闻言都跪在地上磕头,额头碰地,砰砰响。
那是真的往死里磕。
刘宸道:“行了,把人押下去,让他们先到就近的官所落脚。我还要借助他们,将黄州府地方物资进行清点和整理,我们的口号是建国扶贤,并无滥杀无辜的意思,官府的人只要不是平时欺压良善巧取豪夺的,也不用担心被清算。”
“多谢大王!”
一堆人千恩万谢,随即被几名义军士兵给押送出去。
在人都走之后,公堂内只剩下刘宸和齐十一妹,齐十一妹瞬间又恢复了先前兴奋的姿态,眼睛眯成一道月牙,朝刘宸道:“大当家,你可真本事,以前咱就没占过这么好的城。黄州可真大,里面什么都有,这里很富,以后咱就在这里落脚好不好?”
刘宸走到齐十一妹面前,打量她一番,问道:“听说你们进城的时候,有官军埋伏射箭?没受伤吧?”
“没。”
说到这里,齐十一妹眼神有些暗淡道,“大当家,是我冒失,进城之前没观察仔细,折了几个弟兄。”
刘宸道:“打仗死人,常有的事,把他们的身后事安顿好。你以后也的确是该改改这脾气,在人前,还是太过于莽撞。”
“嗯。”
齐十一妹点头,心里却很疑惑。
这种带着关心,又带着教育的话,她这辈子似乎就没听过,以前就算是兄长说自己,那也是一顿血亲压制的斥责。
而不像刘宸这样恩威并施,让她听着就想点头。
心里在想,大当家说得贼他娘有道理啊。
“大当家说得对,我以后会改。也省着他们总唤我母夜叉。”
齐十一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在军中的风评不太好。
“走,跟我看看公廨后面的院子,里面还存放着不少东西,顺带一会再跟我去见城中官绅代表。”刘宸走在前面,招呼道。
齐十一妹咧嘴笑道:“是那个姓卢的吧?嘿,我觉得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昨天还在城外跟咱扯皮,今天咱就杀进城,把整座城都捏在手里。大当家,你看到我哥了吗?”
二人出了公堂。
此时外面雨已经停了,天空仍旧灰蒙蒙的,给整座城蒙上一层阴影。
刘宸道:“我让齐兄弟先去对岸的武昌城外建立一座桥头堡,他已出发了。这两三天内,我打算一鼓作气把武昌城给打下来。”
“是湖广省府武昌吗?”
齐十一妹显然不熟悉地理。
刘宸道:“武昌府有两座武昌城,对岸武昌只是一座县城,但其实力不容小觑,堪比中原很多中下府。武昌和黄州地处大江两岸,可说是一衣带水唇齿相依。为方便以后我们跟官军主力周旋,必须要把武昌打下来,那座城对我们的意义,比黄州都大。”
“为什么呀?”
齐十一妹眼神中闪烁着不解,但她有很强的求知欲。
刘宸知道,如果这女孩生在几百年后,一定可以进修学业,成为一个不错的学生。
奈何生在这时代,也注定其没有出路,只能当个女贼,跟刀枪剑戟混在一起。
刘宸道:“因为黄州城墙已经被我们给炸烂,官军知悉黄州城破之后,必定全速而来,大概十天左右,官军先锋人马就能到黄州,你觉得我们赶得及把城墙给修复吗?”
齐十一妹慧黠一笑道:“我听明白了,黄州我们打下来不占,把东西都运走,运到对岸的武昌城,这样官军来了,我们就把武昌城当成自己的山头,把他们给打败。”
刘宸微笑点头。
心说果然是无知者无畏,初生牛犊不怕虎。
十几天后,哪怕来的只是官军先锋人马,至少也有两三万精兵,配备的都是边军的火炮和火铳,在单兵作战能力上直升几个台阶。
也只有齐十一妹这样,对敌人完全不了解的人,才会觉得击败官军主力,也如今日这般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大概他们是忘了,曾经在山东登莱时,刘六和刘七所部仍有三四万兵马,被陆完军队重重围困,最后无奈突围,长途奔逃……
这也说明,黄州一战,是真的令义军上下重拾获胜信心。
……
……
距离黄州知府衙门一条街的官驿站,本是黄州城内作为南北途径官员迎来送往之所,此时却作为刘宸的待客厅。
昨天才刚在城外见过面的卢健殷,这会正双手交叉在身前,点头哈腰对看门的义军士兵献殷勤。
在他瞅见刘宸骑马而来时,已经冲出驿站门口,试图亲自上去给刘宸牵马,却被先一步抵达的齐十一妹在马背上一脚给他踹翻在地。
“女汉,咱好说话。”
卢健殷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也顾不上拍身上的尘土,先直起腰又抱着肚子蹲在那,疼得直哼哼。
刘宸此时才跳下马,笑道:“卢乡贤,咱不是很熟,见到我不要靠得太近,不然对你没好处。这可不能怪我们五当家对你出脚。”
卢健殷陪着笑脸道:“刘大当家所言极是,是小人冒犯了您,不怪咱这位女好汉。我……敝人这是闻听咱义军弟兄进城,想替各家来问问,义军还有什么缺漏的,我们愿意……咳咳,给义军兄弟们提供方便。您昨儿个不是说要按图索骥吗?我又给您送新图来了!”
齐十一妹蹙眉道:“啰哩啰唆,不知道说了个啥。”
“进去叙话。”
刘宸笑着招呼。
随即卢健殷才在士兵押送下进到官驿站内。
卢健殷看着周围这些精壮的汉子,心里在琢磨,这果然是贼寇大当家,人来了,对我的管束也更严了。
先前谁把我当回事?
“刘寨主?不对,不知应该怎样称呼您?敝人词穷,怕冒犯。”进到驿站下面的宴客厅之后,卢健殷急忙问道。
刚才那一脚,给他踹出心理阴影了。
这要是哪句话说得不对,再来一脚……是真吃不消。
刘宸道:“怎么称呼都好,直呼我诨号我也不介意。”
“刘当家,您是太客气了。敝人先前就听说,您的兵马有上天庇佑,这不,今日城中在风传,说你们中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天师,随便在城外作个法,就让天雷把黄州城墙给炸开,那时我们都在城里的商馆等消息,听说之后,都是惊为天人呢。”
“嘿嘿。”
刘宸还没什么反应,在齐十一妹听到卢健殷的话之后,已经忍不住笑出声。
刘宸瞪她一眼,她马上收摄心神,恢复到先前趾高气扬生人勿近的姿态,道:“你说对了,那位天师,就是我们大当家。”
“是您本人?”
卢健殷闻听之后,又拿出之前献媚的姿态道,“小人昨日那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有如此大的神通,也难怪咱义军弟兄能在中原无往不利,原来是有上天庇佑,还有大当家这样神通的人物,黄州百姓能等到您亲临,此生之幸也……”
刘宸懒得听这些奉承话,道:“你是惊事还是惊人?”
“都惊,都惊。”卢健殷道。
刘宸微微一笑道:“你说你们聚集在一起等消息,为何聚集?”
“这……”
卢健殷显然不想说。
齐十一妹瞬间抬起大刀,喝道:“敢遮掩?”
卢健殷哭丧着脸道:“当时小人被官府蒙蔽,受其胁迫,不得已跟城中诸位大户聚集在一起,等着他们给摊派军饷物资。”
“谁曾想,官府的人还没等来,就闻听城破消息,各家的人现在都已仓皇回府。不过大当家您放心,您的谆谆教诲,昨日小人回城后,就已转告各家,以我所知,城中大户一家跑的都没有,都在等您……垂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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