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义军主动放弃了麻城和黄陂两城,兵马往西南汉口、汉阳方向去。
但也并非放弃沿途所有战略要点。
马三亲率殿后的山东兵马,在各战略要地,与官军主力进行周旋,愣是把咸宁伯仇钺的兵马给拖在岐亭镇。
令仇钺所部,与义军主力相距一百二十里以上。
岐亭镇,即后世歧亭镇,苏轼便贬谪南下后,曾在这里作《岐亭五首》。
眼下,岐亭早已成为一座空镇,一场围绕此处的攻防正在进行。
仇钺也很郁闷。
本部兵马损失三成以上,剩下七千到八千兵却连后勤补给人马都跟不上,粮草一概需要自给自足。
就么艰难的处境,彭泽还委命他为先锋,限期一天让他打下鹅笼镇和岐亭镇。
鹅笼镇倒还好说,马三先一步放了,仇钺所部轻易拿下。
可打到岐亭镇,让其所部人马犯了难。
马三靠响马骑兵的优势,几次突击上前,以火炮和火铳跟仇钺所部对轰。
而仇钺所部自诩是久经战阵的边军主力兵马,却被马三所部给打怕了,几轮炮轰下来,一旦官军士兵听到炮响,一股脑都往后撒丫子跑。
仇钺几次亲自带兵往岐亭镇突击,都无功而返,反倒折损二百多兵员。
在这种小范围的拉锯战中,还有这么大的损失,是仇钺所不能接受的。
当天没能打下岐亭镇,仇钺只能把兵马撤回到鹅笼镇进行休整,妄图把马三的兵马给拉扯出来,把战场拉回到鹅笼镇。
马三也不上当,就驻兵岐亭镇。
你占一座镇,我占一座镇。
双方就相隔不到十里,各自先守着不出来。
仇钺当晚就见过彭泽派过来的信使,看到彭泽发来斥责的信函。
他大概也感觉到,这次他麾下所部保留大部阵容,算是各路人马中损失最小的,因此引起其余各部的猜忌。
“将军,现在那群吃干饭的还在麻城没下来,就让我们在前面打,还给什么限期,这不是故意整咱吗?”
麾下的将领韩玉一脸愤慨说道。
仇钺道:“彭军门以我们为先锋,当先锋就该有先锋的样子,明日一定要把岐亭镇拿下,否则贼寇主力在南边打下汉口,怕是我们也鞭长莫及。”
此时的仇钺,也明白义军意图。
马三并不为跟他仇钺决战,目的就只是拖住其人马,方便前线兵马攻打汉口和对岸的汉阳府,甚至是渡江打武昌府城。
韩玉道:“仇将军,您觉得,贼寇敢渡江打江夏吗?”
“还不好说。”仇钺对着舆图,盯了半晌后,道,“昨日不是说,谷公公督军的京营兵马已过中和镇?怎没往这边来?”
身后彭泽的残军是坑不上了,陆完的主力也没跟上。
仇钺为了避免自己的主力被义军蚕食,所想到的最好办法,莫过于再找个下家去坑。
而这个下家,就在近前。
莫过于正从德安方向一路辗转来到黄州地界的谷大用所部。
韩玉道:“谷公公和伏羌伯行军迟缓,据说过东流河时找不到船,临时伐木修筑桥梁,还征调了地方上几千民夫,把地方上折腾不轻,眼下……他们怕是没那么快。”
仇钺怒道:“中和镇距离这里才几十里,他渡河之后还需要休整到几时?告诉他们这里有个好的战功,只要神机营一来,必定能把贼寇打得满地找牙,凭什么总是让我们边军冲在前面送死?给他们个抢功劳的机会,他们还不乐意?”
韩玉道:“要不……找人通知他们?”
“你亲自去!”仇钺道,“记住,这是给京营人马送功劳,两军配合,而贼寇不过区区千数兵马盘踞岐亭,两军合并有一万五千兵马,还打不了这一千兵马不成?”
“那末将……连夜就去。”
韩玉也不含糊。
白天打岐亭镇,他麾下的将士抱怨不少,现在是让谁冲锋谁都不乐意。
就算赢了,也只是打了贼寇殿后的一部,没人给他们计算功劳,也不足以将功补过。
但要是失败了,连命都要丢。
打岐亭镇在三边西军士兵看来,是一块鸡肋,这种战功宁可不要。
但仇钺大概就是把握到这一情况,既是寸功,我们不想要,总有喜欢追逐的,就比如说京营那群来混履历的少爷兵。
让他们饱尝一下战场的险恶。
也让其感受感受来自友军的恶意。
……
……
当晚,督军太监谷大用,配合伏羌伯毛锐、神枪营监军太监张忠等人,驻扎在距离岐亭镇西二十里之外的野地。
当仇钺部将韩玉亲自带人来其营中求援时,谷大用等人也并非就是好糊弄的,随即谷大用召集一场夜间的军事会议,把军中主要的将领都召集来,商议是否出兵。
张忠道:“贼寇据岐亭不出,说是只有一千兵,哪有那么容易?要真只是这么点兵马,咸宁伯早就带兵把岐亭给荡平,何须将功劳相让?”
张忠是御马监太监,他与司礼监张雄、提督东厂张锐,在正德时号称三张,权势可说滔天。
当然他们上面还有张永、谷大用等一群老太监。
朱厚照不问朝事的结果,就是喜欢用近佞,正因如此,一群奸佞小人有机会上位,并在朝中兴风作浪。
毛锐道:“张公公,我看士兵没那么简单。彭军门所部新败,他们士气低落,因而才未有强攻岐亭镇,再者攻下岐亭镇的功劳是小了一些,或是正因如此,他才愿意把机会相让。”
谷大用点头道:“咱家也正有此看法。对西军来说,攻下岐亭镇,或是不算什么。但对咱来讲,西军主力刚经历溃败,我们就帮他们把前路给开通,报上朝廷,你们且说,陛下的脸面……是否也能有光?”
毛锐急忙道:“谷公公高见!”
谷大用再道:“咱家还特地派人去查过了,贼寇在岐亭镇兵马的确不多,要是他们人马主力聚集在此,也就不会放任仇钺带兵撤回鹅笼,正因贼寇不知咱这路人马的存在,咱趁天明之前从侧翼杀过去,或能收获奇效。”
毛锐一边脸上露出假意的惊喜,却还不忘看着张忠道:“这还得全靠张公公督神枪营上阵。话说咱京营士兵所用的神枪,那可是连边军都不曾有的,咱的炮也比那西军好得多。”
张忠皱眉道:“两位,能行吗?”
谷大用道:“我们已在河南迁延太久,陛下之前已多番下旨催促咱接战,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仇钺还会给咱当后盾,为何不尝试一下?难道你想一辈子被边军那群龟儿子给压着?”
“那就听谷公公调遣。”张忠抱拳,算是妥协了。
谷大用点头道:“那如此的话,今夜就不再停留,全军往岐亭镇去,临出发前,咱家让韩玉回去跟仇钺说,让他以炮火为号,听到炮响就从北边突击过来,配合我们破岐亭!”
……
……
理想总是很美好的。
无论是谷大用,还是毛锐,再或是对此有顾虑的张忠,他们都会觉得,区区千数贼寇,盘踞在一个小镇里,我们七八千作战兵马配合大批的民夫,堆还不把他们给堆死?
真是大旱望云霓,突然上天就掉馅饼,天赐良机。
正是证明我们京营人马的最好机会,就拿岐亭镇这伙贼寇开荤了。
一众京营兵马连夜行军,走了半晚上,终于把二十里给走完,把队伍上下给累得不轻……对边军来说,日行六十里是基本配置,但对京营士兵来说,一天走四十里实在是有点力不能支。
终于在天亮之前,他们抵达了目的地岐亭镇之外。
却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突然就觉得风向不太对。
岐亭镇内的贼寇并不是傻不愣登守在里面等挨打,而是以数百骑兵朝他们奔袭而来。
“砰!”
炮声响起。
谷大用看着东边泛鱼肚白的天际线,帽子都还没戴稳,喝问道:“谁人开炮?不知寻战机的?”
传令兵屁滚尿流骑马来到谷大用身前,道:“公公,势头不对,是岐亭镇贼寇放的炮,一炮下来……没了半面的人……少说栽倒几十个……”
“啥?”
谷大用大惊失色。
咋提前没人跟我说贼寇有炮,且还这么厉害的?
毛锐道:“公公不必担心,末将这就带人突进去!再说,贼寇放炮,等于间接帮我们放了信号,相信此时仇钺兵马,已在往这边赶来,天透亮时,我们就能进岐亭镇内,与残寇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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