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个时间唐应雪已经坐在省厅副厅长的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单人沙发上还坐着马跃华。
昨晚唐应雪在路上就已经给副厅长打了电话,大致说了一下情况,也着重说了下后果,最后唐应雪说自己已经在路上了,如果这事儿让副厅长难做,她现在就掉头回去。
刘凯生有些头疼,唐应雪是他老领导的女儿,当年老领导因为什么辞职下海的,他最清楚不过,这么多年老领导帮了他不少,却从没有找他做过什么,唐应雪的电话也并没有过分的要求,相反,她要的只是规规矩矩查案。
刘凯生能说省委领导对马跃华很看重?你来了也未必能解决啥?
刘凯生深吸一口气说:“你来吧,咱们见面好好聊聊。”
这一夜,刘凯生基本没怎么睡,他在脑子里反复衡量利与弊,得与失,抛开恩情不说,他最终还是琢磨明白一件事,马跃华的影响力是福也是祸,看不惯他的人早就有,一旦被人知道这么一件事,拿出来做文章……
所以刘凯生一早给马跃华打了电话,约他八点半到办公室来,这个时间也是他跟唐应雪说好的。
刘凯生觉得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但解决的方法最好是唐应雪能说服马跃华放弃,如果不能,他也有了向省里领导汇报的素材,之后再有些拖延或者坚持,他觉得省里领导应该也能理解。
所以就有了唐应雪跟马跃华坐在同一空间下的场景。
今天上午八点半,唐应雪先到了刘凯生的办公室,将准备好的文件夹刚递给刘凯生,马跃华就到了。
俩人见到对方都是一愣,唐应雪昨天刚知道案件始末,而马跃华也是昨天才知道儿子欺负了谁家的外孙女,气得他砸了书房里不少东西。
所以俩人在刘凯生介绍完后,马跃华原本硬气的嘴脸瓦解了一部分,唐应雪原本想装装委屈的,一下子反倒有些恼火了。
马跃华伸手想要表示一下幸会,唐应雪直接坐到沙发上,也就是坐下来的那一瞬间,她明白这是刘凯生给她机会自己解决。
“我听说马星月早早就去国外读书了?”唐应雪冷着脸问。
马跃华朝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的刘凯生点了点头,然后坐到单人沙发上,回答道:“是,确实是疏于教导,但是你放心,我会尽快送他离开国内……”
唐应雪笑了,问:“你管得了他吗?”
马跃华愣了一下。
“按道理马先生这段时间家里突遭变故,我应该先说点场面话,但我看了在T市的这个案子,实话实说,说马星月没参与……哼,那真是坟前烧报纸,糊弄鬼呢!但是,你别急,我知道你会说需要证据,但证据需要查,不可能摆在那等着警察去拿,你让孙悟空来也得一步步的查,可我就是不明白,你要是觉着你儿子清白,咋就这么怕查呢?”
马跃华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你不用给我甩脸色,这儿是刘副厅长的办公室,不是你公司会议室!你做生意,我也做生意,我的宗旨是尽量不给领导惹麻烦,你是扛着一口大黑锅到处找人背,就因为接手了那几个烂尾楼?”
马跃华沉声道:“唐女士说话可要有证据,我早就跟警方表过态,该查查,我支持他们的工作,但要拿证据说话……”
“用你表态?这真是我今年听过的最大笑话,警方查案需要你表态?你前脚表完态,后脚便找人要求放了你那个好儿子,这也叫支持工作?他都做过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
马跃华铁青着脸,说:“马星月对你女儿的威胁,我表示歉意,我也再三保证过,他出来就送他离开……”
“我咋听着你还挺委屈?啥意思?国内的法律对你儿子不适用?只要你肯送儿子出国,他做过的事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他做什么了?你要拿出证据来!”
“看!这不是又说到根上了,不查咋知道他做了啥?到时候他是走了,案子找到证据了,你让帮过你的领导情何以堪?”
马跃华阴沉着脸,静静地等了五秒,刘凯生低头看着文件夹里的内容,就是不说话。
马跃华只能抿了抿嘴问:“你想要什么才能出了心里这口气?”
唐应雪哼了一声说: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个守法的生意人,我要的只是像正常案子一样的查下去,你儿子如果清白,很快就能出来,也不会给各位领导惹麻烦,至于你儿子对我女儿的威胁,我相信只是他做过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唐应雪话没说完,马跃华突然站起身对刘凯生说:“刚想起来今天上午还有个会,我不去不行,改天我再来拜访刘副厅长。”
刘凯生微笑着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话。
马跃华转身大步走出办公室。
唐应雪也没有阻拦,等马跃华走出办公室了,她才看向刘凯生不可置信的问:“他这么嚣张吗?”
刘凯生笑了笑说:“要不然你能跑这一趟?不过呢,他一会儿还得回来。”
“为啥?”
“刚收到消息他们找到了新证据,你拿来的这份报告说的没错,马星月……确实很可怕……”
刘凯生话没有说完,有人敲门,刘凯生喊了一声:“进。”马跃华沉着一张脸推门进来,站在门口问:“能不能单独跟您谈谈?”
刘凯生装傻,问:“是私事还是跟案子有关的事?”
马跃华看了眼唐应雪,说:“案子的事。”
“那就一起谈!把话说透,孩子只要是无辜的,哪有解释不明白的?是吧?来,坐。”
马跃华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说:“唐女士现在带着情绪,恐怕是谈不了,我还是等等再说吧。”
说完,马跃华关上门走了。
刘凯生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知道马跃华这是要去找他认为更有用的人了。
唐应雪着急的问:“他们找到啥证据了?”
刘凯生却问:“你除了来找我,有没有去看看张书记?”
唐应雪愣了一下,起身说:“我这就去。”
……
马跃华并没有去找谁,而是回到自己车里,静静地想了想。
他当然知道魏淑芬这个人,当他听到秘书跟他汇报现在T市查案的进度,他的心脏忽悠了一下。
如果只是家里出事,马跃华坚信跟马星月没有关系,可如果魏淑芬差点死这个事是马星月做的,那……
马跃华不敢想下去。
三十五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在他脑子里出现。
那天暴雨倾盆,很多街巷都被雨水淹了,他花钱租的仓库也不过是一排平房,库房里的货没能逃过,大部分都被水淹了。
他算是第一批跑去南方进货的人,挣了些钱,他算是有些眼光,挣来的钱没有大手大脚的花掉,而是加大进货,甚至借钱加大进货,但一场大雨全赔进去了,欠下的债怎么还?
那年代一个人的月工资不足百元,可他一共欠了三千多,又刚刚喜当爹,正是花钱的时候,面对这突然的灾祸,马跃华当时完全傻了,催债的人把他家堵了,孩子的哭闹声,债主的威胁哀求声,让他脑子更乱了,他当时甚至想过死,是一位朋友半夜偷偷来找他,说知道有个道士很厉害,能逆天改命,马跃华当时已经没有理智了,央求这位朋友带他去见见道士。
这人是个道士,那时候是个中年人,马跃华带着家中仅剩的五十块钱跟着朋友去了一处深山中,见了这位道士。
道士说:“办法倒是有,但是会影响你的子嗣。”
马跃华激动的说:“只要能把眼前这个坎过去……就行!”
道士沉吟片刻,说:“影响有点大。”
“有多大?”马跃华声音发颤。
“你老了或许无人送终,但却可一世富贵荣华。”
“啥,啥意思?”马跃华脑子里闪过家里那个只知哭闹的小家伙。
“你的孩子们……”道士叹了口气说:“不如你将这一关挨过去,也就十年的苦日子,至少孩子不会有事。”
马跃华愣了一会儿,试探的问:“如果,如果我改了命,我多久能再有钱?”
“三个月。”
“我改!”
“你不问问孩子们会如何?”
“等我有钱了,他们再难我也能帮上……”
“没人能活过三十岁。”道士打断马跃华:“你要是能一路积德行善,或许能留下一个,最多也只能是一个。”
马跃华又愣住了,脑子里嗡嗡乱响,他当时费了一会儿时间才理出来一个逻辑:爹都活不下去了,哪来的孩子们?先让爹活下去吧。
于是,道士开始操作,马跃华跪在一旁让干啥干啥,让说啥说啥,完事之后,哆哆嗦嗦的掏出那五十块钱,说:“道长别嫌弃,我眼下就这么多。”
道士摇头说:“我不收钱,你走吧,将来莫要怨我。”
马跃华走到门口才想起来转身问:“我回去,一切就都已经解决了?”
道士指了指马跃华的朋友说:“他是你的贵人。”
等马跃华回到家,果然债主们都走了。
……
马跃华不愿意想到这里,最终是马星月的妈妈抱着襁褓里的马星月,挨家亲戚求情好巧不巧的,都说再给三个月的时间,而那些死活不肯给时间的,马星月的妈妈只能回娘家借钱,这也是后来夫妻俩经常吵架的原因。
这三个月马跃华没闲着,他跟着这位朋友去了南方一些边陲小城,之前他从未去过的地方,三个月后再回来,不仅还上了欠债,也有了一些钱买了大货车开始跑货运,慢慢的变成了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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