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发难问诘。

  次日,正是张三丰九十大寿之日,武当山上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宾朋满座,高手云集。

  在武林同道们看来,张三丰大寿,实是武林中一次难得的盛事,大家既可以借祝寿的机会,会会多年不见的故交老友,也能借机拓展人脉,认识几个新朋友。进而互通有无,展开双方门派势力间的各种合作。

  所以,可以把这场寿宴,看成是武侠版的行业交流峰会。

  而分布荆楚以及江南各地的众多武当俗家弟子,也要上山来在师长面前刷刷印象分。要是连祖师寿宴都缺席,若是有江湖同道问起,上次怎么没有看见你,该如何回答?

  以后在江湖同道面前,还怎么好意思自称是武当弟子?

  所以两三天时间里,零零总总一共来了近千号人。以致武当方面难以在房间殿堂里把众宾客一起安置下来,没有那么大的房间。宋远桥几人只得把寿宴场地选在了太和殿外的广场上,才堪堪将所有宾客一起安置下来。

  到了午时,张三丰身着一袭崭新道袍,在武当六侠和李道成簇拥下,健步朝太和殿外的广场走来。

  张三丰生性淡泊,不喜繁文缛节,之前七十八十大寿之时,便特意嘱咐弟子,自家人关起门来简单庆祝一下就好了,不要兴师动众的大肆操办。

  这次也因为有众多已经出师的俗家弟子们请愿。这些弟子艺成下山,俱开枝散叶,各自收徒。说要借祖师大寿的机会,让门人弟子们和山上的同门们见见面,认认人。让弟子们瞻仰一下祖师的风采。张三丰才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张三丰在台阶前站定,冲众宾客一拱手,朗声道:“众武林同道不辞辛苦,长途跋涉来到武当,给老道贺寿,老道十分过意不去。没有别的招待,备了些酒菜,大家吃好喝好玩好。”

  当今武林而论,张三丰辈分之高,威望之盛,不作第二人想。群豪不敢怠慢,纷纷站起来还礼,皆道张真人客气了。

  寒暄过后,张三丰坐上寿星翁专属主位,李道成宋远桥七人,则站着分侍两旁。

  宾客们纷纷献上寿礼。以彰显自家门派实力,以及自家势力和武当亲疏之分。

  武当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元明一身崭新道袍,站在礼薄之前,为众宾客唱名。

  别看他在山上是小辈,但出了武当山,却很有牌面,也是很多武林人士眼中的一方巨擘,前辈高手。

  元明看了一眼礼薄,提声喝道:“峨眉掌门大弟子静玄,携同门为祖师贺寿,送上蜀锦十匹,美玉十块,刺绣道袍一件。”

  静玄师太乃峨眉掌门灭绝师太首徒,习武多年,一身武功,已有灭绝师太七八成火候,乃是江湖同道心目中公认的峨眉下代掌门,峨眉派出静玄来祝寿,足见其诚意。

  静玄年约四十左右,步履稳健,双眼神光熠熠,显示出不俗的内功修为。面色冷肃,给人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感觉。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个严肃稳重的人。

  静玄带着几名武功不俗的精干弟子,走到台阶前给寿星翁行礼拜寿。张三丰亲切的与之交谈,问了峨眉派一些情况,静玄一一作答之后,带同门退了下去。

  接下来出场的是崆峒五老之一的唐文亮,送上黄金百两,千年首乌一株。

  此人眼下才四十左右,还不算老。身形健壮,太阳穴高高鼓起,一身内功,显然深具火候。

  随后是少林空性大师,带了四个圆字辈弟子来祝寿,送上少林大还丹五枚,金佛一座。

  接着是百草门,神拳门,海沙帮等,江南荆楚地方帮派长老、护法之类的首脑人物,送的是药材,茶叶、丝绸之类的门派特产。

  最后是各个在江湖中名声不显的地方性小势力小帮派,礼物五花八门,有送食盐米面的,有送菌菇荪葺的,还有送腊肉火腿的。

  不论来宾地位高下、武功深浅,礼物珍贵与否,张三丰俱都一视同仁,和蔼的与其一一点头致谢。

  唱名献礼之后,就是寿宴了。因来宾众多,远超出武当方面所预料。门内的火工弟子不够用,无奈之下,只得于前日连夜派人将十里八乡的厨子收罗一空,一起请上山来。才解决了来宾的吃喝问题。

  只是辛苦了山下附近的百姓,这几日若是有什么大小事务,需要整治酒席的话,在家门附近就找不着厨子了。

  众宾客各自按照轻疏远近一一落座。不多时,一众充当服务员的三四代武当弟子们,将各色菜品酒水流水介的端了上来。

  宋远桥身为大师兄,举着一杯酒,代表众武当弟子,敬众宾客朋友一杯。

  “宋大侠且慢,老衲有一事……”,众武林同道举杯相迎时,少林空性大师突然起身发话,吸引了大家的视线。

  宋远桥眼神微变,放下酒杯,肃然道:“大师有何指教?”

  “谈不上指教,老衲此行除了给张真人贺寿之外,方丈师兄还交给我一个任务,给贵派和众同道通报一个情况。”,空性环顾张三丰、六侠及四周群豪一眼后,说道。

  “十天前,我派俗家弟子都大锦所创立的龙门镖局,发生一桩骇人听闻的惨事,都大锦及全家老小,还有部分镖师与其家人,计四十余口,俱被人杀害。龙门镖局险遭灭门,据幸存者讲述,行凶者为武当张翠山……”

  张三丰眉头一皱,他深知五徒张翠山为人品行,断不会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恶事来。

  群雄为之哗然!龙门镖局险遭灭门,简直骇人听闻!

  凶手疑为武当张翠山,更是石破天惊!

  陡闻此惊人消息,众人不由纷纷交头接耳,低声交流起来。他们虽已经注意放低话音了,但在场近千人加在一起,就变成了嘈杂的嗡嗡之声,如同菜市场一般。

  “肃静!”,李道成站出一步,使出九阴真经中的音波功法,提声一喝。顿时就压过众人之声,将话音清晰送到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边。

  顿时,场上为之一静,群豪皆是大为惊讶,这位张真人的关门小徒,年纪不大,功力却是好生深厚精淳。再过三五年,怕是又是一位如同张真人一般的绝代大宗师。

  一言控制住场面后,李道成说道:“空性大师,今天是家师九十大寿的大喜之日,大师有什么事,等过了今天,咱们再请几位德高望重的同道旁听,在同道的见证下,细议此事如何。”

  此言一出,群豪不由暗自点头,认同不已。空性此举确实有些不妥,有啥事,等张真人寿宴过后,无论是私下求见,还是公开求见,张真人都不会拒之门外。但他偏偏却在大庭广众之下,提了出来,似有携众同道之势,给武当施压的意思。

  听闻少林四大神僧,以空性最为率真耿直,不通人情,不擅俗务。今日一见,果如传闻所言。

  正思虑间,听见空性问道:“小真人能全权代表贵派的意思?”,群豪不由为之皱眉,这和尚好不晓事,人家李小真人既然越过大师兄发话,而张真人和宋远桥几人都没说什么,可见其平时在门内就很有话语权,是能主事之人,和尚真是平白多此一问。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只见宋远桥六人上前一步,站在李道成身后。宋远桥作为大师兄,代表师兄弟们表态:“小师弟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

  “阿弥陀佛!”,见状,空性宣了一声佛号,随即再不多言。

  “大家吃好喝好,我敬大家一杯。”宋远桥几人举杯给大家敬酒,以缓和气氛。

  众宾客纷纷举杯相合,不过到底被空性搅了节奏,气氛不如先前。

  待众宾客喝了几巡后,张三丰站起身来,冲大家一拱手:“老道有些乏了,先去歇息一二,请大家见谅。”

  众人皆道无妨,张真人太客气了。随即张三丰吩咐李道成宋远桥处理龙门镖局之事,不偏不倚,公开公正,给少林一个交代。

  所谓听话听音,大家都听出了张三丰所交代的重点,在于不偏不倚。皆道张三丰被扰了兴致,才中途离席,对空性和尚表示不满。

  他们以己度人,自忖若是自家有张真人的武功地位的话,被人搅了寿宴,定没有他那么大度,断不会轻易干休,必要狠狠给老和尚一个教训。张真人不愧为当今武林的泰山北斗,胸怀真是太广阔了。

  他们却不知,张三丰哪会那么小气?不过是不耐繁文缛节,想躲个清净罢了。

  交代之后,张三丰就转身而去。一众前来祝寿的俗家弟子,顿时对空性大为不满,皆怪老和尚好不晓事,扰了祖师爷的兴致,早早退场。使得自家失去了在祖师爷面前混个脸熟的机会。

  再说空性,纵是不通人情世故,也是看得懂别人眼色的。见大家看自己的目光颇为怪异,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行为似有些不妥,惹了众怒。

  在此怪怪的气氛中,宴席结束,众宾客中,有附近的,告辞下山。远一点的,要安排留宿。诸般事务,都需要李道成和宋远桥几人处置。

  一直到了第二天,李道成和师兄弟们才抽身出来,把空性及四位圆字辈弟子,请到议事殿中,并列而坐。

  另外还有峨眉静玄师太,崆峒唐文亮,勋阳盐帮副帮主石知味,渔帮护法长老于满仓,药王门门主孙百草,以及负责荆楚十八府缉盗事宜的总捕头王威,六位在武林中声名远扬的名家高手,一起在座,作为见证。

  空性重申了龙门镖局满门惨遭屠戮之事,张翠山有很大嫌疑,要武当派给少林一个交代。

  宋远桥六人事先已取得共识,此事交由李道成处置。是以俱不做声,旁观李道成和空性交涉。

  李道成道:“半月前,我三师兄俞岱岩,在武当山脚下被六名歹人袭击,因三师兄身受毒伤,寡不敌众,被歹人打断一手一脚。据本派查明,歹人使的是少林武功。对于我三师兄遇袭一事,贵派有什么说法?”

  见证六人,除了王威有职权之便,听到些风声之外。静玄、唐文龙、石知味五人,俱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不由大为诧异,连忙询问怎么回事?

  李道成和俞岱岩将事情原委一一说来,几人方才了然。

  江湖中似有暗流涌动,先是有疑似少林弟子的高手围攻袭击俞岱岩,若非俞岱岩功力深厚,预先恢复了大半功力,定然断无幸理,随着而来,武当定会到少林兴师问罪。

  后又有疑似张翠山之人,灭了龙门镖局满门,引来少林借祝寿为名上武当来问责。

  六人皆不是蠢人,对视一眼,取得共识。似乎有一股未知势力,在暗中挑拨武当少林的关系。

  龙门镖局惨案之后,少林方面经过多方查证探访,获悉龙门镖局护卫俞岱岩不力导致其重伤之事,认为张翠山有报复之嫌,所以才会怀疑张翠山是凶手。

  只是未曾确认,所以才派出空性到武当山知会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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