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威非常看重武当派,获悉门下有袭击俞岱岩凶徒的线索之后,不敢怠慢,连忙派人通知俞莲舟。
因当初张三丰把缉拿袭击俞岱岩的凶徒一事,交给李道成、俞莲舟、张松溪三人负责。
是以俞莲舟得信之后,也是豪不耽搁,立马就下山到武馆来找李道成,知会此事。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通过近来一连串事情,李道成已在他潜意识里竖立了一个固有的印象。小师弟无所不能,是师尊张三丰之外,师兄弟中唯一可以放心依赖的人。
见到俞莲舟,李道成有些纳闷:“二师兄怎么来了,不是五月才轮到你值守么?来挑徒弟么?”
先前开馆仪式众,张三丰了解李道成对武馆的规划之后,就意识到了武馆对武当基业的重要性。
考虑众弟子中李道成一骑绝尘,弟子杨嫣又天资出众,隐约为三代弟子第一人。可以预见,未来几十年里,定是李道成这一系一家独大。
这是不利于门派长远发展的。
所以张三丰才命令宋远桥六人,一人值守一段时间,也在武馆打上自己的印记。碰见有天资出众的弟子,他们也可收入门下,均衡八位弟子门下的实力。
当然,张三丰也知道小弟子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无心争权夺利。但第三代就未必有二代和睦了。
所以张三丰叫众徒到武馆轮值,倒也不是打压李道成,而是为门派长远计。
李道成理解张三丰的顾虑,要完成自己的规划,让武当在以后彻底压倒少林。那么,保持门内健康的生态,是很有必要的。
他以为俞莲舟是来挑好苗子,才有此一问。
俞莲舟道:“适才王威传信,说有袭击老三凶徒的线索了。是他一位门人提供的,他怕带话沟通不畅,漏掉关键线索,约我们下午到四海酒楼一晤,让他门下当面给我们说。”
李道成方才了然,回道:“这个王威,也真是的,查到信息直说就是了,搞这么多花头,忒不利索。”
俞莲舟笑道:“你武功虽高,毕竟年轻,在人情世故,揣摩人心方面,就有些欠缺了。王威是被你和空性和尚切磋时,表现的神威,给震住了。有心和武当交好。所以才约我们当面说,好把人情落到实处。”
李道成人情世故虽比不上那些老油子,但也不至于想不明白王威的心思。只是他早知道袭击俞岱岩的和尚来自何方,忽视了这茬而已。
回道:“王威这种老江湖,一身八百个心眼子,随时都在琢磨着人情世故,怎么利益最大化。过得忒累了些。”
“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不是谁都有咱们武当的底气。”
“倒也是!”
在张三丰这颗参天大树的庇护下,武当弟子确实过得顺遂了些。以致危机感和警惕性不足。
就比如俞岱岩之难,若他出生小门小户,事事谨小慎微,如何会中招呢?
说白了,还是大意了。当然,都大锦也有同样的问题。仗着门户背景,行事粗疏马虎。
有鉴于此,李道成才觉得剧透太多了也不好,同门会产生依赖性,能力得不到锻炼。所以即便早就知俞岱岩遇袭,是汝阳王府的阴谋,也没有告知,而是让同门自己查。
再说了,自己又不是过来当保姆的,没有一个人把事情全都做完的道理!
不然,武当养那么弟子干什么?
正思虑间,听俞莲舟问道:“有空没,要不陪我去一趟?”
李道成一想,虽然知道结果,但既然是查线索嘛,那么,该走的流程,也还是要走一下的。
就像国足,即便地球人都知道,国足逮谁输谁,比不比都一样。
但也没有刚进场,裁判就直接判输的道理。还是得上场走满九十分钟,做做过场。
回道:“行吧,我也休息了个多月了,也该活动活动手脚了,就陪你走一趟吧。”
他当的是甩手掌柜,具体事务都三代弟子负责,随时可以溜号。当领导的好处,也就提现在这里了。来去自由,除了知会董事长之外,不用向任何人交代。
当下,李道成和俞莲舟出门,上了官道,盏茶时分,就来到十堰城区。
十堰是连通楚豫秦蜀的交通要地。又濒临汉水,有水运便利,常有过往行商,借舟船之利,运送货物往来。加上就在武当脚下,有武当派的威名罩着,官府的盘剥,也相对收敛一些。
周边的绿林好汉,城狐社鼠之流,也不敢跳得太过活跃,以免引来武当弟子,拿自家刷熟练度和名望。
所以十堰的治安不错,商业环境颇佳,客商都愿意来。城里人来人往,颇为繁华。
来到这元末之世后,李道成还是第一次看见表现正常的城邑。知道这是武当之功,心中也颇为欣慰。
四海楼,位于东大街,占地两亩许,有几栋三层木楼。乃是十堰城中出挑的大型酒楼。
老板姓钱,是武当俗家弟子。别看其在武当山上连小虾米都算不上,但在这十堰城中,却也是数得出名号的遮拦人物了,过往客商都知道钱大爷罩得住,就连衙役皂吏,都对钱大爷客客气气。
地痞流氓,梁上君子之流,更是对四海楼敬而远之。所以钱家客栈很安全,远近客商路过此地,都喜欢在此落脚。生意好不兴旺。
但是,此时,十堰城中十分遮拦的钱大爷,在李道成和俞莲舟面前,却一点也遮拦不起来。
两人来到四海楼,找到钱老板,一见面,他就噗通一声拜了下去:“弟子钱通海,拜见俞师叔祖,李师叔祖。”
李道成暗道:钱通海?倒是个好名字,难怪你如此发财。
放眼一瞧,见此人三十左右,一脸精明干练之相。应该是寿宴时瞄过此人两眼,看着有些面熟。
观其身形步伐,还算有些武功底子,大概三流以上、二流未满的样子。看来在赚钱的同时,也没把武功丢下。
看在他没丢下武功的份上,李道成随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王威呢?”
“王总捕在天字一号房等着呢。两位师叔祖,这边请!”
两人随钱通海抬脚上楼,王威听前脚步声响,连忙迎了出来。
“俞二侠,李真人,请!”
“王兄请!”
钱通海退下,自去安排酒菜不提。三人进屋落座。
王威没要丫鬟伙计侍候,屋里除了他之外,就一个身着黑袍,一脸油滑世故之色的中年汉子。汉子身后的墙上,还挂着一个足以遮面的竹斗笠。
王威为李道成俞莲舟倒上香茗后,介绍道,这汉子叫刘二,是他玄徒孙辈。
刘二家六代公门人,早在前宋时期,家里就有祖辈在衙门当差了。所以刘二可谓资深地头蛇,消息可靠性有保障。
听到六代公门,李道成思维不由有些跑偏,这刘二继承祖业,奋六代之余烈。家族历史,可比什么三代烟草电力之类,悠久多了。可惜此人生错了时代,倘若是生在后世,也有资格说上一声:家族传承吾辈责了。
正腹诽间,刘二就站起身来:“小的见过两位老祖,两位老祖好。”
一时间,李道成就有些感叹,人生际遇之奇妙,简直就如风云之多幻。自己以前也只是个被膏腴子弟嘲讽的普通社畜,谁能想到,穿越一回,就混成六代公门人眼中的老祖级人物了?
感叹间,听到王威吩咐道:“刘二,将你知晓的情况,给俞二侠和小真人细细道来。”
“是,小的之前……”
原来,一个多月前,驿站里来了七八个壮汉,个个面目不善,望之不似良人。执的却是勋阳推官的名刺,行事也是神神秘秘的。
刘二当时就有些奇怪,因确认名刺为真,他也没多做探究,反而侍候殷勤,意图讨些赏钱。便不顾婆娘反对,将家里两只还下着蛋的老母鸡宰了,炖了一锅鸡汤,给这几个贵客送去。
送汤时,在门外听到客人在小声商议着什么毒龙跳龙门之类的,他一心念着赏钱,也没在意。
听到这里,李道成了然,这刘二当时听到的应该是屠龙刀、龙门镖局……
俞莲舟也想到此节,双眼微眯,露出丝丝寒气。见刘二似有些口干的样子,便倒了一杯茶,推了过去,“接下来呢?”
“多谢俞老祖赏茶,接下来……”
刘二送老母鸡汤过去,扰了客人议事,赏钱没收到,反倒吃了排头,被训斥了一顿。回家之后,被婆娘好生一顿埋怨,一连三天没让他碰……所以,刘二对此事印象很深刻。
待到王威给门下徒子徒孙通传,留心武当俞二侠遇袭之事后,他想起此事,一算时间,对上了。便急忙通知祖师爷。
俞莲舟询问了一些细节,心中确认袭击三弟的,就是这几人,目露厉色:“看来,就是他们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他杀气外泄,如同下山猎食的猛虎一般。顿时就把刘二吓了一跳,身子猛的向后一缩。
俞莲舟气势一收,从袖中摸出两锭十两雪花银,推了过去,和声道:“刘兄弟辛苦了,拿去喝茶!”
李道成不由暗自点头,俞二处事很不错,手段圆润老辣。不轻视小人物。
诚然,哪怕一张卫生纸,都有它的用处!
再说刘二,他这等老油子,自有一套生存法则。明白俞二侠,小真人,是连王威老祖都要费尽心机卖好的绝顶人物。他攀附不上,也轮不到他来攀附。借此机会和四海楼钱大爷攀上些关系,倒还可以想象一下。
所以刘二也毫不客气,麻利的收了。
李道成看得真切,此人不愧是六代公门出身,别看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却也是收惯钱的。如果收钱手法也有技能等级的话,这刘二至少也是炉火纯青之境了。
刘二明白,钱收了,接下来的酒席就别惦记了,没自己的份。
不过他也不在意,先前祖师爷王威也奖励了二十两,加上俞二侠给的二十两,就相当于他好几年的薪水,足以到怡香楼去潇洒一段时间了。眉开眼笑的戴上斗笠,遮住面容,告辞退了下去。
俞莲舟也不留他,对王威道:“王兄费心了,这个人情,我武当记下了。”
王威忙前忙后,不就是为这句话么?也是眉开眼笑,“俞二侠客气了,于兄弟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很快,钱通海就整了一桌好酒好菜送了上来,李道成师兄弟和王威一番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王威就很有眼色的提出告辞。
别过王威,两人到推官的府上跑了一趟,施展轻功,轻易纵了进去。
也难怪元庭忌惮武林中人,武林中人大多都是目无王法,心无敬畏之辈。
两人纵身进去,转了一圈,轻易就摸进了主卧,这推官一身酒气,正搂着一个俏丫鬟,呼呼大睡着呢。
丫鬟泪痕未干,眉眼间有委屈之色,显是被这推官强迫的。
俞莲舟上去两步,一指点出,点中丫鬟的睡穴,随手扯过一件衣服,盖住其赤条条的身子。
李道成看得暗自点头,俞二手段灵活,荤素不忌,行事利索。
若是换了张无忌这样正人君子,又讲什么非礼勿视,连累无辜之类。瞻前顾后,畏手畏脚。一点都不痛快。
随后,俞莲舟一巴掌拍在那推官脑袋,将其惊醒过来。那推官一睁眼,就看见了两个黑衣人,心知这俩必是空空精精之类的人物。顿时面如土色。
小声说道:“好汉求财还是办事?要什么尽管吩咐,只要下官有的,能办的,俱无二话,只要好汉绕我性命就行。。”
“我问你,月前执你名刺到本县驿站的那帮人,是何来路?若有半字虚言,定取你狗头!”
话说武当派举足轻重,一举一动都不乏有心人关注。一个多月了了,俞岱岩遇袭一事,江湖上该知晓的,差不多也都知晓了。
那推官身为地头蛇,自然也知晓此事。他就算一开始不知道那帮来头甚大的人,要他名刺干什么,但俞岱岩出事之后,他也猜测得到了。
是以,此人这段时间揣揣不安,知道武当迟早会查到自己头上。当下就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出来,这帮人突然上门,找自己要名刺时,持的是汝阳王府的令牌。
确实真凶来路,俞莲舟眼中厉色一闪。那推官惯会察言观色,连忙叫道:“好汉别杀我,小人贱命一条,无足轻重。若是因小人一条贱命,惊扰了王府,坏了好汉的大计,那就真是万死莫赎了。
俞莲舟一想,这话倒也有些道理,再说此人也颇为知机惜命,晾他也不敢向汝阳王府通风报信。便一掌切在其后脑,将其击昏迷过去。
出了此人府邸。俞莲舟就咬牙冷笑起来:“原来幕后主使是此獠。师尊当年扫荡天下一甲子,才过去十来年,有些人就忘记师尊当年的威势了。狗胆包天,敢来捋我武当的虎须了。”
“眼下确定了真凶和幕后主使,十二弟怎么说?”
倚天原轨迹中,引发江湖各种动乱的,主要有两大源头,主谋汝阳王,帮凶成昆。
汝阳王抛出屠龙刀,让江湖中人自相残杀。挑拨武当少林争斗之计不成之后,又利用谢逊急于复仇的心理,挑拨六大派和明教争斗。并趁着中原几派回师之际,用十香软筋散将之一网打尽。
若非有天命猪脚张无忌相救,阴谋就得逞了。中原武林精华将丧失殆尽,出现断层。至少一甲子缓不过气来,再也无力参与反元大业之中。
此獠算计之深远,手段之老辣歹毒,可见一斑。
成昆虽然阴险卑鄙,不择手段。如同毒蛇一般。但不过是汝阳王的鹰犬爪牙罢了。
汝阳王就像一头饿虎。危险性在成昆数倍以上。
李道成上次想着,留着成昆给张无忌练手,就没有追杀这厮,事后,也察觉到冥冥之中,似有许多责难。
所以,这次他不会养虎为患了,决定做掉这汝阳王。
灭了这祸乱武林的最大源头,江湖就会风平浪静。自己就可以安心修仙,静待飞升。
是以,斩金截铁的回道:“当然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儆效尤。”
神!是不能流血的!
武当乃武林泰山北斗,俞岱岩遇袭,可谓轰动江湖的大事,各派势力,都在暗中关注着武当的动静。
原轨迹中,张三丰没查到真凶,为了保留武林元气,选择了隐忍。没和少林开战。
这虽然是为了反元大义,但实话说,有失天下第一人的逼格,不够霸气。
若是张三丰霸道一些,将此案硬扣在少林头上,逼着少林给出交代。少林为了自保,自然会玩命的追查真凶。以少林的势力,真要较真查起来,金刚门和尚断然藏不住。
张三丰再采取雷霆手段,将金刚门满门诛绝。
还会出现后来少林、昆仑、华山几派,借祝寿之名,上门逼问张翠山夫妇的事么?
张三丰百岁大寿之时,除了峨眉有些真情意外,其他几派不过随意在山下买了些糕点寿桃,名为祝寿,实则上门逼问谢逊下落。
他们为什么敢对张三丰,对武当如此散漫轻浮?
无非是张三丰心怀大局,是个好人罢了。
人性畏威而不怀德。君子可以欺之有方。
人们通常对好人太严苛,对坏人又太宽容。
同样是好人的萧峰,为何悲剧?
为何过不去杏子林?
因为他是一个英雄,是个好汉,行事有底线。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要是换了网友们过去,搁这个时候,马夫人早特么生三胎了,又哪有杏子林这事呢?
这还真就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为什么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的,都是英雄好汉?
李道成偏偏不服。
所以,他决定来个千里缉凶,将汝阳王府网罗的鹰犬尽数诛绝,将汝阳王这罪魁祸首,毙于掌下。
让江湖各派看看武当的凌厉手段,让他们恢复一下,当初在张三丰砂锅大的拳头之下,瑟瑟发抖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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