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元宗群殿的前方是一片空旷平地,有一巨大圆形白玉石台,高出地面一丈,台面长宽各有二十丈。
台基以黄褐色的虎皮石搭建,台面则浑然天成的一块巨大白玉石台,边缘有阵法图纹,显然是用以防护加固。
石台的左侧有一幢类似钟楼的二层楼台,上有牌匾写着“竞技场”。
楼台的一层是比斗登记处,旁边有公告比斗规则:
“一、本斗技场仅限于门内弟子之间切磋比试,不限功法、战技、术法、武器等,但只决胜负,不分生死;
二、比斗双方须基于自愿,以身份令牌公开登记,并缴纳两块下品灵石后,在值守执事见证下进行。”
楼台的二层置有日晷,旁坐有一锦袍老者,年逾五旬,双手拢袖,眼睛微闭,对台下人群噪动不以为然,显然就是见证比斗的值守执事。
此刻斗技台的前方已经围了不少年轻弟子,显然都是看热闹或是给比斗双方打气的。
人群中有一年十六七岁的青衫少年手持纸笔穿行在人群中,似在一一询问什么。
雷泽选了一处靠后的位置,好奇地看向竞技台。
有两道身影几乎同时纵身去到登记处,缴纳灵石并登记后向二楼执事见礼。
“阵法殿外院弟子张云”,率先拱手介绍的那名弟子一身白衫,剑眉星目,手中持剑。
“功法殿外院弟子唐一彪”,另一名蓝衫弟子身材高大,颇为壮实,手中并无兵器,看向张云的眼神中充满不屑。
二人介绍完毕后便双双跃上斗技台,各占一端。
楼上的锦袍执事站立起来,环视四周,台下顿时安静起来,随即见他双手结印,沉喝一声“阵起!”
顿时以斗技台为中心的四周灵力传来轻微波动,石台上边缘的阵纹有彩光一闪而逝,显然是调动了斗技场的防护法阵。
台下这时已站了上百弟子,三三两两,低声议论。
正当雷泽好奇想凑近听旁边那几人在议论什么时,之前人群中那名手持纸笔的青衫少年走了过来,谄笑道:“这位师弟,比斗马上开始,你看好哪方,想下注多少?”
雷泽眼球一转,顿时明白眼前这人显然是专门拿台上战斗输赢来收注作赌,于是摇头道:“师兄见谅,师弟我囊中羞涩,就不下注了。”
那青衫弟子也不勉强,正要走开,却见台上二人已经比斗开始,他便站在雷泽旁边观看。
只见那白衫青年张云“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剑尖竟然有火焰吞吐。
他一手掐诀,横劈向前,顿时一道弧形火焰剑光向对面拦腰切去。
“哼,区区凝气三层,竟敢主动向我挑战!”
对面的蓝衫弟子唐一彪轻哼一声,嘴中发出嘲笑,竟然不避不闪,双手快速结印,在面前形成一蓝色水盾。
“铮”的一声响起,那剑光与水盾撞击的一瞬竟然发出金属交击的声音,水花微溅,火焰湮灭。
这是雷泽第一次见修士之间的术法战斗,看到神奇之处,不由惊讶得张大了嘴。
“以水灭火,以柔制刚,唐一彪虽只是凝气四层,但这一手水盾之术已达炉火纯青了。”旁边的青衫少年点评道。
竞技台上,张云紧接着又连着斜劈两剑,两道火焰剑芒交叉向前,砍向水盾。
唐一彪依然一脸不屑的以双手印法维持水盾。
剑芒带着火焰再次与蓝色水盾相撞,先是“铮”的一声,紧接响起“嗤”的声音。
竟然是盾中的水被火焰瞬间炙烤成水汽,露出一处细缝,而那火焰这时也势尽而灭。
尽管如此,那水盾裂缝向后溅起不少水花,去势极快,全洒在唐一彪身上,将其头发打湿。
这番交战引得台下不少弟子阵阵惊呼,而后拍手鼓掌。
唐一彪明显吃了轻敌的亏,抹去脸上的水珠,恼怒喝道:
“原本以为你是想在你那几个师弟面前做做样子,我还想手下留情,给你台阶,想不到你竟真以为能和我斗!”
张云横剑而立,剑眉微扬,朗声道:“你欺我阵法殿的新人弟子,岂能与你干休!”
“就你们阵法殿这几个歪瓜裂枣,我随手就能拿捏!”
唐一彪狂笑中快步向前,一拳带着破空声轰向张云面门,另一拳则挟巨力砸向张云腹部。
旁边青衫少年拍了拍雷泽,指向台上,“师弟你快看,那拳未至,气劲已化成金属拳套冲击在前,叠加形成两击,不愧是以力克敌的撼山拳啊!”
雷泽此时已经全神投入的观看比斗,哪里顾得上搭理他。
面对唐一彪汹汹而来的拳势,张云显然知道对方是想要近战,但已来不及闪躲,立即一字劈腿,低身半截,以剑格档。
唐一彪上面的一拳被完美避开,下面一拳则正面打在剑身上,发出金属交击两响。
张云顺势空翻后退,卸去受力的同时,半空中劈出一剑,趁机拉开距离。
唐一彪后撤闪避,退至中央,冷笑中手结法印,化出一巨大灰色手掌缓缓从上空拍向张云。
“快看,唐师兄使出了地级中品功法覆地掌!”台下传来惊呼。
“这一掌好强,只怕阵法殿那人要吃亏了......”
张云原本后退已临近台边,此刻巨掌覆盖之下,已是再没有空隙闪避。
“张师兄小心!”
站在台下最前面的几名白衫弟子中,有一女少女惊叫出声。
她旁边的男弟子立即轻喝道:“张小丫,你别乱叫,以免张师兄分心!”
却见张云不闪不避,脚踏星罡,双手结印,凌空悬剑身前,剑尖朝上。
随着他手中印法驱动,长剑快速旋转,带动剑身周围气流,形成巨大剑芒,宛如龙卷旋风缓缓向上刺去。
“好,竟然以脚下阵法借力御剑!”雷泽身边的青衫少年拍手称赞。
话音未落,只见那巨大的圆锥剑芒已遇上那缓缓压下的巨大手掌,并无任何声响,只是巨掌降落的速度明显变慢,而那剑身也微微弯曲。
此时台上二人已是直接以灵力驾驭术法对抗,张云灵力上应该是稍弱,处于下风,很快额头渗出密密汗珠。
对面唐一彪则显得较为轻松,面露狞笑,”覆地掌乃我功法殿的地级中品绝学,掌覆之处,皆化黄土。张师弟,让你一身骨碎重伤可不算违规,嘿嘿!”
张云并不作答,脚下步法和手中法印同时改变,顿时剑与身合,身随剑一起急速转动,越来越快,随后猛地蹬地纵起,人剑合一向巨掌刺去。
“啊,危险!”台下响起不止一声惊叫。
“那姓张的疯了吗?这是要豁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吗?”
“唉呀,早知道我下注买唐一彪......”
二楼高台的锦衣老者此时眼中精光闪动,抚须轻叹:“剑乃杀器,宁折不弯,此子越级而战还敢一往无前,用剑者当有此气魄!”
“啊!”唐一彪口中发出一声痛叫,他结印的手掌中有鲜血滴下。
另一边的张云则长发散落,脸色苍白,以剑驻地,急促喘息。
“姓张的,今天我废了你!”唐一彪怒喝中,目露凶光,正要从储物袋中取出武器。
“够了!门内切磋,点到为止即可,本场斗技你们二人平局。”锦衣执事开口喝止。
二人各从一端飞身下台,张云身形有些不稳,被前几那几个白衫弟子扶住。
一场比斗结束,陆续有些人离去,雷泽身边的青衫少年跑去前面台下,显然是在结算赌资。
而雷泽还怔怔的站在原地,心潮起伏。
刚才台上那场战斗极为短暂,却让雷泽心间无比震撼,从未想过修真者之间的术法战技如此精彩。
尤其是最后张云一往无前,身剑合一向上刺出的那一剑。
那一剑后的胜败并不是雷泽在意的,而是张云对着那覆地巨掌竟毫不退缩的气魄。
在那一刻,台下有很多尖叫,而雷泽却看到张云的眼里有光。
那种光,能点燃人的热血。
“宁折不弯,一往无前,这便是剑吗?”
雷泽情不自禁慢慢走向前,走近那几名白衫弟子,那名张小丫的少女正踮起脚尖在给张云束发。
雷泽站在一旁看着张云,眼中充满敬佩,并没有说话。
“这位师弟,你是找我么?”张云显然感觉到了雷泽投来的目光,侧过头来,苍白的脸上微微一笑。
“小弟九筒,刚才台下观战,见张师兄英勇果敢,以弱胜强,心中敬佩不已!”雷泽连忙拱手作礼。
张云亦还礼,摇头道:“哪里,我学艺不精,与唐师兄切磋只是一时取巧,算不得胜。”
雷泽还想再说,这时张小丫身边的一青年眼睛瞟来,皱眉不悦道:“你应该是杂役处的吧?这会来结交张师兄不合适吧,师兄战斗完正需要休息。”
雷泽一时语塞,露出歉意。
张云则喝斥道:“杨师弟你岂能以出身取人,这与功法殿一些弟子对我们阵法殿一脉嘲笑讥讽有何区别?”
转而抱拳望向雷泽,诚挚道:“我师弟出言无状,你莫要见怪!”
雷泽坦然一笑,明白这时确实不合适打扰别人休息,于是告辞离开。
没走几步,先前收注那青衫少年跟了过来,凑近道:“九筒师弟,我刚才也在一旁。你是杂役处过来的吧,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做大生意?”
他说话时一边做了个拿笔写字的动作。
“谢谢,我对赌博不感兴趣。”雷泽摇头,继续向前走。
“九筒师弟,我叫吴良。”那青衫少年仍是满脸热情,向雷泽介绍自己,“是口天吴,良心的良。”
“吴师兄是功法殿弟子吧?”雷泽看到吴良青衫领口的刺绣是一个五指山的形状,好奇问道:“你们不用修行学艺吗?”
吴良点头,然后瞄了瞄左右无人,凑近来低声音道:“九筒师弟莫要看不起我这赌斗的买卖,每天都能稳稳挣点灵石。运气好的话,一天可以赚过百灵石。”
雷泽心生好奇,“莫非吴师兄每日都在此蹲守收注?”
“哪能啊!我也是没办法,入门近三年,还是个外门弟子,资质算不上好,在这外院万人之中毫不起眼。”
吴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修行除了靠天赋,还得拼资源。没有好的修炼资源,就只能多积攒灵石,有了灵石,就可以去交易大厅买各种法器、丹药,甚至可以通过聚会交易换到一些不错的功法。”
这一番话让雷泽不禁更加好奇起来,继续问吴良关于宗门交易大厅和聚会交易的一些细节,吴良也是一副知无不言,坦诚相待的样子一一作答。
最后又提起他的“大生意”,一脸诚挚地追问雷泽:“九筒师弟,我看你特别适合一起经营赌斗,以后五五行如何?”
雷泽挠头,尴尬笑道:“听吴师兄说来,的确是门不错的生意,只是实不相瞒,我只是赤霞峰的杂役丹童,刚刚凝气一层,上下山往返都难自主,暂时确实没法跟着师兄你发财。”
吴良听完,拉起雷泽皱巴巴的领口一看,果然在灰色道袍上看到了赤霞峰的丹鼎标志,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那实在太可惜了......其实,我们在这一边收注做赌,一边看人比斗,也是一种非常不错修习方法。”
雷泽听到这句话,倒觉得吴良说的确实是有理,先前观看一战便给了自己不少启发。
心中暗想:“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若是能经常来此观战,必定也有所提升。”
二人就在斗技场边走边谈,吴良很快对雷泽丹童的身份起了兴趣,向他打听能不能弄到一些丹药来卖,满脑子都是生财之道。
半个时辰后,斗技场又来了一对年轻弟子,都是功法殿的。
听人群中的弟子议论,貌似二人比试纯粹就是赌斗一瓶聚气丹。
二人都是加入宗门两年,凝气二层,比斗起来都是用基础的五行术法,实力也相当,斗了许久才分出胜负。
吴良自然也在下面开赌收注,从中赚一些灵石。
雷泽也跟在一旁,吴良对战斗中的功法了如指掌,点评起来头头是道,颇有见地。
来到三元宗八个月余,雷泽都在山上劳作修行,今日赶上热闹,自然心里欢喜得很,忘了留意时间。
连看了数场比斗之后,吴良提出辞别:“九筒师弟,我等会有事要先离开,如果你以后能弄来些丹药的话,可以来找我。大多时间我都在这,咱们合作必定发财!”
雷泽原本意犹未尽,听闻吴良要走,便瞄了一眼日晷,发现竟已近酉时,早过了和沈玥的约定时间。
“吴良师兄,我先走一步了!”雷泽急道。
他脚下发力,大筋绷紧,“哧”的一声如离弦之箭越过人群,一纵而逝。
留下吴良一脸震惊,喃喃道:“这......他真的只是凝气一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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