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气，就像喷吐满了新鲜油漆的臭水沟。
康特乐淌在污水中，身穿的劳保服展现出了优秀的防御性，发出水滴进油锅的呲呲声响。
他找寻着淌到一座顶部建筑接近正常房屋的垃圾山下，选好角度路线，抓向凸岩便开始向上攀爬，看似柔软的黑泥却极为坚硬，触感近乎玻璃之类的结晶体。
肌肉以酸疼抗议着，体内糖原已消耗得七七八八，他的手脚逐渐迟缓，爬到一半一段甚至使不上劲想歇口气。
见其状态不佳，康拉德从他背上跳下，灵巧地扒住一根金属管向他伸出了小手。
康特乐摇头，“山顶有东西看着我们，不能示弱。”
康拉德若有所思地点头，手脚并用，率先冲向山顶，康特乐则继续稳健地向上攀爬。
灵能带来的超凡力量他已初步掌握了使用方法，但操作还很粗糙，毕竟他的世界视角还未从普通人彻底转换。
他对灵能赋予他的速度力气仍未界定出一个准确的区间，这种感觉就像无根浮萍飘飘荡荡。
骑着马拿着枪，不知马能否跳涧跃溪，不知枪能否摧金碎石。
而且每次使用，他都感觉亚空间中有东西在注视着自己，如同盗贼在监控下作案，迟早被逮住。
可到了这种鬼地方，已经由不得他不使用灵能，唯有且行且看。
当康特乐终于攀上山顶，准备动手铲除虎视眈眈的异形时，却发现眼前的地面平坦整齐铺有砖路，片片园圃种植着墨绿色的植物。
还有一圈用钢管围建的栅栏，里面趴着十几只长有光滑甲壳的爬行生物，像极了科莫多巨蜥。
康拉德耷拉着手臂站在栅栏旁，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些生物，不停吞咽口水。
康特乐走到其身旁，蹲下身问道：“想吃吗？”
“嗯！”
康特乐望向在这片岛屿中心，占地上千平方的哥特尖塔群型建筑，“这是别人养的，我们先去拜访主人。”
康拉德乖巧点头，他无条件相信他的父亲，身为智慧超群的基因原体，他能清晰地感知到父亲身上传来想保护他的善意。
两人一同朝着房屋走去，看着已经学会走路但仍赤身裸体的康拉德，康特乐不由得有些心酸，感慨父子俩都如此命苦。
但这愈发坚定了他啃儿子的决心，一定要好好培养康拉德，让其健康长大创建美好生活。
那殷切期望的目光在康拉德看来是如此温暖，他昂首挺胸模仿着父亲的步伐动作，八十厘米的身材滑稽又可爱。
停在亮着微光的屋门前，一块24小时营业的牌子吊在布满黄锈的金属门把手上，横梁上还挂着一个牌匾，烧焊有纹路单词‘Thomas‘sBar’。（托马斯的酒吧）
推门而入，仿若中古世纪的高脚圆桌椅便映入眼帘，都涂有特别调制的棕红色颜料，令这些金属制品看起来有种木质感。
酒馆中并无客人，仅有一个头戴圆顶礼帽，身穿深紫束腰长袍的家伙。
他趴在吧台后，套着白色长手套的右手抓着绿玻璃酒瓶，像是宿醉未醒。
康特乐没有打扰这人，他并不觉得对方在沉睡。
在这种满布怪物的地下城，一个全无防备的人怎么可能占据这么大一块地盘，还搞起了养殖。
短暂的安静过后，那人摇摇晃晃地抬起头，乳白色鸟嘴面具遮盖住了他的脸，但康特乐看得很清楚，他的眼睛是竖瞳。
“呕，我的客人，您需要来点什么？但在此之前我需要确认，您是否有偿付酒钱的能力。”
他的嗓音平缓而富有磁性，完全没有诺斯特拉莫语的尖锐声调。
康特乐礼貌回话：“我希望我能负担得起，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先告诉我交易货币是什么。”
“首先，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名托马斯·瓦尔克洛，这家酒吧的老板。”托马斯缓缓站起，尽管手还斜撑在吧台上，身高已然超过两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我在阴暗区生活的第十三年五个月零九天，真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他推开吧台侧门，绕到一张桌椅坐下，伸手指向对座，“请坐。”
康特乐并不适应对方这种扭捏磨蹭的交流方式，但仍走到托马斯对面落座。
康拉德则有样学样的坐到侧边，可头顶才堪堪与桌面持平，索性站在了凳子上。
托马斯笑了两声，“这是你的儿子吗？”
“对。”
“没错！”
父子俩同时回答。
“我想你也能看见，阴暗区的食物非常匮乏，但我这里储备充足。”托马斯又笑了，笑声很长听起来很凄凉，“我曾经有个孩子，当然，现在没了，如果你……”
康特乐抬手打断，“到此为止，别往下说，我不希望还没开始就把话题聊死。”
托马斯怔了一瞬，随即摘下面具，拿起酒瓶就往口里灌，咕隆咕隆将剩下半瓶酒喝光，起身又走向酒柜，拿着两个腹宽口窄的白兰地杯和一瓶酒坐回。
那张脸暴露在康特乐面前时，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切实的荒诞感。
石灰色的角质皮肤布满了细小的黑斑，两颗圆得像水晶球一样的眼珠占据了半张脸，嘴里没有牙齿，只有粉嫩的长舌在上下跳动。
“很丑陋是吗？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平时都会戴上面具，以免看见这张脸被恶心得吃不下早餐。”
康特乐摇头，“我只是还没适应，看习惯就好了。”
托马斯玩味地笑道：“如果我没猜错客人您是准备和我长期相处了，明智的选择。可您付不出我想要代价，我为什么要收留您呢？”
康特乐没有资本，唯一有可能打破僵局的便是武力。可这里不是游戏，没有明确的等级属性告诉自己是否能击败对方，贸然动手如果没干过，那被反杀就是必然的。
说不定还有可能成为对方的姓奴隶。
最重要的是，托马斯说得不无道理啊，任谁建立起一个乐园，都接受不了陌生人进来白吃白喝。
“我想以投资的方式参与经营你的酒吧。”
托马斯看出了康特乐的窘迫，嗤笑道：“你拿什么投资？”
康特乐自信笃定地直视着托马斯水汪汪的大眼睛，“就是我每天坐在吧台，从八点坐到十二点，坐够十六个小时，然后月底你给我分红，分红的收入我会全部付给你做食宿费用。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先无偿投资一个月，但你这个月得管我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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