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军队踏出公道,栽进怪石丛生的荒野。
伊利里姆的贫瘠,就像一具已经死亡多年的干尸,只有腐虫会偶尔在眼眶般的土缝里跳动,任何有选择的人都不会生活在此。
装甲车无法行驶于这坎坷的路,康特乐高坐于飞艇内,透过窗户俯瞰着颠簸的士兵。
基里曼和凯撒身穿重铠,徒步于军队最前方,作为前进的标杆。
康特乐收回视线,看向身侧拘谨端坐的安琪,随意地把手搭在了对方那套于军靴中的黑袜大白腿上。
安琪肢体触电般一抖,但并未躲闪,只是垂着头,脑中嘀咕着些认命之类的话。
要是浪荡一点,康特乐直接就上了,可这女人明显不愿意。
他自然不可能做违反妇女意志的事,而且对方还受了泽里尤斯的命令监视他。
他琢磨着等会儿打仗让安琪上战场牺牲算了,一了百了。
不然再这么素忍下去,康特乐真怕自己道心动摇,做出畜牲行径。
他总感觉有什么鬼东西在教唆他,让他放弃道德观,释放原始欲望。
难道磁场强者的模因里自带强健属性?
思索间飞艇已然停止山脚半空,康特乐对安琪说:“下去参战。”
“啊?!我是参谋官……”
康特乐乐了,“参谋?你参谋了什么?”
安琪顿时如鲠在喉,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康特乐果断操控磁场给女人推到了舱门口,同时拔出枪套的转轮手枪,砰的一枪打在其耳侧的铁墙,“你想违抗命令?”
安琪咻地脸色煞白,熟练地取出降落伞背上,开启舱门一跃而下。
女人一走,康特乐的头脑瞬间清净了,取下枚金戒指分解成粉末,冥想微操。
……
宛若被吞天巨嘴咬缺的参差弧线山脉,横跨地平线两角。
草木灰与沙砾飞扬于大风中,刮打在铠甲上叮叮生响。
安琪戴着过滤面具,走在基里曼身后,面前人高大的身躯给了她无限安全感。
尽管明知基里曼只有七岁,可看见那英俊的面容,坚毅的琥珀色眼眸,仍是止不住地春心萌动。
这时基里曼回头看向安琪被沙砾刮得泛红的大腿。
“参谋官女士,接下来的路对你来说可能有些困难,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背你上山。”
安琪摇头,她不想被基里曼以为是娇弱的女人。
基里曼见其坚持也不多说,指着面前超过六十度的横纹斜壁,“战友们!我们分两批上去!我带五十人先上,余者从下掩护!”
“是!”后队士兵有序散开,上膛警戒。
基里曼抬脚踩稳,上身向前屈伏,抱紧枪目视崖顶,稳健地向上攀登。
慢慢地五十名士兵都上了斜壁,基里曼更是已经登临了一半。
这时,崖顶响起几声爆呵。
“推!”
滚木与乱石轰隆隆砸下。
安琪眼看着一块圆石朝自己滚来,可脚步都尚未站稳,忍不住失声尖叫。
就在她以为性命将完之际,冰冷的蓝色臂铠将她揽入了怀中。
基里曼敏捷地腾挪于石木间,快速抵达了崖壁的将出的斜坡。
同时一枚破片手榴弹朝着听声辨位的角度扔出,炸出一声声惨叫。
基里曼将安琪丢在斜坡凹坑,双持激光卡宾枪,突击上了山坡,但他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敌人竟然全是十几岁的灰脸少年,武器只有缠着小刀的木棍。
他左手持枪,右手拔出后背的阔剑,“结束了,停手。”
没人听他的,仍在往下推石头,当山下传来士兵砸地的痛喊时,他开了枪。
他的枪法很准,一连十枪全打在了少年们的手掌,灼烧穿透,留下拇指食指的半个手。
少年们举着小刀长矛围杀向他,但他只是阔剑剑面一个横摆,便将他们通通砸翻摔滚。
“你们为什么没加入军营训练?”
少年们在地面躺着,呲着染血的牙,就看着基里曼笑,那笑容无比嘲讽,像是乞丐在看双脚不沾地的神学院教士。
基里曼不明白。
这是突破了规则的,空白断层的,书中没记载的。
少年们再次扑向他,眼里那种莽夫的凶厉,让他想起了斗兽场的奴隶。
“你们是奴隶的孩子?”他再次挥剑,仍是用剑面。
“知道你还问!户籍都没有参什么军!”
基里曼又疑惑了,“你们的主人怎么会放你们乱跑?”
这话扎心无比,少年们寒冷的心都被刺激了,对方那什么都不懂的舒适云端生活,是对他们生而苦难最大的嘲讽。
“乌巴达先生杀了骑士,救了我们出来,我们不是奴隶了!我们是人!我们要为了乌巴达先生战斗!”
“为了解放!为了改革!”
少年们再次爬起,他们出生没几年就干体力活,耐性足。
身后的士兵上来了,抬枪就要开火。
基里曼连忙厉呵,“都停手!”
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解放?改革?
“你们懂这两个词的含义吗?”
少年们恨透了眼前这个耀眼得不像人的家伙。
“不懂!怎么了?没读过书不识字!怎么了?”
“乌巴达先生说是自由!捕的鱼是自己的!打的兔子也是自己的!”
基里曼是智慧超群的,零碎的对话已经在脑海中与知识结合,组成了完整的逻辑画面。
康纳告诉他改革是给奴隶付工钱,给予活动空间。
他发现父亲可能说得委婉了,应该是让奴隶不再是奴隶。
人对于世上已经拥有的东西,会很自然的觉得应该存在,但思考者会发现不合理,基里曼正是思考者。
他的仁慈使他无法再对面前这群可怜的家伙下手,枪剑垂落。
可他的身后却响起了接连的枪声。
砰砰砰!
他惊惑回头,发现开枪的是他救下的女人,参谋官安琪。
安琪双手举着手枪,“基里曼队长!军令很清楚!杀光所有马库拉格的叛徒!士兵都看着呢!你在做什么!”
言入耳中,激起强烈的冲突,混乱基里曼的思绪,如同天雷碰地火。
七年来所有的品德教育,都在告诉他,不能杀,杀是错。
但军旅中,令行禁止难道也是错误?
他如果是指挥官,他会希望下属不服从命令吗?
他很肯定,他希望下属能严格执行他的部署。
所以他不该违反命令,那会将他置于险地。
他违逆的是人,下达这个荒谬命令的人。
基里曼握剑背过身,不再去看那些少年,可即使没看,他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一道道讽刺的目光,讥笑的面容。
他开口了,“射杀。”
铜色弹道直飞,从他身边擦过,他动也没动。
咚咚!
尸体倒地,血水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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