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钦山派决战之前,络绎等人已经到达平远城,住进了“碧舍”。果然是络绎喜欢的风格,绿树芳草翠蔓,玉竹素馨浅池,悠悠然。
禾方欣悦四顾,络绎笑嘻嘻道:“是不是很有趣味?”
禾方:“嗯,很好!主人家真有心。”
络绎:“是吧?我觉得很妙,房间里面也很别致,有的有树木花草,有的有山石,有的还有流水。”
禾方:“是吗?”
络绎:“去看看。”
禾方:“嗯。”
络绎和禾方像两个小朋友,高高兴兴一起走。封臻不时看看赵聪,赵聪对封臻笑了笑,意思是没关系。
禾方这次穿了男装,因为平远城是朋园所在,是东辰公的住地。而且他发现就算不是通铺,不是夫妇,为了省钱,两三个男人或者女子同住一间也可以,有的店家会多收点房钱,但也比住两间便宜。
禾方原以为房间里会有精巧的盆景和形似滴漏的装饰,没想到竟然有大树穿过房间一角,在房顶上开枝散叶,清脆的鸟鸣声近在咫尺。
络绎笑得开心,“这客栈是就着几棵古树建的,不过客房里能看到树干的只有这一间,雨季会有点潮,天气干燥时正好。”
禾方伸手抚摸着粗糙的树皮,不知怎的想起了冥界的羽树,于是轻轻道:“你好吗?”
禾方对着树说话,络绎倒不奇怪。赵聪看着这场景,想起了初见时的情形——草木的精灵啊,至今也没变吧。
络绎突然有点扭捏,侧对禾方道:“这里只有一张小床,我住好不好?”
禾方痛快道:“好。”
络绎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可高兴了。他带着禾方他们去其他房间,这才纳闷道:“从前来经常客满,房间可难订了,这次怎么没什么人呢?掌柜也不在,就一个伙计,让我们自己选客房,好奇怪呀!”
封臻也发现异常,“这里感觉毫无人气,很久没有人住的样子。”
络绎:“怎么回事呢……”
选好了房间,一行人找到伙计告诉他。伙计说客房干净的,可以直接住,他会准备热水,只是厨师不在,客人只能到外面吃饭。
络绎疑惑道:“请问最近客人很少吗?”
伙计面露难色,“……是啊,不好意思啊!”
络绎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便没有追问。
一行人到外面吃饭,点了菜,络绎道:“本来还想让你们看看‘碧舍’的膳堂呢,里面有三棵大树,还有藤蔓、秋千,可有趣了。”
旁边有人听见,搭话道:“几位是远道而来吧?”
封臻看看那人的神色,答道:“正是。”
那人问:“你们住在‘碧舍’?”
封臻回答:“是。”
那人似有顾虑,还是热心道:“我劝你们换个地方住吧。”
封臻面带疑虑,“……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人青着脸,压低嗓音,“那里恐怕有冤死的阴魂啊!”
封臻警觉道:“那里发生了命案?”
那人摆摆手,“那倒没有。”
封臻疑惑道:“那是?”
那人道:“我也不好细说。你们要想知道,可以问问官差。”
封臻点头致谢:“好,多谢提醒!”
吃饭时谁也不说话,吃好了,结账。掌柜说这条街上有家“如归客栈”不错,封臻对他致谢。
走到街上,封臻问络绎:“怎么办?”
络绎撇撇嘴,“我觉得没什么,随你们吧。”
封臻对其他人道:“我们明天去问问情况。今晚住哪儿?”
赵聪接住封臻的目光,看向禾方。禾方发觉该他说话,便道:“不用换了吧,反正我跟陆枫一间,你们都是连阴魂都不想惹的人吧!”
“什么意思?”络绎来了精神。
禾方笑道:“说你们厉害。”
赵聪看看封臻,封臻笑了笑,看来没事了。
回到“碧舍”,看伙计似乎很忐忑,封臻对他道:“烦请准备热水。”
“唉,就好。”伙计欣然而去。
看来自家人并不害怕,只是担心好不容易来的客人又不住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封臻跟络绎商量明天的行程,想起一件事——禾方还不知道东辰公也不真。
虽然西未侯和天奘法师没有特别交代不要告诉禾方他们,然而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到万不得已应是不说为妙。只是,他们还是觉得应该问一下禾方的意愿,于是来到他和陆枫的房间。赵聪正在提醒禾方晚上小心,陆枫让赵聪放心。封臻进门结了法界。
赵聪:“有事?”
络绎:“嗯……有点。”
封臻看向禾方,问道:“我和络绎明天要去朋园拜见东辰公,你想不想一起去?”说完看看赵聪和陆枫。
赵聪和陆枫若有所思,没有说话,等着禾方回答。
禾方笑着摇摇头,“我就不去了。”然后认真道,“你们不会将独孤无泪的事情告诉他吧?”
封臻:“现在不会,等查清真相告知西未侯大人和天奘法师后,由他们定夺。”
禾方:“谢谢你们!”
络绎:“别这么说,听着可别扭了!”
封臻和络绎放下心来。
禾方想起问道:“请问……”
络绎:“什么?”
禾方:“东辰公会法术吗?”
络绎笑道:“会呀,他是天奘法师的弟子。”
禾方:“他也会功夫?”
络绎:“当然!你问这干嘛?”
禾方一本正经道:“惹不起他,我得躲着。”
络绎乐了,“咳!”
晚间,赵聪将“碧舍”巡查了一遍,直到伙计睡下,才回房休息。
一夜安宁。
早起化装,赵聪问禾方:“睡得好吗?”
禾方:“很好,这里很清静,有郊野的味道,‘小乖’也很喜欢。”
陆枫闻言浅笑,赵聪哂然。
封臻和络绎出门时告诉伙计晚上还住,伙计笑得受宠若惊似的。
封臻和络绎到朋园投了名刺(注:名刺即名帖,相当于名片),朋园的家丁上报后,让他们申时过来。于是他们先去见了位先生。
湛先生是詹大人的旧识(湛,音zhàn,姓),为官多年,后来隐退当了教书先生,很有见识,封臻和络绎曾经见过他两次。
到了私塾,湛先生正在给学生上课,封臻和络绎在屋外等候。待课间休息,先生出门相见,面带笑意,“二位好!”
封臻和络绎行礼道:“湛先生好,多有打扰!”
湛先生:“封臻和络绎是吧?二位还是那么忙,从悦原赶来钥野,又有要事吧?”
封臻知道先生时间宝贵,不爱绕弯子,于是道:“先生记性真好!我们本来有其他事,只是经过这里,昨天住店的时候遇到一件怪事,特来向先生讨教。”
湛先生若有所思,看向络绎,“我想起来了,你爱住的那家店。”转而对屋里的孩子们道,“有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要招待一下,你们先自己看会儿书。”
“好!”孩子们的声音充满活力。
湛先生示意封臻和络绎跟他进了另一间屋,有座有茶,慢慢说话。
络绎恭敬道:“请问先生知道‘碧舍’出了什么事吗?”
湛先生看他有点着急,反问道:“你们听说了什么吧?”
络绎老实回答:“嗯。有人让我们换个地方住,说那里有‘冤死的阴魂’,可又说没发生过命案,弄不懂。‘碧舍’现在可冷清了。”
湛先生继续问道:“那你们住哪儿了?”
络绎回答:“还住那儿啊,睡得挺好,没事呀!”
湛先生闻言笑了笑,继而道:“不是‘碧舍’出了事,是它的主人出事了。”
络绎恍然却没有大悟,“噢。我还不知道它家主人是谁呢……”
湛先生:“庞家,知道吗?”
络绎:“三大富商之一的庞家?”
湛先生:“正是。”
络绎疑惑道:“庞家出事了?”心想要是庞家出事,应该传得更广才对。
湛先生:“不算是庞家出事吧,主要的生意也没太大影响,只是‘碧舍’是庞益忻少爷的私产,所以影响比较大(注:忻,音xīn)。”
封臻问道:“庞少爷出了什么事?”
湛先生舒展了身子,陈述道:“庞家老爷过世后,生意主要由大小姐和老夫人打理,庞少爷年纪尚轻,倒是喜欢行善,经常救济穷苦人。
庞家有一处别馆被庞少爷用来收容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为了让大家生活方便,男女分别住在东西两边,还单独隔了一些屋子给生病的人住。后来收容的人越来越多,别馆变得拥挤,庞少爷便听取别人的建议,请师傅教身体尚可的人手艺,帮他们找活干,让他们能够自食其力。”
络绎听到这里,觉得庞少爷人很好啊!没插话,听先生继续说。
湛先生:“很多人渡过了难关,也有人还是生活得不如意。大概半年前,两名被收容的女子到官府告发庞少爷,说他是伪君子,让收容的漂亮女子侍寝,十分猥亵。官府开始调查,两名女子又拉出一名受害人,并说只要庞少爷赔偿每人一百两银子就和解。结果庞少爷赔偿了她们,人们也就认定他有罪。”
络绎虽不敢断定庞少爷是否是伪君子,但是——“没出人命啊,哪儿来的阴魂?”
湛先生:“庞少爷收容的人里面有生病不治的,后来便有传言说庞益忻心性不定,时而温良敦厚,时而凶暴残虐,说那些生病的人并不都是病死的,有的是被他折磨死的。还有人说住在‘碧舍’时看到了冤死者的阴魂,便很快流传开了。”
络绎:“这种说法有根据吗?”
湛先生:“庞少爷请去为那些人治病的疾医说是无稽之谈,有人便说疾医拿了庞家的钱,为他护短。”
封臻:“那官府的结论呢?”
湛先生:“官府调查之后也没说什么,有人便说官商勾结。后来东辰公派人看着庞益忻,他几乎足不出户,收容的人也散了,就这样。”
络绎:“……虽然没有证据,不能乱说话,但总觉得怪怪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庞少爷没有罪,他为什么要赔钱呢?”
湛先生看着络绎认真而纠结的神情,对他道:“一来这种事很难自证清白,二来,你自己想一想吧。”
封臻看出湛先生对此事持保留态度,行礼道:“多谢先生指教!”
禾方跟着赵聪和陆枫在热热闹闹的平远城转了一圈,然后来到闻名遐迩的温泉洗浴。
独孤岛也有温泉,只是比较古朴自然,无泪跟母亲常去的温泉好像没有外人。而平远城的温泉是人工用光洁的石块砌成的池子,有大大小小许多个,除了更衣馆外,还有亭台轩榭,像个园林,很大。客人有男有女,可以同时在一个池中洗浴,只是不能赤身裸体。
进了男子的更衣馆,好在有隔间,否则禾方还真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换衣服。禾方不知道,赵聪为络绎的这个温泉提议郁闷至极,只是禾方欣然同意了,他也不好扫兴。然而,无论是换衣服,还是泡温泉,跟禾方以这种方式在一起,总是别扭,而且,还要给那么多人看到……
而禾方只是问了他,化的装会不会有问题。他很后悔自己没有说谎。
其实陆枫也觉得有点勉强,不知为何,可能是习惯,把禾方当女子对待仿佛顺理成章,把他当成普通男人似乎不能完全做到。店家说今天的客人少,这是好,还是不好……
禾方出来时穿了浴衣,没有单着下裳,赵聪和陆枫都默默舒了口气。走到园中,氤氲袅袅,赵聪心想要再朦胧点就更好了,看不清楚就不会太尴尬。
陆枫也穿了浴衣,他指指胸口,意思是那个印记不好给人看见,说了声:“我随便转转。”便离开了。
赵聪心想:“沉星”怎么给了主人这么好的理由,“青龙”连个印记都没有!
禾方道:“要不你在这边,我去那边?”
赵聪:“……也好,反正今天人少。”
禾方笑笑便往另一边走。赵聪不知他感觉到了什么,自己心虚什么,走进池中坐下,让热水把脸泡红。
禾方自己也有点不自在,看来还没能作为普通男子正常生活,先找个没人的地方躲一躲——怎么总是这样呢!禾方脱下浴衣放在池边,把自己泡到热水中,温泉果然很舒服。禾方想起了从前的时光,想到了母亲,她说谎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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