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园画堂中,美人舞红袖,箜篌字字吟,竹笛声声和。
一曲终了,独孤夫人细展笑颜,复低眉轻叹:“可惜叶咏不在,她的歌声婉转,已经许久不曾听到了。”
东辰公满眼关爱,嗓音低沉迷人,“把她招回来吧,庞家那边应该没事了。”
夫人神色温婉,低头感谢夫君总为自己着想,抬头柔声道:“让她在那儿吧,过段时间再说。”
东辰公微笑答谢夫人知情达理,继而道:“再奏一曲可好?”
独孤夫人:“好啊。”随即看向叶舞道,“《凤归云》,好吗?”
叶舞行礼起势,夫人拨弦弹奏。又一曲舞完,夫人夸叶舞好功夫,东辰公也微笑颔首表示赞许。叶舞行礼退下。
叶舞回到住地,雪莲和珊瑚说下午有客人来,是天奘法师的门徒,叫封臻和络绎。说话时设了道法界隔音。
叶舞问道:“他们知道主公的事吗?”
雪莲:“有可能,但估计不会提。他们说是路过拜访,不是专程前来。”
叶舞:“主公——究竟在做什么?”
珊瑚:“我知道你心里着急。”
叶舞:“他已经六年多没有音信了!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让我们陪‘东辰公’演戏。”
雪莲:“‘东辰公’自己也着急,咱们千万别给他压力。”
珊瑚:“他对独孤夫人特别客气,就是为了保持距离。他们很少在一起,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不知道独孤家可有想法。”
叶舞:“还好没人说什么。不过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
雪莲:“咱们着急也没有用,地蕴法师说这件事只能让主公自己处理。”
叶舞:“他究竟在哪里呢……”
东辰公陪夫人午餐之后去忙公务,夫人在暖阁中为夫君的新衣刺绣。
独孤夫人只要一个人静静的就会不时有些害怕——东辰公对她是真好。无泪十四岁奉命成婚,东辰公说她“为妻甚好,为母尚早”,私下里等了两年,待她十六岁时才圆房。她其实不敢为母,怕孩子长得像真正的自己,难以解释。
东辰公真的温柔,丝毫没有公爵的架子,更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然而这让她越来越害怕被发现——她不是真正的独孤无泪。所幸无风大人那边对孩子的事并无过问,而自己的族人都深知这苦处,互相包容。
自从接受了任务,身份关系全都乱了。原本的父女成了翁媳,原本的叔侄成了领主和主事,有的从没有血缘关系成了亲兄弟,有的从有血缘的表兄弟成了义兄弟。
好在多数人还能互相照应,只是难为了那位替代蒲庆波成了主事的大哥,家人全是陌生人,都是那个已死之人的,虽然有无风大人派人辅佐,但要学习那么多东西,处理纷繁的事务,真是不容易。
相较之下,独孤无泪真幸福,幸福得令人不安。
她总会梦见那个人,用温柔清冷的声音唤她“暖暖”,神情复杂,欲言又止,却丝毫没有恨意。她每每在梦中落泪,不敢发出声音,却总有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哄她。他也不多话,只是随时关心她,而她只能假装自己是他的无泪,祈愿他永远不知道真相。
然而,她真心希望东辰公有他自己的孩子,就算不是她的也可以。只是她无法提,无风大人和“父兄”们应该不会同意。她无法掌握这命运,只好将心思放在身边的小事,弹他爱听的箜篌,做他爱穿的衣裳、爱吃的菜,为他换新的剑穗、缠新的流苏,一点一滴,补偿这错误。
好在无风大人是要替代独孤家为明海民众造福,大家也算是做了好事,希望明海富足,民众幸福。
而且,真正的独孤无泪并非女子,不能做东辰公的夫人。这么想会好过一点,但是,但是……一不小心,针扎到了手指,好在没弄脏衣服。
东辰公见了封臻和络绎,让他们跟雪莲、珊瑚说话去了,幸而没什么事。
处理公务还好,会客时还是有些紧张,一个人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真正的东辰公究竟去哪儿了,在做什么?他会在何时、以什么方式回来,怎么处理这件事?御使大人也没有把握(注:御使大人指金胜辉)。
御使大人说和东辰公亲近的人就算发现了也有可能以为是东辰公自己找的替身,让他不用太担心。他现在感觉比先前好一点,然而,他最担心的除了御使大人是否会因此受罚遭难,就是独孤夫人……
她那么好,那么好,把对东辰公的好全都给了他,而他本来不该得到这些。本来就算她不能嫁给东辰公,也可以另择良婿,现在成了他的妻。而他有朝一日谁也不是,可能还会成为刀下鬼。
他不怕死,御使大人对他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情,他愿为他赴汤蹈火。只是,他多希望无独孤夫人不被牵连,不会伤心愤恨,不会孤独落泪。所以,至少不能留下孩子,否则她的处境就更艰难了,孩子也会很可怜。
以自己的立场,所有承诺都是谎言,所以不说,只尽量对她好。也愿天下太平,人们能安居乐业,善良的人、柔弱的人不会被欺侮,希望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能为此尽微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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