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音稍稍抬头,对上秦戈眼底的深情,她有些难受。【】秦戈越是这样,她只会越加愧疚。
“秦戈,我所做的事情,你从不问我为何这样做;你无条件的帮我,即便我在你眼中越来越陌生,你也不曾退缩过。若有一天,你实在不能在忍受我,你又会怎么做呢?”
而秦戈却是望着她,未曾回答。他想,这样的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他伴她这么多年,若真有那么一天,也是他秦戈的劫,而他,心甘情愿的历此劫。
她不知道的是,自答应帮她进宫的那刻起,他便做好了坠入地狱的准备,陪她一路走来,除了她,他还有什么是不能舍去的?只是她眼中心里只有那一人,他的情意即便她有所察觉,也不愿面对。他对她到底心软;不愿让她为难,就只能让自己心伤犬。
沿着鹅卵石的小道,四处白雪皑皑,只余中间的石路被打扫干净。行走其间,那坚硬冰冷的触感,让人心中泛凉。明日便是除夕,今晚的宫中处处灯火,步步红烛,到处都是一片喜色。一年到头,人们在这最后的几日欢呼雀跃,除去一身旧衣,期盼来年的祥瑞。
一路行来,宫女太监纷纷恭敬的对她行礼,季大人的叫声此起彼伏。她浅笑着,一路走过,无视他们眼中的讶异,由着性子在一片冰冷的亭子里坐下。冰冷的石桌石椅上还有着雾水残留的湿意,伸手触摸着,只感觉到毫无温度的凉。
这是她独自过的第九个年头,十年一梦,她这个梦这样长,这样冷。她一人在其中苦苦挣扎,挣脱不得。为何自己会走到今日这样的境地?哦,是仇恨,是仇恨让她渐渐远离善良,远离朋友,更加远离他。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样,林清绯,你可还记得?
十七岁的林清绯,与二十五岁的季音,宛如两个世界不同的两个人,谁能想到,二十五岁的季音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却是人人嫉羡的林氏千金踺?
林青山任先帝老师时,何等的风光。天下谁不知林氏的才华,先帝器重有加,林氏一度在京中无人能及。
那个时候的她,是府中唯一的小姐,爹疼,娘爱。虽身为女子,可林青山对她的教导却并未因她是女子而有所保留。她自小受林青山的影响,所读的书怕是没有哪位深闺小姐能比的上。
无忧无虑的年纪因遇见他而更加灿若玫瑰。十七岁的上元节,京都的热闹无可比拟。夏蓉邀她同游,两人沿着护城河宽阔的石道一路嬉闹。猜灯谜,放河灯,当两人抱着满怀的灯笼在大街上被人注目时,她们才惊觉,太过特立独行;一路将手中的灯笼一盏盏送人,天色渐黑,林清绯怕娘亲责怪,手里的动作越发迅速。
“送你一盏灯,前途光明,一切安好。”
一路这样送下去,大家都拿过道谢,直到她将手中的最后一盏灯递出,而最后一位赠送之人,却没有接过。
她抬起头,面前之人俊朗倜傥,与她四目相对,眼中慢慢都是笑意。
她何时有过这种时候,一下慌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说出的话,都有些羞怯的结巴:“你,要不要,这灯?”
“要。”
他的声音清澈好听,对面愣住的姑娘脸色通红,一双水灵的双眼望着自己,里面印着他长身玉立的身影。
他笑着接过她手里的灯,指尖相触间,那丝丝麻麻的细腻感,从指尖传到心脏,有着无法言说的悸动。
若不是夏蓉拉她回神,她怕是要溺在他的眼神中,不可自拔。那时候的她,第一次见他有多失态,现在想来满满都是美好。如光时光停留在那时,林清绯最为幸福的那时,该有多好。
不过一面,之后的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他开始约她,游山玩水,谈诗念词,他们那样的默契,仿佛生来就为彼此而存在。偶尔彼此一个眼神的交汇,里面都是对彼此的浓浓情意。
她害怕骑马,他大笑着将她圈在怀里,一扬马鞭,在城中繁华的街道肆意狂奔,在呼呼风声中,他低下头,浅浅亲吻她的脸颊,自此,她爱上了骑马……
夏季闷热,他穿过条条街道,手中小心的捧着一碗冰镇酸梅汤,端至她府中,在她感动的目光中,笑的甜蜜满足:“就喝一口哦,你身子不好,凉的喝多了会生病。”然后,她喝一口,剩下的,被他一气咽下,两人相视一笑……
爱上一个人,需要多少时间呢?对她来说,仅一眼就够了。苏致卿有多好,她比谁都要清楚。夏蓉有时打趣,说她一个女子那般作为,怕是不妥,可她哪里在意呢,因为,最在意的那个人,把她捧在心上,那她做任何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携手看日出日落,赏花谢花开,她最肆意的时光,最为美好的时光,都留在里十七岁那年。
而后,天气变冷,冬日里的初雪簌簌而下,他披着披风,匆匆来找她。边境战事不断,他作为武将之后,被皇上下旨派去边境增援。临走时的一面,许是她眼里的担忧太过明显,苏致卿按耐不住,将她拉入怀中,细细亲吻。
轻咬着她的下唇,他喘着气在她耳
边低语:“等我从边境回来,我就来娶你可好?”
她怔愣着,直到他不满的将她按在怀里,用披风紧紧裹住,她才回神。嘴角牵起,伸手环住他的腰,声音温柔:“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
这便是答应了,苏致卿胸腔震动,肆意开怀。最为鲜衣怒马的年纪,她的一句话,让他只觉这一生,亦已足够!
心有牵挂,能力之上,手段更强,苏致卿所到之处所向披靡。不过一战,少年将军的威名传遍天下。多少人恭贺着他,多少人眼红着他,可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心尖之人远在京都等着他回归,每每思及此,他便只觉浑身都是用不完的劲,一场战事,大胜而归。
凯旋的消息传到京中,他飞鸽传说与她,邀她在城外提前相见。这般大胆行径,她自然不敢告知家人,一人出了来,怀着满心欢喜,去见分离数月的人。可却哪里想到,这一走,与亲人却是天人永隔。
不止一次,她都在想,若那事提前有过征兆,若爹不曾将她隐瞒的彻底,那日,她又会不会离开府中?
身上有些冷,季音紧了紧外袍,眼底有些迷离。那些往事太过惨烈,如今想起,心中压抑的都喘不过气。
与他牵手进城,在城中分开,各自回府。等到了林府,入目的却是紧闭的大门与门上大大的封条。她不可置信,刚要上前叫人,却听闻身后有人谈论,林府一氏被下旨在集市斩首示众……
怎么可能呢?爹爹两袖清风,娘亲温婉贤惠,这样的家庭又怎会招来灭门之祸?她不信,不信的随着人潮向集市走去,不信的望着刑台之上,爹,娘,叔叔,管家……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坚持看下去的,只知道一声行刑之后,满地的头颅,满目的血色,满耳的哭喊……
人果然不能太过幸福,否则上天都会嫉妒。她十七岁太过幸福,于是上天收走了她的家人,永不归还。
“老师,明日除夕,您可要与我出宫去游玩一番?”
孙志焕向着她,迈着小腿欢快的跑来。步入亭中,靠在她身边,眼里满是期待。
她一身的凉意,在他进来时缓缓退去。可眼底的湿痕却来不及擦净。
“你若喜欢,便去吧。”
孙志焕刚要高兴,却见她闪闪的双眼,顿时愣了:“老师,您怎么哭了?”
“我想家人了。”她语气淡淡,却说着肺腑之言。
“那好办呀,我给老师在城中造个府邸,老师将家人都接来京中不就可以时常见到了。”
“他们都已归逝,无福消受皇上的皇恩。”
“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抠着手指,一副心虚的样子。
“怎么会怪你呢,与你又无关。”
“老师,伤心事总会过去的,你看我,父皇逝去的时候,我也难过的不得了,可是几年过去,我就觉得没什么了,老师你看开些,等到日后你娶亲生子,府上又会热闹起来的。”
他眼底都是关怀,可那双眸子像极了先帝,季音对上他的视线,缓缓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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