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正德元年十二月,鞑靼南下扰边,密云危急。天子调京卫三千人,以庆平侯世子顾鼎为总兵官,北上御敌。

  都察院佥都御使杨瓒,兵部武库司郎中谢丕,国子监司业顾晣臣同为监军,并以锦衣卫南镇抚司佥事赵榆为副总兵,司礼监少监谷大用为监枪官,率先驰往兴州后屯卫及营州卫调兵。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同轻车简从的杨瓒一行不同,三千京卫北上,准备粮草伤药,马匹军械,需耗费相当时日。

  天子心忧兵情,催了又催,甚至在早朝上摔了奏疏。

  “如延误军机,尔等同罪”

  朱厚照震怒,满朝齐喑。

  无人敢轻易出声,都是低头垂目,唯恐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户部兵部火烧眉毛,从尚书侍郎到司务司业,均是不解衣带,忙得脚打后脑勺。

  到第三日,兵器备足,甲胄发下,马匹大车凑足数目,唯粮草尚欠三成。

  朱厚照再次发火,兵部还能应对,户部和光禄寺官员实在无法,只能齐声叫苦。

  陛下,不是臣不努力,实在是国库空虚,填不足数量。

  “自弘治十六年,南北府州天灾不断,田亩歉收,税粮年年积欠,赈济灾银稻谷无算。今岁夏粮仅收五成,先时发往边塞近百万石,三日凑齐七成已竭尽所能。欲得全部,需调外府存粮。”

  “哦?”

  听完户部诉苦,意外的,朱厚照没有生气。

  淡淡的扫了户部尚书和光禄寺卿两眼,漠然道:“朕知道了。”

  四个字,轻得几乎听不真切。

  立在左班最前的三位阁老,同时皱紧眉头。

  天子这般平静,反倒比愤然作色,咄嗟叱咤更使人惊心。

  整个早朝,朱厚照一改往日作风,既不不发怒也不喷火。自始至终,冷冰冰的坐在龙椅上,俯视文武两班。闻臣工奏禀,仅是点头摇头,少有出声。

  事出反常,依天子的性格,绝非轻易妥协之人。

  户部兵部光禄寺官员皆惴惴不安,心怀忐忑。心中仿佛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英国公微合双眼,心中发沉,似已预感到,天子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今上有太宗皇帝之志,亦有永乐大帝之风。然而,在张懋眼中,这位少年天子,不经意间流露的气息,更似圣祖高皇帝。

  张懋没见过朱棣,更没见过朱元璋,但他亲爹是张辅,亲身经历叔侄夺位,靖难之役。

  战死土木堡之前,张辅亲自教导他九年。

  从张辅的记忆中,张懋完全可以描绘出开国之威,永乐之盛。也能推测出,圣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

  每提起朱棣,张辅都是敬佩难掩。提到朱元璋,敬佩中,则多出藏不住的恐惧。

  看到朱厚照的变化,群臣多心中忐忑,未知其意。张懋却有九分肯定,龙椅上那位,已经动了杀心。

  究竟谁会成为第一个刀下鬼?

  抬起头,仰望丹陛,张懋心中更沉。

  正德元年,十二月戊申,杨瓒离京第四日,锦衣卫至刑部开具驾帖,和两厂番子倾巢而出,围住数名户部和光禄寺官员家宅。

  北镇抚司佥事张铭,身穿大红锦衣,手持驾帖,当先闯入光禄寺右少卿家中。

  少顷,府内传出叱喝之声。

  等候已久的校尉力士,登时如虎狼扑入,以刀鞘开路。

  抓来府中管事,很快寻到府中库房。砸开铜锁,抬出数十箱金银。又在正房内寻到暗室,搜出玉器古玩三箱。

  发髻散乱的光禄寺右少卿,起初还能破口大骂,句句不离鹰犬狂悖。随后,面对堆积在院中的金银,声音哽在喉咙里,瞬间怛然失色,面如死灰。

  张铭侧行两步,掀开一只木盒,顿时珠光耀眼。

  “此物出自南疆,应为土官贡品。”拿起一枚鸽卵大的明珠,张铭笑容冰冷,“李少卿,可否解释一下,此物为何在此?”

  “我……”

  李少卿喉咙发干,一个“我”字卡在嘴边,半晌,只能垂头不语。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争辩?

  府内搜出南疆贡物,便是大罪。轻者罢官,重者流刑。落到锦衣卫手里,怕是命都难保。

  “佥事,您看”

  一名校尉清点银箱,发现箱底暗格,撬开之后,赫然是一幅字帖。

  展开字帖,苍劲笔锋映入眼帘。再看落款私印,张铭瞳孔微缩。

  如他没有记错,此物当是江南剿匪所得,理应送入国库。中途经户部光禄寺清点,消失无踪。

  没想到啊……

  想起北镇抚司存下的册子,张铭冷笑更甚。

  “李少卿,可还有话?”

  没有回答。

  李少卿跪不稳,伏在地上,抖如筛糠。

  “拆箱”

  既有古画字帖,余下银箱定还藏有猫腻。

  “仔细找”

  哗啦啦,船形和方形金银宝锭倒一地。

  锦衣卫翻过木箱,以刀背手指敲击,很快又撬开三副底板,找到两幅古画,一册竹简。

  竹简暂且不论,两幅画都有簿册记载,当属国库。

  “没想到啊,实在没想到。”

  张铭卷起画轴,目光落在李少卿身上,活似在看一个死人。

  李少卿伏在地上,抖得更加厉害。

  李府家眷俱从内宅押出,跪在一侧,满面惊惧。李淑人还算镇定,几名小妾孩童,已瑟瑟发抖,禁不住哭出声来。

  此情此景,如遇心软之人,定会恻然。

  查抄李府是天子之命,李少卿下了诏狱,流放还是砍头,全在天子一念之间。妻妾子女,都将判为犯官家眷,流边尚能保得清白,如被发卖为官奴,祖宗亦将蒙羞。

  “全部带走”

  锦衣卫取来枷锁铁链,李府内哭声震天。

  家眷怆天呼地,仆妇涕泪横流。

  校尉力士未见半点心软,上枷捆锁,分出人手封存金银,余下押送全府之人,一路穿过东城,直往诏狱。

  沿途,不时有百姓停下,对着李少卿和家人指指点点。

  “劳动锦衣卫,必是贪官”

  “瞧那一个个美人,锦绣绸缎裹着,不知贪了多少民脂民膏。”

  “咱们辛苦种田,南北运送货物,全都便宜了这些贪官”

  “日前北边兵报,听说边军粮都没有,还穿着夏秋的袢袄。”

  “什么?”

  “我二叔家的大侄子是城门卫,听得真切,都是这些贪官卡着,不发军饷”

  “贪官该杀”

  “该杀”

  “活该砍头,千刀万剐”

  路旁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声渐大。

  群情激愤,万目睚眦。不知是谁扔出一片烂菜叶,正好砸在李少卿脸上。

  刹那间,像开了泄洪的水闸。

  烂菜叶臭鸡蛋破鞋底土坷垃乃至随手捡起的石子,仿如雨下。

  锦衣卫喝斥两声,未见多少严厉。

  众人胆子更大,李少卿和家人走一路,被砸一路。行到诏狱,均是鼻青脸肿,身上染满污渍,散发阵阵恶臭。

  “进去”

  校尉打开门,喝斥众人快行。

  狱卒早在一旁候着,见到李少卿,本能捂住鼻子。

  这是从三品的文官,真不是哪里抓来的乞丐?

  “分开关押,候指挥使审问。”

  “是。”

  狱卒行礼,一手抓着锁链,一手捂着鼻子,将众人带向牢房。

  囚室中,庆云侯世子正无聊的抓虱子。听到人声,勉强抬起眼皮,看是哪个倒霉鬼。结果,没等看清长相,差点被冲鼻的味道熏个跟头。

  捂着鼻子后退,一边抓着脖子,一边嘟囔两声,锦衣卫也开始不讲究了,这抓的都是什么人?

  李少卿进来不久,光禄寺两名少丞,户部一名郎中两名司务,接连被狱卒押入。

  坐在囚室里,几人都是垂头丧气,面白如纸。

  照面两眼,全无“寒暄”的心思。

  满朝皆知,被三法司会审,下刑部大牢,好歹有翻身的机会。进了诏狱,除非像李梦阳一般,得阁老求情,天子开恩,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倒霉点,死也死不干脆。

  厂卫动极快,刑科开出驾帖,当天便抄家拿人。

  自倭国归来,由兵科调任刑科,升任都给事中的严嵩,见到眼前架势,严格约束诸人,今日轮值,全部呆在部中,不许私下走动,更不许传出任何消息。

  “如不听劝,本官可保不得你”

  刑科上下闭紧嘴巴,直到该下狱的下狱,该提审的提审,京中官员方得知确切消息。

  先时只知厂卫抓人,不知是哪个倒霉。如今方晓得,又是户部和光禄寺。

  联系早朝之上,天子的奇怪表现,内阁六部乍然心惊。

  英国公坐在书房,见儿子归来,简单问了两句,便道:“我等爵位荣华俱为天子所赐。尔只忠心为天子办事,他事自有为父。”

  “是。”

  张铭行礼,换上一身公服,再次出府,赶往豹房。

  牟指挥使忙江南之事,顾同知仍在路上,镇抚司中人手不足,连他都要临时“凑数”。可见天子抓人的决心是何等坚定。

  而其本意,不过是杀鸡儆猴。

  想到这里,

  今日之后,朝中定然会炸开锅。北疆正当危急,天子此举,也不知是福是祸。

  行出府外,张铭飞身上马。

  如父亲所言,国公府的荣耀,均系天子。

  身国公世子,锦衣卫佥事,豹房管事,早成旁人眼中尖刺。与其畏首畏尾,缩手缩脚,不如放开顾忌。

  做不成顾卿,该比不上顾鼎?

  今上肖似太宗皇帝,聪明英毅,气充志定。少则一载,多则三年,必可乾纲独断。

  此时坚定立场,上表忠诚,更能获得圣心。远好过情况明晰再做选择。

  锦上添花莫如雪中送炭。

  虽不中,亦不远。

  望一眼御赐的国公府匾额,张铭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坚毅。

  扬鞭驰往豹房,再没有回头。

  乾清宫

  得宫外回报,张永立即往御前禀奏。

  “陛下,人都下了诏狱,牟斌戴义正在提审。”

  “知道了。”

  御案后,朱厚照翻开奏疏,头也不抬。

  看到最后几行字,抿紧嘴唇。

  知朕如此沉不住气,杨先生怕要失望。

  可朕忍无可忍

  一次两次还能容忍,三次四次实不可能

  北疆危急,他知。

  但是,如为此继续纵容,岂不是让蠹碌蛀虫更肆无忌惮,没了顾忌。

  “张伴伴。”

  “奴婢在。”

  “谷伴伴带回的人,都问出什么?”

  “回陛下,供词已抄录完毕。计得边官三十一名,有边镇军卫,也有州县官员。行贿银两达二十万。例外勾结,借互市和隐秘商路,数次私运铁器,得金千余两。”

  “还有吗?”

  “陛下,奴婢不敢说。”

  “说”

  “朵颜三卫和女真部落牵涉其中,还有……”

  “还有什么?休要吞吞吐吐”

  “晋王府。”

  说到这里,张永额头冒汗,马上低头,不敢看朱厚照表情。

  “晋王府?”

  朱厚照放下奏疏,声音仿佛从牙缝挤出,“晋王和鞑靼勾结?”

  “陛下,”张永忙道,“商人买通王府长史,晋王是否知晓,奴婢实不知。”

  王府长史?

  “可现在京城?”

  “回陛下,同商人勾连的是左长史,进京的是右长史。”

  “是吗?”

  朱厚照靠向椅背,沉默半晌,猛然站起身,挥袖扫过御案。

  好,当真是好

  张永头垂得更低下,很是怨念,为何是谷大用随杨御史北上?

  早知要接下这个摊子,还不如去同鞑子拼命

  正德元年,十二月丁未,厂卫查抄光禄寺右少卿户部郎中等数名官员家宅。得金银玉器皆换做米粮,充三千京卫粮饷。

  多出部分,不入国库,全部发往边镇。

  户部光禄寺叫苦,无法凑足粮秣?

  没关系,朕自己动手。

  缺粮少银,随便从两班揪出几个,就能解决问题。

  硕鼠长得肥,偏要在猫跟前转悠,就别怪被人惦记下嘴

  有朝臣上疏,直谏天子妄为。

  “朕妄为?”

  朱厚照冷笑,令殿前禁卫和大汉将军抬出十只银箱。

  “诸卿看好。”

  离开龙椅,走下丹陛,亲手掀起箱盖。

  “看仔细,再同朕说话。”

  箱子里装的,不是金银玉器,而是珍珠珊瑚,字画竹简,以及三足青铜鼎。

  “这几本册子,诸卿应该没忘?”

  朱厚照一边走,一边掀起箱盖,到最后一只木箱前,停住脚步,令张永捧出两本册子,送到直谏的朝官面前。

  “前户部右侍郎为何流边?”

  “江南剿匪所得少去之物,众卿可还记得?”

  重新走上丹陛,站在龙椅前,朱厚照脊背挺直,气势彰显。

  “休要同朕说什么奸佞谗言,降罪忠直。也别和朕讲什么暴行无道”

  双手负在身后,十指攥紧,朱厚照声音渐高。

  “朕真成了暴君,也是你们逼的朕说过,这一次,谁再敢伸手,朕不介意留下暴虐之名,杀他全家,夷三族”

  此言一出,群臣骇然,内阁三位相公登时变了脸色。

  “陛下”

  “陛下息怒”

  群臣下拜,正要出言规劝,朱厚照压根不给机会,袖子一甩,大步走出奉天殿,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说朕无道?

  好,无道给你们看

  多站一会,多吹吹风,脑袋清醒过来,就该知道大明江山谁做主。

  领朝廷俸禄,吃百姓供养,该怎么做,心中必须有数否则,朕不介意多抓几个。

  杀鸡儆猴,如果猴子不知悔改,照样会脑袋搬家。

  离京不到六日,杨瓒忧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万幸的是,朱厚照学会克制,抓人却未杀人。但对朝臣而言,头顶悬刀,往往比血溅法场更为可怕。

  杨瓒教导的厚黑学,被朱厚照重新做了注释,从另一个角度理解。

  熊遍欧亚,横跨大洋,直接熊到新大陆,实现大明中兴的正德皇帝,终于歪到正确角度,现出“暴君”雏形。

  与此同时,杨瓒一行抵达兴州后屯卫,取出调兵虎符,未受太大阻力,便整齐队伍,继续北上。

  原本,杨瓒还存几分担心。天子可以提醒,受到阻力定然不小。

  只没料到,此地指挥使是个能人。闻听京中消息,借口将晋王妃的兄弟灌醉,丢到雪地吹了半宿冷风,隔日就病在榻上,全身发热,烧得稀里糊涂。

  这种情况下,别说找麻烦,活动两下都成问题。

  “多谢杨指挥”

  “杨佥宪客气。”卫所指挥抱拳,道,“如非不能擅离,本官亦要同佥宪北上,共御外敌”

  杨瓒再次谢过,没有多留,当日启程,领千人赶往营州卫。

  “连日大雪,行路艰难。军情如火,不容耽搁。不如就此分兵,杨贤弟率五百人往顺义,我同顾兄往平谷,在镇虏营汇合。”

  “没有虎符,恐将兵难以调动。”

  “无碍。”谢丕道,“有天子手谕,监军牙牌,再有谷公公同行,事情应该不难。”

  鞑靼侵扰密云的消息,早传到营州。

  死咬住不调兵,监军出面,以延误军机问罪,甭管指挥镇守,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也好。”

  斟酌片刻,杨瓒点头,同意谢丕计划。

  出兴州之后,再不见密云卫兵报,连怀柔的快马都未曾遇到。众人心中都生出最坏的念头,只未亲眼见到,无人诉之于口。

  商议妥当,众人分头行动。

  千人的队伍,分作两队,顶风冒雪,飞驰往营州两卫。

  谢丕顾晣臣如何行动,暂且不提。杨瓒抵达营州左屯卫,当日就遇到麻烦。

  “指挥使病重,无法起身。调兵之事,无指挥使官印,旁人实不敢决断。”

  看着满面愁色,眼中闪过讥讽的孙同知,杨瓒眉头紧蹙,脸色骤冷。

  “指挥使何病?赵佥事精通医术,可为指挥使诊治。”

  赵榆挑眉,他竟不知,自己精通医术?

  杨瓒面色不改,紧盯拦路之人。

  “这……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

  “指挥使用过汤药,正在休息,实不便打扰。”

  “哦。”杨瓒眯眼,嘴边掀起一抹笑纹,“何时方便?”

  “今日必是不行。”孙同知道,“杨佥宪不妨暂留两日,待指挥使病愈,自当调兵。”

  “两日?”杨瓒盯着孙同知,“你可知密云正陷危急?”

  “这,”孙同知故作无奈,“本官听到消息,甚感焦急。但奉命戍卫此地,不得擅离,实有心无力。”

  “甚感焦急?”杨瓒收起笑容,几乎一字一顿,“本官为何觉得,你一点也不急?”

  “杨佥宪,话可不能乱说”孙同知冷下表情,“本官出身军户,世代戍卫北疆。父祖皆同鞑子死战,忠心天地可鉴”

  杨瓒侧头,嘴角再掀冷笑。

  “我看未必。”

  “你说什么?”

  “尔父祖如何,本官不做评断。但阁下,”杨瓒顿了顿,“不是胆小如鼠,便是数典忘祖之人”

  “你”

  孙同知怒极,作势要拔刀。

  杨瓒动也不动,早有番子护卫上前,逼退卫所兵卒,夺下孙同知佩刀。

  “你好大的胆子”

  孙同知的品级高于杨瓒,祖上立有战功,同朝中官员多有往来,并未真将杨瓒看在眼里。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是说动手就动手。

  杨瓒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掸掸官袍,先取出金尺,想想,又放了回去。嘡啷一声,拔出御赐匕首,上前两步,在孙同知眼前比划两下,却没急着下手。

  “赵佥事。”

  “佥宪何事?”

  “从何处下刀比较妥当?”

  杨瓒问得煞有介事,赵榆摸摸下巴,道:“不知佥宪本意为何,一刀戳死,还是留一口气?”

  “尚需问话,先戳两刀。”

  “既如此,从此处下刀最为合宜。”

  两人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而不是用刀扎人。

  孙同知目龇皆烈,大声道:“我乃朝廷命官,尔等安敢如此?“

  “为何不敢?”杨瓒转身,看着孙同知,转了转匕首,“天子授命本官,遇事可先斩后奏。”

  匕首乃御赐之物,戳个百八十刀,甚至当场扎死,照样不犯法。

  如果嫌匕首不够给力,还有宝剑。

  总之,总有一款让人满意。

  “孙同知,”杨瓒靠近半步,“你为何阻拦调兵,本官不深究。本官只问一句,指挥使在何处?”

  “指挥使病重。”

  “不见棺材不掉泪”

  赵榆冷哼一声,祭出长刀,刀背砍在孙同知肩上。

  咔嚓一声,一条膀子垂下,孙同知嘶声惨叫。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两名校尉,在杨瓒耳边低语几句。

  “本官马上过去。”杨瓒侧头,道,“此人交给赵佥事。”

  “佥宪放心。”

  赵榆颔首,一脚踹翻孙同知,举起刀背,狠狠拍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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