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争分夺秒(下)

  三菱吉普倒出巷子,咆哮着发动机就冲上了怀石街。为了赶时间,余杉也顾不得什么安全驾驶了,哪怕眼睁睁看见路面上还有反射着冰晶光亮的积雪,他依旧把车速开到了七十迈。沿着怀石街前行不远,余杉刹车降速左转,上了通北路。

  余杉是土生土长的齐北人,对这个城市的地形清楚的很。走通北路少两个红绿灯,至少能节省出来三分钟的时间。他抽空看了看时间,18点37分,距离妹妹出事还有21分钟,时间上完全来得及。可他刚放松下来,开出去没五百米,就发现前面铁道路口红绿灯闪烁。道路两边的伸缩栏杆迅速朝着路中央合拢,这种时候竟然要过火车?

  余杉先是猛踩油门,发现无论如何也赶不及,这才猛踩刹车。三菱吉普的轮胎与积雪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体左右甩了两次尾,滑行了将近二十米才站住。道口的铁路员工被吓了一跳,指着余杉大骂:“你特么找死啊!”

  驾驶室里的余杉咬紧了牙关,思索着对策。这处铁路道口通行的线路是货运火车,通常是朝着大华厂运送原材料以及燃料煤。赶上运气好,火车拉着的车厢不长,可能三五分钟就能过去;要是运气糟糕,堵在这儿十分八分的都有可能。

  余杉不想赌运气,他挂了倒挡,往后倒了半米,在身后汽车猛烈的喇叭声中停住,打了右转向冲进旁边的人行道,逆行着原路往回走。开了二百来米,余杉左转进了建设小区,穿过建设小区之后是纺织路,绕行大概三百米就能躲过这条铁路支线。

  堵车加上绕行,这会额外花去余杉五分钟时间。少了这五分钟,留给余杉的时间不多了。他变得急躁起来,车速越开越快。他很清楚的知道,一旦事情在九八年发生过,就会变得无可挽回。

  乔思知道这一点,所以其所有的恐吓、胁迫手段,都是用九八年未来发生的糟糕事件逼迫余杉持续穿越。即便是最近一次的所谓严重威胁,也给余杉留下了充足的挽救时间。恐怕乔思不会想到,包括余杉也没想到,小小的意外会让余杉妹妹的死亡正变成无法改变的现实。

  刚刚冲出纺织街,余杉转弯急了一些,直接冲上了对向车道。眼瞅着就要迎面撞上一辆农用五征,余杉猛打方向盘,三菱吉普甩着尾,车头避过五征,左侧车身却再也避不过,哐的一声撞在了五征车头左侧。三菱吉普车尾因为撞击又向右甩,余杉一面拼命控制着汽车,一面踩死了刹车。车速骤降,二次碰撞却避无可避。三辆吉普正面又撞上了一辆桑塔纳。

  两次撞车,让余杉惊出了一身冷汗。那辆五征停了,穿着皮袄的车主开了车门破口大骂;面前的桑塔纳也开了车门,车主下了车指着余杉跳脚骂。

  余杉瞥了一眼时间,现在是18点43分,再纠缠下去一切就来不及了。余杉预料到了乔思不会给他的营救行动设置障碍,但没想到自己会接连遭遇意外。

  别说这年头,就算一五年撞了车,车主也没有好脾气的。余杉知道,只要他一下车,被俩车主纠缠着个把钟头别想完事。他现在要去救妹妹,哪来的时间为这点小事跟人纠缠?

  因为撞车,前行的路已经堵死了。余杉咬了咬牙,掏出手机给杨睿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余杉径直问:“你在哪儿?”

  “哥,我在大院啊。”

  “丁大侃呢?”

  “在我旁边呢,怎么了?”

  余杉深吸一口气,说:“没事儿了。”从曙光大街的大院到事发地点,最少要二十分钟的车程,如果丁大侃跑去找小护士,没准还来得及。但现在这俩人都在大院,算是指望不上了。

  余杉紧忙又给间谍格日勒图打电话,拨打之后提示已经关机。余杉恼火的砸了下手机,他知道格日勒图这是换号了。早不换、晚不换,偏偏赶在现在。

  他还能打给谁?吴正雄?小马?就算这俩人在时间上来得及,可余杉在事后该怎么解释他的未卜先知?

  再看了眼时间,已经是18点45分。余杉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就算闯红灯都来不及了,他只能用最后一个办法。

  拿定主意,余杉挂倒挡踩油门,三菱吉普猛的向后蹿出去十几米,在路口强行掉头,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开上纺织路,前保险杠不堪重负,丁零当啷的掉落。18点53分,余杉把车开回了怀石街的平房。也来不及熄火、锁车,到了地方余杉跳下车就往房间里跑。顾不得更换衣物,余杉冲进小仓库,拉开那扇门就穿了过去。

  一五年已是深夜,余杉看了看时间,23点31分,距离他上次离开只过了两分钟。轻微的眩晕已经过去,余杉在灶台上摸索了一圈儿,却没有任何发现。没有钱包,没有手机,更没有钥匙。

  左右再穿到九八年也仅仅是过了两分钟,余杉也不着急了。他蹲在灶台前点了根烟,烟头忽明忽暗,映出余杉那张沉思的面孔。几乎没有记忆刷新后的头疼,难道乔思这家伙又启动了复仇基金?于是乎自己又成了黑户?

  余杉翻了翻口袋,那张冒名顶替的身份证还在,随身的背包里还放着防身用的几万块钱现金。他稍稍安心,有了这些东西起码他能在这条新生的时间线上混下去。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余杉丢了烟头,起身背着包出了门。走出胡同,余杉站在怀石街的街边等了半天,终于拦了一辆出租车。

  那司机看起来就像是社会大哥,大光头,大胖脸,脖子上还挂着大金链子,也不知洗澡的时候会不会掉色。

  “走不走?”司机横声横气的问。

  余杉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车内响着广播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个午夜情感节目。那司机问:“去哪儿?”

  余杉本想说出一家酒店的名字,转念一琢磨改了口:“去曙光大街。”

  司机没吭声,发动汽车一路风驰电掣去了曙光大街。进到曙光大街,余杉让司机放慢车速,歪着头瞅着窗外,一直找格日勒图所说的那家修车店。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十七年的时光,沧海桑田谈不上,可一家门店倒个几手太正常了。

  出租车在曙光大街来回兜了两圈,司机不耐烦了,问:“你到底去哪儿?”

  “找一家修车店。”

  “叫什么名?”

  余杉一说名字,司机指着不远处一家修车店说:“以前就在那儿,头两年还干呢,去年兑出去了。”

  余杉谢过司机,丢下一百块钱让司机在路边等着,推门下车到了那家修车店的侧面,借着路灯的光亮找到了格日勒图所说的记号。算好距离,余杉矮下身翻开遮盖物,扒开尘土,找到了一个小铁盒子。那铁盒子锈迹斑斑,已然看不出从前的模样。

  余杉也没想现在就打开,将盒子揣好,转身又回了车上。司机问这次去哪儿,余杉想了想,又让司机往回开。脑子里想着不着急,可余杉能不着急么?

  他返回15年时间线的时间是18点54分,再次穿过去,时间就变成18点56分,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两分钟。

  回到怀石街,余杉又丢给司机一百块钱,让司机在胡同里等着。他进到平房里,费劲的将那扇门拖了出来。司机收了二百块钱,热心了不少,见此赶忙下车帮着余杉把门塞到了后备箱。

  也幸亏出租车是新桑塔纳,今年的新车,还没油改气,否则根本放不了。饶是如此,打斜放的防盗门也从后备箱支出来老大一截。

  这次余杉没兜圈子,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到了事发地点:重建路。

  临到地方前,司机接了个电话,操着大嗓门嚷嚷着:“喂?你找谁?……骡子?找大民?槽!我大春啊,你特么瞎几把打,怎么打我这儿来了?”

  余杉闻言瞥了司机一眼,感情这家伙是那个脑子缺根弦的大春?

  余杉现在也没心思套话,到了地方卸下那扇门就让大春开着出租车走了。

  余杉站在重建路四下看着,夜晚的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事发地点就在眼前,父母小区的门口。余杉不可能毫无顾忌的直接在这儿开门穿过去,他不知道到时候会是个什么个场景,没准路人会瞧见现实版的大变活人——大马路上凭空出现一道门,跟着从里头窜出来个余杉。

  他把门拖到小区里头绿地的树丛里,估算了下距离,他全速奔跑的话,从这儿跑到小区门口最多只用一分钟。事到临头,余杉颇为紧张,连抽了两根烟,终于鼓足勇气,将门靠在一棵树上,拉开那扇门,迈步穿了过去。

  些许的眩晕之后,余杉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越过挂满积雪的灌木丛,朝着小区门口狂奔而去。奔到门口,余杉瞥了下手机时间,然后愕然发现他方才返回一五年的时候把手机也带了过去,现在时间显示已经变成了19点41分。

  真特么见鬼!

  余杉急了,他站在门口四下焦急的看着,寻找着妹妹的身影。在哪儿?在哪儿?看到了!

  小小的个子,单薄的身体,梳着马尾穿着牛仔棉衣,手里提着刚给父亲买的一条红塔山香烟。余杉松了口气,拔脚朝着妹妹跑了过去。

  跑到一半,余杉猛然瞧见一辆马自达从路边开出来,猛的加速,朝着妹妹就撞了过来。

  “快闪开!”奔跑中的余杉大喊着,他这一喊不要紧,妹妹不但没意识到危险,反而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朝余杉看过来。

  余杉边喊边比划着,使出吃奶的劲头狂奔着,眼见那车距离妹妹越来越近,余杉把心一横,身体前扑出去,在妹妹惊悚的目光中,将其揽在怀里,落地后顺势一滚,然后后背结结实实的撞在了路基上。

  余杉还没感受到后背的疼痛,就听哐的一声,那辆马自达擦着两人冲上路基,一下子撞上了垃圾箱。

  疼痛袭来,余杉咬牙忍着,放开怀抱,问:“你没事儿吧?”

  妹妹已经被吓傻了,直愣愣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余杉上下瞧了一眼,估计什么毛病都没有。就算有,大不了就医,好歹是把人救下来了。

  他松了口气,挣扎着爬起来,瞧向那辆马自达,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踉跄着走过去,拉开车门,一把拽住司机的头发就把人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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