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被大气烧得泛红的矮胖核弹出现在了天际,正直射向我军所在的大地!
跑啊,跑啊!
跑得掉吗?
跑得脱,马脑壳?
我奋尽了全身力气,可还是喊不出声。四周的兄弟们混身浴血地举着斧头在与龙骨兵对砍,这就是困兽之斗吗?更象是一种殉道式的自杀行为!我张大了口,口中嗬嗬做响,却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这种无力、恶心的梦魇感觉使我如堕地狱深处,原来,我还是那么脆弱的!
随着那道毁灭白光的席卷而来,龙骨兵和战友们的身体瞬时间化为了飞灰,带着烧骨裂髓的高热向我迎面扑来。我不自觉浑身战抖,大叫了出来:
“啊~~~~~~~~!!!!”
我一骨碌坐起身来,浑身都是冷汗,原来只是一个恶梦。四周漆黑,房间和床单被套上都有一种熟悉的香气,然而这里肯定不是陈琪或寒寒的香闺。我立即跳了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雷隆多的战时状态已经结束,昼夜通明的情景已经不再,现在外面透出了一丝带着夜色黑的朝气,大概已经早晨六点左右了吧,也不知道我睡了多久,怎么会到这里来?
实在记不起发生过什么事了。我与寒寒丢完了核弹后,便疯狂往回跑。巴瑞特那边的费里亚军已经全部溃败,他们正追得兴高采烈,比打了一万针天使之泪还起劲——我能记得的就是这些,也许是体力和精神耗费过度,中途就昏倒了吧。
我不想开灯惊扰到别人,便戴上G式眼镜四下张望。桌子上有张照片,是周倩的,原来是她家呀,我还从没来过。在屋内走了走,用透视功能看了两眼,到处都没有人。她是个比较正经的女孩,我这样一个素来口碑不佳的人出现在这里给街坊邻居发现了定然遭致非议,还是趁早大家都还没起床时隐形溜了算了。不料才开门,就看到她在楼梯口与一个人说话。周倩正在说:“……还是请你回去吧,我无法接受你的心意。”那人却低吼道:“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在意那个猴子,为什么?我哪里又比不上那个小人了?”说着说着激动起来,伸手就扯住了周倩的领口。周倩不住挣扎着叫道:“松手!”
那个人站在楼梯口下的黑暗处,我正看不到他的脸。打开G式眼镜的夜视一看,原来是真宫寺司那个兔崽子。他们纠缠得稍一用力,竟把周倩的衣服撕破了一块。我最喜欢遇到这种打击色狼的机会,立即抽出了行军匕首准备修理他,谁知真宫寺司这人虽品德走向与我不同的一个败坏极端,却也不屑干这种欺负女人的事,道了两句歉便灰溜溜地走了。我没宰割到预备役色狼,正在扼腕痛惜间,周倩上来看到了我,勉强一笑道:“已经醒啦?”突然看到我手中反握的匕首,不由吓了一跳,说:“没那么严重,放下好吗?”
我偏偏懒得放,走进去找了两个橙子慢慢切给她吃,故作温和地问:“那个兔崽子想干什么?欺负你了就跟我说,我去修理他。”
“也没什么,只是他突然跑来说什么几乎死了一回,一定要把事情对我说清楚,也就是告白吧。可是他太在意自己的感受了,却不顾别人怎么想。”
“富家少爷嘛,多有这种毛病。需要我去吓唬吓唬他吗?”我随口答道。
“呵,用不着了。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我睡得精神饱满,边吃橙子边随口说些陈年旧事。好在我们毕竟是同校同学,总找得到些话说。虽然过了不多久便陷入了一种稍有些尴尬的沉闷中……
大概沉默了三四分钟后,周倩突然象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说:“有件事,不知道学长还记不记得。我们班上有一个胖子,特喜欢********女生照片的那个。”
“对对对!”我一下精神振奋起来:“这个家伙蛮有前途的,一身都是肥肉,打起来可爽了!我暴打过他一次,小打小踹无数。现在好久没见他了,还真是想他啊!”
“是吗?”周倩不由噗哧一笑,突然低声说:“他有次偷拍到了我的照片,借此来威胁勒索我。我不甘心受他摆弄,又害怕他四处宣扬,当时真想一死了之。”
“哦,你还是受害者之一啊?早知道我多打他几次了。”我打起哈哈来。
“可是后来他突然就住院了,两个月后出了院都是躲着我们这些人走。这场危机就莫名其妙的度过了。但有人传闻你是他照片的最大买家,因此我和很多同学都对你抱有成见。刚来时,对你态度也很不礼貌。”
“咳,我给人冤枉惯了的。这种事久而久之,自然就习以为常,懒得去纠正什么了。而且我觉得大家怕我比大家爱戴我更爽一些。你们还传闻我些什么东西?”
“那时的传闻怪了,现在想着都不可思议,但那时我们都相信呀!比如说,只要被学长眼睛看到就会怀孕的传说……”
“喂喂,这也太离谱了吧?”我终于忍不住嚷了起来。
周倩无视我的抗议,说:“我来了雷隆多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学长教训了那个胖子,解除了我的危机。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注意学长,并且……开始喜欢你了。”
我以为耳朵给核弹轰坏了产生了正负反馈干扰,过了两秒钟都无法确信自己真正听到了那句话,只当没听见。可周倩见我没反应,呼吸急促了起来,说:“学长,我喜欢的人是你。真宫寺为了这个非常不服,可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那样会伤到别人的自尊心。我慢慢坐端正身子,扬了扬手上的戒指说:“我已经结婚了,还有个众人皆知的情人。你不觉得太拥挤了吗?我也该走了,毕竟我们相差太远,你应该在你的世界里寻找适合你的人。当然,真宫寺这样朝秦暮楚的人就算了。”
周倩用受伤的眼神看着我,问:“是怕伤害了我吗?”
“只是怕伤害到自己,其实我很脆弱的,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水火不侵。”我边说边走出门去,在门口稍停了一下说:“我以后不会没事就往你那边跑,增加你的困扰了。你还是尽快调整心绪吧。”
整个雷隆多都还在睡眠的沉寂中。我到指挥中心一晃,见两个接线员疲惫不堪地值班,不住打瞌睡,便故作威严地上前喝道:“你们多久没睡了?跟大烟鬼似的,成何体统?”
“啊……首长!”二人都睡眼朦胧地跳了起来,回答道:“我们守了五十个小时了,有点瞌睡,对不起,对不起。”
五十个小时没睡,这才叫不成体统。我立即叫他们滚蛋,我黄大爷亲自来镇守。他俩千恩万谢地跑了。几乎是他们才走,奥维马斯舰队办公室就发来通知,说太空总署要求三星系统立即召开此战检讨会,一把手全部参加。我想到陈琪会来,突然间乐不可支,幻想出很多****非常的情景来。可是通知的结尾说还要雷隆多赶快自查自纠,会上要听取滥用兴奋剂和盗用核武器的报告。妈妈的,这不是当着和尚骂贼秃么?哪个狗贼举报的我?又是哪个狗贼敢在本大爷头上动土?
不要紧,万事有巴瑞特顶着。此时我已不再是以前的我,在雷隆多已经颇为根深蒂固,何况还有陈琪助拳——她应该会助的吧?亚当斯那边的永尾老好先生跟我也无怨无仇,应该没人用力咬我。无论他们怎么闹,把巴瑞特推到前面去当人肉盾牌就是,最好他降一级我升一级哥俩位置调个个儿就好了。这样妄想很不好,我还得准备很多材料,于是立即止住了胡思乱想,开始陆续收集情况,准备会议材料。
没搞过文案工作的基层士兵们总觉得那是个又轻松、又没危险的工作。可是我深深知道,实在是麻烦无比。下面报情况上来,往往是这样报的:
“我军与敌军龙骨兵四爪蜘蛛若干交火一小时,伤亡二百人,击毙敌军一百。”
看了这种报告,你根本就不知道他这个仗是使用何种兵力在何时何地用何种方法打的。但基层士官伤亡很重,许多新的是从士兵火线提升的,以至于下面交来的报告,十份里倒有七八份是这样让人炸头的东西。每次看见这样的稿子,我就想架起重机枪把这些战斗英雄们突突掉。
发生这么大的事,要整理完报告书什么的,应该由雷隆多参谋部的全体文员一起动手,如果两三天内能整出来就算比较快的了。可是现在大家都在困觉,只有我一个人动手。写到了中午,都快神经崩溃时,寒寒找我来了。她又邀请我去喝排骨汤,我一想肯定是松田静动手,那这就又是她们给我拉皮条的举措,于是一口回绝。寒寒一脸奇怪地问:
“怎么,静有什么不好吗?我们都以为你才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会比较需要一个温柔体贴女孩的抚慰关怀的。”
“喂,喂!”我大声提醒道:“我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我了。那时你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生活得确实惬意。可是我现在已经不一样了,你们少给我自作主张,难道我就没有拒绝的权力吗?”
“因为陈琪?”
我看着手上的戒指,犹豫不语。寒寒又追问道:“值得吗?”
“你当年为我付出那么多,又值得吗?”
“别扯到我身上来啊。”寒寒立即反击道:“说你自己的事。”
我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爱她。可是确实越来越想念她了,感觉……有了她,我就总是很傻,又开心不已……”
“大黄,你怎么突然返老还童拥有了这些十五六岁的少年维特之烦恼?”寒寒不无讥刺地说。
“不行啊?”我板起脸说了一句,突然又泄气道:“可是,我们当时说过不能提到爱。只要某方一提‘爱’字就立即分手。至于表白,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个。”
寒寒心不在焉地答道:“只是开玩笑的而已。”
我顿时感到了希望:没错,那话只是随便说说的,虽然我表现得很认真。陈琪多半只是把那些话当玩笑吧,她走时已经多次表露得很明显了……
因为心中充满了应该是十年前才配拥有的憧憬和希望,我一直兴致勃勃的干到了天黑。这时雷隆多的诸位大爷们才把觉睡够了爬回来上班,今晚看来注定要成为一个不眠之夜。文案材料实在是整不完,只是弄出了部分要紧的材料。
把接待和保卫工作布置好后没过多久,天际就陆续出现了流星雨一般的亮点集群,奥维马斯舰队的一部分护送附近的一把手过来开会了。雷隆多这边毕竟才给打得稀烂,连耐压壳都没有,修那玩意倒不太难,但需要时间。在此期间生命维持系统只能长期保持最高出力,目前还在苟延残喘,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罢工抗议,所以大家下来后在露天走时还得象征性穿耐压衣或氧气面罩防止晕倒,实在是不象话。巴瑞特更不象话,我先后三次差人去找他通知接待之事居然都不来,实在不给面子。这种场合的接待如果要我来的话,你干脆先把总督大印给我!
心里冒火,嘴上就不留情面,大声问道:“总督呢?各位有谁知道黑炭头总督到哪里去了?”或曰:“好像核弹爆炸时正在法院天台上看情况,给冲击波炸得不见踪影,多半是死了。”我这才得到这种消息,猛地一惊,心中忿忿:“混蛋,该你活着背黑锅时居然双腿一蹬翘了,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来挨批斗了?”
这次来雷隆多的人马很齐全,好像三星搞过年团圆一般。奥维马斯舰队那边来了中将和一些幕僚;亚当斯来了永尾直树和伊贺京;阿尔法来了陈琪和一些陪同军官,其中有个少校看着非常眼熟,而且级别那么高了,不知在阿尔法上是干什么的,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我假模三刀地表示了欢迎,命令鼓乐不全的军乐队表演了一回乌烟瘴气的迎宾曲,等他们都快窒息时才提议先下榻休息,第二天开会。不料陈琪身边那个少校大叫道:“情况这么严重,你还浪费什么时间?妄图靠拖延抗拒组织的制裁是不可能的!”
一个小时前,搜救队正式找到了黑炭头的遗体,确认他死了好久了。如果是和平时期,我就是雷隆多的临时负责人,直到上级决定新的总督人选为止。在这种战时状态,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的命令,我就自动顶岗成了行星总督,这是有GDI一系列法令条款为基础的,十足真金、合法正宗。虽然奥维马斯他们未必愿意马上承认,但起码没办法立即否认,只能鼻孔朝天地装作不知道此事。而这厮就一个少校,还不知是任什么职的,来当场指责我中校军衔、副师级行星总督黄某,实在是有点不懂规矩。如果不是气氛有些怪异的话,我当场下令宪兵去掌他的嘴或者告到提都斯那里是没错的。可气氛确实奇怪得紧,他们一群人都默不作声,似乎是在声援这个家伙的意见。我倒吸一口气,明白他们在来之前就私下“酝酿”过了,也就是说这个黑锅基本已经抡到我黄某人头顶上准备砸下来了。嗯嗯,情况不妙,陈琪那边更是特别暧昧,我预想得太乐观了。算了,忍者无敌,我先忍。乖乖地下令车队直开雷隆多总督府大会议厅。
这些人打乱了我的安排,看来要开通宵会。可是会议不能说开就开,烧水沏茶也要时间啊!大概还要准备个把小时,我下令文员们给我疯狂再赶几个稿子出来。命令下得快,反正不要我亲自动手,时间就还多得很。我想去找陈琪,可老看见她和那个少校、奥维马斯等人在一起,这些尴尬话总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罢?我因此发愁不已,却没注意到伊贺京悄悄到寒寒身边说了两句又走开了。寒寒立即过来把我拉到一边,悄悄说:“京告诉我说,这回损失太大,地面上饶不了我们的。他们已经酝酿好了结果,要把责任都推到雷隆多方面。”
我颇为忿忿不平地发起了牢骚:“那咱们再推给黑炭头?Shit!什么英雄好汉,事到临头就一死了之,让我来给他背这个黑锅。”
“别胡说八道了。”寒寒四下张望了一下,说:“他们好像预谋整你。那个在机场顶你的人叫王学平,我认得他。”我一惊,问:“是吗,你居然跟他是老相识。他是什么什么的干活?”寒寒最恼我说二尾子和国话,揪了我一把,说:“是国防大学的,我以前在演讲会上见过他。”
她这一说,我突然想起了很多事:陈琪坠子里的照片,还有那****当司机时在超越遇到的那个高干子弟。是他,没错,就是他!
心中震惊之时,只听寒寒还在继续说:“前些天我看到批文,是陈田夫那边活动着把他调到阿尔法去的,可随后就开战了,没时间告诉你。”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许多东西在里面冲来突去,使我一时找不到方向。突然间,一种莫名的仇恨和嫉妒冲上脑海,顿时全身充满了杀气。寒寒感觉到了,急忙抓住我的手说:“别冲动,要谋定而后动。你也许一时冲动,想去寻个爽快了断。可你现在已经不再仅仅属于你自己,还代表着这里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你身上的人。假如你不挺住的话,大概会有很多人的一生都为你而毁掉了。”
她说得在理,我勉强听进去了,强打起精神说:“来者不善,看来要开马拉松会议了。情报局的废柴们这时候也得用起来,把松田静叫来给我们开小灶,洋子来给我帮腔。罗扬去把数据收集了在旁边候着。妈的,看看到底是who玩得过w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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