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我们还有把朝日号当自家庭园一般想逛便逛的时候啊!”
说这句话时,虹翔精神已经好了不少。他被费里亚隐形的黑暗武士刺成重伤,却遇到了好时候,不像王雷那样缺医少药的耗了两个多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把他一行人救下之后,马不停蹄地往五星河空域的共工要塞赶,就是为了尽快治疗他。这厮身体健壮,虹至枫又在他昏迷时费了些功夫给他救治,因此恢复得极快。没过两天,他便嚷嚷着下了床,要求恢复行使自己的职权。
我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急。这家伙好容易在奥维马斯和张宁间两边蒙骗,坑来了三艘现代级。但剧战之后,整个舰队只有三艘现代级逃到了五星河,只有一艘是他的。其余的费里亚也打不烂,就那么丢在宇宙中,我们还得费好些功夫去想法回收,因为维修的代价总比重建要小不少。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机,最适合浑水摸鱼,再加上雷隆多目前势力强大,多坑些废舰回来贪污到自己手中再简单不过。但这些工作我已经帮他做了。我第一时间便命令把朝日号拖到雷隆多机修区修理,准备考验足了上将的耐心后才把他的旗舰还给他,其余的就别想了。奥维马斯此时非常清楚形势,对我们公然拖着涂宇宙舰队直属舰队标志的废舰往雷隆多机修区去的行为不闻不问。毕竟他面子大,估计向主星发个照会,人家又会给他造出成百上千的现代级来吧。
虽然仗着人多势众大动手脚狂占了不少便宜,但这种抢叫化子稀饭的勾当也实在没什么可自豪的。即使是把五星河上的所有战舰和漂流宇宙的现代级全部修好,也仅仅只够恢复出征时的奥维马斯舰队加红舰队的规模,何况这项修理工作还不知要过多久才能完工。在完工之前,我们手里只有一个受到了损失的雷舰队可使用。损失主要来自于我带的一队,郭英雄那边损失为零。倒不是他的指挥艺术特别高明,或是司徒江海和陈泽具备神圣光环,这种奇迹幕后的故事可笑到了极点:
当日奥维马斯发出了假情报,试图使费里亚上当,以优势兵力围攻他所在的舰群,然后他悄悄跑来与红舰队汇合逃回五星河。可人家把他的计谋看破了,反而赌他在另一方。结果出动了几乎全部的兵力,用经验丰富的少量精英部队围住红舰队,其余的新兵在四周设立了几道防线,等待五星河的守卫部队前来增援进套。
如果不是我们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敌人的部署,奥维马斯的这个算盘就得把他自己害得冤死九泉;
如果郭英雄当时不来要挟我,我带着整个雷舰队去救虹翔,也不至于成最后那么狼狈的模样;
如果我答应了郭英雄,全力去救那所谓的“上将部队”,最终结果将是奥维马斯、宋春雷和虹翔统统化为齑粉。
因此,那场拯救作战的起因、经过、花絮、结果无一不极端可笑。知道内情的雷隆多势力高级军官均对奥维马斯表现出很不屑的看法。郭英雄带着司徒江海和半个雷舰队去扑了个大空,救回了两艘奥维马斯舰队残部的战舰,中途打了两仗,消灭敌机五架,跟没打仗一样。但扑了空的郭英雄会受到奥维马斯的更加器重和信任,歪打正着救了他的我会遭到他的暗自愤恨猜忌,这都是事先无法预料,但既然已经发生便不得不坦然接受的窝囊事实。
“我觉得,奥维马斯会特别恨两个人,你和小宋。”虹翔忽然说:“你无所谓,小宋真得小心点。当时奥维马斯来汇合,我处于重伤昏迷中,小宋替我顶了这个收留抛弃部下逃跑的长官的苦差,恐怕会被他一辈子看不顺眼了。”
“他又算什么?”我嗤之以鼻,笑道:“现在多数得由我们说了算,正好趁这时候把他的嘴堵住。下次开会我就得提出晋级方案,还要他亲口同意雷舰队的编制。那时咱们就有三支舰队了,不比他势力差啊。”
“可能吧。”虹翔勉强笑了笑,说:“升升降降的,都是我们在这边空口意淫,地面上可没说过同意。你们也最多就能火线批个准将少将的,再上面的怎么办?”
我哈哈大笑道:“怎么办?报告丢到GDI全球联合会去,不由他们不批。”
当我带着这个态度把一份晋升三个上将、五个中将、十二个少将和一百多个校官的名单送到奥维马斯面前审阅时,他脸一马,直截了当地说:“黄而,开玩笑要有个限度。”
“可以努力努力嘛,毕竟打了那么大一仗,升一升是应该的。金太郎该升罢?宋春雷功劳可谓巨大吧?还有我本人,虽然并不想图那个虚名……别那么看着我,你那边的陈香妲啊、王雷、忠诚的郭啊,他们的事迹我也都清楚,一定也会支持你的提案的。”
“哼,说得轻松,你自己数数看我们自己能决定几个?”奥维马斯数了数,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两边加起来,中校以上少将以下晋升二百五十三人,你觉得全球联合会能不能同意?”
“诶,数量是多了点。如果少点,我们两个商量着批了,他们肯定不会要求复核的。”我把奥维马斯面前的名单扯了过来,看了看上面同样密密麻麻的名字,提议说:“要不这样吧,你砍我的,我砍你的,相互砍一半人下去……”
“黄而,你是专门过来逗乐子的吗?”奥维马斯严肃地说:“将士们征战经年,功绩岂可象你这样儿戏一般说划掉就划掉?与其想这种鬼点子,不如仔细想想怎么才能说服全球联合会!”
“尼布楚上空大捷,还不够么?”
“损兵折将,几乎全军覆没——我都已经想好了他们的措辞了。黄而,这个你不用去赌,百分之百会那样说的。眼前的胜利,不够。”
“看来我们的内部酝酿是酝酿不出什么名堂了。”我耸耸肩说:“尽早召集各舰队主要负责人开会吧。何去何从,应尽早决定。但是眼下局势左右为难,恐怕不由得全由我们决定了。”
不出我的所料,幸存的舰队司令级以上会议没能商谈出什么有创意的决议。我们依靠坚强的共工要塞,可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非常厚颜地赖在尼普尔森不走。但目前也只有这个要塞而已。郭英雄把帐算出来了:进攻尼布楚这样作为敌人大本营的大行星,如想取得完胜,至少得用八个以上的行星攻击舰队。小郭同志的谨慎和仔细是大家一致认可的,他算出的数绝不会有错。所以这个关键问题突然间变得简单无比:我们必须无中生有地变出八个确实存在的行星攻击舰队,而不能靠辉煌无比的宇宙舰队编制表去纸上谈兵。
两个月后,诸事稍定。经过突击抢修的朝日号现代级巨舰恢复了正常使用,停泊在共工要塞的上空充当远征军指挥部。其实呆在共工要塞里来得更安全,但我也能理解上将想找回一点薄面的心情。毕竟全球联合会的特使就要来了。
尽管事先作了力所能及的准备,GDI全球联合会特使皮蓬到来后看到仍处处露出残破痕迹的朝日号时的那种鄙夷眼神,当真让任何人也忘不了。负责接待的郭英雄满脸堆着和气的微笑把皮蓬送到了贵宾区去休息,目送着他离去的诸将们纷纷露出了气愤的神色。奥维马斯忽然走到我身边问:“有什么看法?”
“可悲的时间流逝,对费里亚来说是如此,对我们也是如此。”
我心里早已有那样的疑虑,此时也毫不顾忌地说了出来:“他们拥有比我们充足三倍的准备时间,也有三倍的时间来产生复仇作战之外的念头。现在主星上已经是七一年九月了吧?时间当真快得残酷。”
“我们出征十一个月了,主星那边已过了三十三个月。即使是中途出征的你,恐怕也得面临这种局势逐渐失控的危险。”奥维马斯犀利的目光向特使的背影扫了过去,缓缓地问:“三星保得住吗?”
“各有各的担心,时间过长,什么变故都可能发生,阁下。”我回答道:“但眼下别无他法。明天开会时听他会说什么吧。”
特使团是乘坐一艘运输舰,以超级跳跃方式来到五星河的。他们这一跳就又耗去了月球基地一个月的电力,连续遭到这种对待,那边已经浪漫到了烛光晚餐普及到基层士兵阶层的程度。除了特使,地面和三星还派来了一些专门人员,为数大约在两千人左右。为了防止这群人中必定存在的可能不怀好意的主星派遣的特务,司徒江海和陈香妲两人被专门抽出来搞秘密清肃。大概是为了配合我们的行动,提都斯把四〇四的局长霍书湘和他的几个得力手下也派来了。司徒向我汇报了此事后,我皱了皱眉,说:“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毕竟做得比你拿手。尽管用他好了。一定要把这里看好,绝对不能让心怀不轨者有可乘之机。”
当晚,司徒江海就带领霍书湘等人展开了清肃,秘密逮捕了四个人。然而,第二天大家起床后,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反正那四个被拷问者什么都不肯说,唯一肯发出的哀嚎也传不到大家耳朵里。和平的幕后总有这种令人不快的东西,一点也不奇怪。在这种一团和气的气氛中,前沿战情会议召开了。
皮蓬本着先易后难、先红脸后白脸的精神,一开始给我们带来了些好消息。奥维马斯和我晋升一级上将……
这个任命从他口中说出后,立即招来了全体将官的侧目。包括我和奥维马斯都从未听过和想到过这种称号,更显得困惑不解。面对大家的质疑眼神,皮蓬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是全球联合会考虑到我们的伟大功勋,特地给咱们发明的。可惜早在十多年前就不授元帅了,不然奥维马斯阁下还是很有希望的,呵呵,哈哈。
奥维马斯自然是很不甘心,虽然这种情况早在他的预料中。可他望向我的眼神就分明有那么些不舒服了,这个咱能理解。当初他把我和虹翔并列着升成中将,我还很不高兴呢。历史转来转去总是那么回事,当真是雷同得令人腻味。此外:
虹翔、郭英雄升上将;
张宁追授上将;
陈香妲、王雷、宋春雷、司徒江海升中将;
少将以下批了一大堆,但还是比我们送去的名单少了一半。台下几多欢喜几多愁的面容与我们坐主席台的几个关系不大。我却很疑惑,不知道全球联合会真实的想法究竟是什么。虽然砍了很多名额,但总体来说可谓慷慨大方得过头了,他们凭什么对我们那么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可疑,非常可疑。
“进攻,坚决进攻!”
走神的我忽然被一阵激烈的喧嚣惊醒,才察觉到那个冗长的晋升名单已经念完了,皮蓬正在宣讲全球联合会的下步方针。他要求我们在六个月内结束战争,占领尼布楚。
“六个月,等于主星的一年半时间。”我转过脸,举起手发问:“给我们补充多少部队?”
“主星作出的牺牲已经够多了。”皮蓬冷冷地回答道:“可知道为了救援你们,全球停电一个多月是什么滋味?无以形容!自来水、燃气等基本生活资源都无法供应,许多地方给打回了原始社会。我认为你们得作出相应的回报,才有资格向主星提出下步支援的要求。我们可没有那么多金钱和时间打水漂。”
口气当真恶劣,可现在的宇宙舰队实在势微,连超级牛魔王奥维马斯阁下都只是闷哼了一声,没有出言反驳。虹翔向周围看了一圈,看起来想跳起来抖新任上将的威风。我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郭英雄果然是应付这种场面的熟手,连连说了些完全没有内容的客套话,把气氛缓和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奥维马斯终于表态了:
“特使就在这里,多看看前沿的情况也好。我们三天后准备一次攻击作战,各位先回去想一想,明天报上各自的计划。”
“我有个看法。”我见他下句话便是散会,适时地举起了手:“我有个设想,但不见得成熟。毕竟我不象各位是专业的宇宙战专家——是否可以考虑用共工要塞直接炮击尼布楚?”
在座的面面相觑。过了许久,郭英雄长长地叹了口气,宋春雷不住地摇头,却是虹翔开口了:“我们以前内部酝酿过,但都认为危险性过大,特别在目前必须全面依靠共工要塞的情况下。所以没有向你提出。”
“那为什么不试试看?”我把目光转向了皮蓬,说:“特使想必也很想亲身感受一下前线作战的气氛吧?”
“黄而阁下主动提出这个构想,倒免去了我开口相求之累。”奥维马斯趁热打铁地跟上了:“那立即行动如何?我也一早想看到这样做的可行性了。当然,届时我们都将陪伴特使先生一同在共工要塞上,亲身感受一回战地烽火。那样特使先生回去复命时也好有些切身体会可汇报啊,呵呵。”
皮蓬的脸上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努力地挤出了点笑声,说:“呵呵,也好。”
远征时间十一月二十九日,共工要塞开到了尼布楚上空。费里亚空军万分惊恐地以大队为单位一群群地迎了上来,以人类中古战争中大波波骑兵冲击扎古高达一般的悲壮态势对共工发起轮番冲击,企图把这个大铁疙瘩赶走。可是他们的数量太少了。经过数次大战后的费里亚即使再竭尽全力地维修和制造,也只拥有不到与B集团决战时二十分之一的战斗机,而且这些战斗机对共工完全是无效的。十个小时内,共工要塞的近程防御炮一次都没有打开过,仅仅用中程炮便击毁了四百余架费里亚战斗机。
皮蓬在共工要塞的指挥区里看得眉飞色舞,坚持了十个小时还精神振奋,象抽了RIBBON一样戴着得意洋洋的面具到处窜。我睡了一觉出来看到他还在窜,立即明白他正在想象着回去后怎么向媒体吹嘘“费里亚是在我亲自指令规划下毁灭的”一类的牛皮泡泡,当真是死不要脸。正在此时,宋春雷快步走了过来,说:“报告,共工要塞与尼布楚的距离已进入远程炮射程。请指示。”
我还未及回答,皮蓬已窜了过来,挥舞着双手大呼:“还不继续前进?一边前进,一边炮轰他们的军事基地,取得全胜!我们有这么犀利的武器,为什么不早早使用?你们这些家伙啊,还要我来催促才能发挥主观能动性!”
宋春雷没理他,对我说:“再前进的话,可以扩大炮击精确程度,可也会相应地增加危险性……”
“本来就是做试验而已,用不着那么认真,随便打两炮算了。”我说:“只开动一门远程炮,就后羿一号吧。引擎保持高度出力,准备随时后撤。”
听到我们的对话,皮蓬立即闹了起来:“你们这些家伙,怎么那么胆小如鼠?我说的话你们听到没有?前进,前进,再前进!夺取胜利和荣誉!”
我全当他的咆哮发生在另一个平行空间,自顾自地对宋春雷说:“去吧,有情况随时汇报。”
“是!”宋春雷敬了礼,转身走了。
至始至终,我俩没搭理皮蓬一句话,把这家伙晾在一边气得干瞪眼。之后便时不时地转过头来对坐在值班首长位置上的我投来嫉恨的眼神,让我想装作看不到都难。但我必须装作看不到,于是向兼职炮火司令虹翔借了本*******,公然在大雅之堂上翻看了起来。
忽然超广角大屏上红光一闪,指挥区大厅刹那间被映成了血红颜色。我从被*******遮住的黑暗中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血红的世界。一条堪称粗壮的血红火流从我们下方十五公里处的后羿一号处直奔向尼布楚。然而距离太远,抵达尼布楚地面时,远端的火流已如发丝般若隐若现,难以辨识。大家都呆呆地看着超广角大屏上安详璀璨的尼布楚行星,刹那间,大厅里安静得连心跳声都显得那么明显。
炮击维持了十五秒钟。在这期间,后羿一号的射角还在进行细微的变动调整。只需要些许细微的角度变化,就足以在那里划出一道上千米的伤痕。炮击结束五秒钟后,广播里的电脑合成声毫无感情色彩地发出了报告:“击中目标。再次确认,目标已被击中。首中点偏差:四千九百五十六.三三米。”
无论后羿一号的炮管有多粗,射击到数千公里之遥的尼布楚上,造成的破坏也不可能以肉眼看清。炮击的瞬间录像在屏幕上反复重放着,可我们只能看到一个那条红线艰难地联通了共工要塞和尼布楚而已。直到二十秒后,近地的侦察卫星方才传来了侦察结果:
被后羿一号炮击的一个大型费里亚空军维修场的边缘被整个夷平了。飞机、跑道、工厂,什么都不复存在。连四周的土地都给蒸发了数十米之深,底部如被蚊虫叮咬的腐肉一样,呈现出无数黑暗的丑陋疮疤。虹翔检视了炮击结果后,宣布:“炮击成功,达到作战效果!”
指挥区里一片欢腾,无数军帽飞了起来,许多年轻的宇航士都跳了起来,相互击掌拥抱庆祝。我微微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卫兵说:“请奥维马斯阁下来共同检视吧,成果还是比较鼓舞人的。”
“黄而阁下,我有一事不明哪。”皮蓬忽然又不甘寂寞地发出了杂音:“误差近五公里,只打中了这个十几公里方圆的大型维修场的一个角——你们是瞄准中心打的吧?这样的结果也可称得上是‘炮击成功’?别笑掉了人的大牙!”
“特使先生,我不是专业人士,但显然你比我还业余。”我以揶舒的口气玩弄着他的感情:“如果你说的话是小报的标题,固然可以骇人听闻,但从一个GDI高级官员的口中说出,只能显得你太没水平了。你如果能亲手用CK-39击中一千八百米外的一枚移动针尖,我们就能击中那个机场的正中。虽然后者的难度更高。”
“你!”
我再没搭理怒不可遏的皮蓬,对虹翔说了一句:“继续炮击,以观后效。”然后又埋头看起了*******。皮蓬在原地闹了几句,他随行的专家对他耳语了两句,他似乎终于明白了刚才发言的荒谬之处,才怏怏地闭上了嘴。
奥维马斯不一会便来了,穿着一身崭新的制服,戴着新赶制出来的一级上将军衔,似乎是出席庆祝攻陷尼布楚的庆功大会。他看到我一身便服地半躺在指挥席上,手里还捧着一本地球人都知道是什么玩意的杂志,眉头皱了一皱。但还是走上前来问:“怎么样?”
“只用了一门主炮,回火需要一定时间,还没发第二弹。”我请他坐到旁边,说:“目前看来还是很顺利的,除了一个门外汉聒噪不停有些烦之外。”
奥维马斯定神看着超广角大屏,徐徐说:“如果仅仅只有聒噪声烦心,那倒简单了。”
四十分钟后,后羿一号填装完毕,再次向适才的目标发射了。这次的射击修正堪称完美,弹着点偏差仅有一千六百米,射击过程中又调整着慢慢滑动了一下,便在那个费里亚修理场上抽出了一条五公里长的鞭痕。尽管在射击过程中火力是持续移动的,而没有定点持续轰击,但费里亚修理场上也没有任何可以抵挡这种巨炮持续射击百分之一秒的东西。这一次射击完成之后,整个修理场便被毁坏了三分之二以上。奥维马斯满意地复核了射击结果,对虹翔提出了口头表彰,下令说:“差不多了,再射一炮就准备回航吧。”
“为什么要回航,奥维马斯阁下?!”皮蓬再次不甘寂寞地跳了出来,嚷嚷道:“既然这种超级武器那么有用,继续进攻、进攻,再进攻,把费里亚全部轰成碎片不是最好的选择吗?你究竟在想些什么?”
“特使先生,我们现在是在一颗巨大的行星上空,不可能那么肆无忌惮地移动。现在还未最终摸清楚敌军的情况,即使要作下一步攻击,也得大家一起开个会研究一下,然后选择合适的地点从宇宙中直杀到作战位置,而不能始终在敌人的射程里转移。”
“敌人的射程?”皮蓬重复道。
“没错,特使先生。”宋春雷走上前来解释道:“您不会认为我们要塞装备的远程炮能与一座大型行星可能拥有的实力所对抗吧?我们的要塞直径只有几十公里,炮身不过一千多米。而任何一座中等行星上,只要拥有技术,产出规模、射程超过我们的超级兵器都不困难。”
“敌人有吗?明显没有!”皮蓬抢话道:“你们是在为自己的懦弱制造借口!你们……”
“不要发动人身攻击。”我打断了皮蓬的慷慨激昂,叹道:“前沿作战中小心一万次都不为过,却最怕遇到你这样的乌鸦嘴,知道么?”
皮蓬被我的人身攻击气歪了鼻子。然而我对他的定义却很快成为了现实。第三次炮击的蓄能即将完成时,忽然红色警报灯猛烈地闪烁了起来,雷达兵传来消息:“尼布楚赤道传来巨大能量聚集反应,判定为攻击武器!”
奥维马斯、宋春雷、虹翔等人首先反应过来,不约而同地疾步冲到雷达席边去看测量结果。我反正看不懂,就原地不动斜着眼对特使投以冷笑。此时皮蓬的倨傲神色忽然间一扫而光,脸上半青半白,见奥维马斯等人在一边激烈地讨论不过来,只得把我当作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满脸堆笑地问:“我们没问题的,对吧?反正是在射程极限处,只要稍稍后退就出了射程了,对吧?黄而阁下当真是英明神武,早就料到了这一点,对吧?哦哦,呵呵。”
“有人对你说敌人的射程跟我们是一样的吗?”我却不肯放过他,冷笑着打击他道:“就算退出了自己的射程,仍然被笼罩在敌人的射程里也一点都不奇怪!大不了一死吧,人迟早有那一天,你比我多活了几十年,应该比我更想得开,发什么抖啊?”
皮蓬被我打击得快哭出来了,脸上的哭丧神情就象是倾一生之积蓄投资债券结果被人卷款跑路并顺手拐跑了他的妻子女儿一般。此时奥维马斯走了过来,对我说:“我们研究决定仍然继续进行第三次射击。射击完毕后再后退躲避,你看如何?”
“也好,不然敌人还没开火我们就给吓退了,不但面子上不好过,也不能取得任何数据。这个险是值得冒的。这么远的距离,应该问题不大。”我点了点头,转头看着一边眼泪汪汪的皮蓬,叹道:“可是特使大人好像吓坏了呢。”
奥维马斯终于忍不住出言讥刺说:“这是打仗,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酒。他应该早有觉悟才对,随他去吧。”
紧接着,后羿一号填充完毕,参数调整早已结束。就在宇航士按下炮击按钮时,忽然从旁边传来了惊呼:
“敌赤道能量反应急剧降低,判定为已向我方炮击了!”
“发什么呆?”虹翔对呆若木鸡的宇航士说:“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按下去,发炮!”
宇航士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按下了按钮。后羿一号射出了第三弹。几乎就在同时,指挥区的所有警报器都猛地闪烁鸣叫了起来,灯光自动切换到了应急红灯。在超广角大屏上可看到,尼布楚赤道方向出现了一个亮黄色的点,从那个点射出了一道细细的黄线,到了我们面前时,已变得有数公里宽。这条黄色火流与后羿一号的红色火流在宇空中擦身而过,显得美丽无比,然而带来的却都是灾难和毁灭。共工要塞竟给这条黄色火流冲得摇晃了一下,小小地摇晃了一下。
别看只是小小的摇晃,施加在数十公里直径的要塞星上,带来的影响已十分巨大。后羿一号的炮火随之歪斜了一个远超出设计能力的角度,在尼布楚地表上划出了一道肉眼可见的、长达四百公里的黑色烧灼带,就象是手持皮鞭的奴隶主在美丽女奴身上留下的疤痕。
而我们这些奴隶主的日子也不好过。无数家具、物品、人体四下摔倒的情景——最后统计,间接造成的死伤人数竟达到四千余人。指挥区的众人都摔成一团,所幸只有几个士兵头部撞伤,没有大碍。我们好容易挣扎着爬起来时,接到了损失报告:
“要塞第三区被击中,外层装甲融化,内部液体金属泄漏,全区守卫官兵五百人瞬间全部阵亡!”
虹翔焦急地问道:“动力有没有问题?”
“没有,长官!除了第三区外壳受损,要塞目前一切尚处于正常运行中,第三区与其他区已隔离!”
那就还好。我们几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侥幸。奥维马斯首先开口了:“你们怎么看?”
“阁下,我们必须马上撤退。”宋春雷在旁边的终端上调出了星图资料,激动地说:“费里亚反击我们的巨炮位于赤道位置,我们向他们开始炮击时还在星球的另一面,明显是刚刚转到我们这一面的。因此它的射程比我们远不少,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撤离这里。”
“同时采用压制性射击。”虹翔插口道:“我了解共工要塞的性能。后羿三号可以超量注射能源发射,达到更远的射程。以前没有冒这个险的必要,但现在我们不能毫不还手地在敌人的射程里缓慢后退。”
此时没人搞意气之争。毕竟都在同一条船上,出了事得玉石俱焚。宋春雷管控着要塞运行,虹翔命令后羿三号立即投入准备。幸运的是,费里亚的巨炮蓄能的时间比我们还长,大概是威力太大之故吧?看来他们是在巨炮尚在星球另一面时便开始蓄积第一发的能量了。
足足两个小时之后,他们才对共工要塞射出了第二弹。然而因为距离太过遥远,这一发并没有击中共工要塞。在此期间,后羿三号已射击了两次,同样没有命中目标。在费里亚第二次炮击之后,后裔三号也几乎达到了射程极限。在临界点发出的最后一炮却击中了费里亚巨炮所在区域。也许是威吓,也许是取得了某种效果,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费里亚巨炮没有再次进攻。
确认脱离费里亚炮火攻击范围之后,大家绷紧的弦终于松开了,指挥区里逐渐出现了谈笑声。虹翔离开炮火指挥席,走到我身边,呻吟道:“这样干果然不行啊。不过运气真是够好的。假如给它连轰上三发,即使我们还活着,这个要塞也会失去大部分功用了。”
“不值得夸耀。”我扬起下巴朝龟缩在一边哼哼唧唧个不住的皮蓬努了努:“瞧见那神情没有?回去准得把我们说得一钱不值。现在我们的任务很清楚了:大家全部动员,四处拉关系,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地搞八个攻击舰队出来,有信心么?”
虹翔耸耸肩说:“我觉得还是点齐人马逆转回击,以正规军抢世界银行来得比较轻松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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