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订版第十五卷 浴火飞扬 第八章 小丑生乱(下)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清楚我的立场。砍杀黑衣流氓的举措可谓心狠手辣,可随后又跟段微等人套起官话来,显得有走上狼狈为奸之路的重大嫌疑。于是他们都把我干望着,也不知是希望我尊重民主还是发扬。我把在场的人都看了一遍,说:“既然你们拿不定主意,那我就来帮帮你们吧。要记住,是你们自己放弃了自己的主张的啊小翠!”

  小翠听到我叫他,连忙抬起头来说:“将军,这可都是场误会。瞧这……也不是说话的场合,不如我们……”

  “谁跟你我们、你们的,你配么?”我绷着脸把他压了下去,用不带一丝感情地声音说:“说清楚呗,你到底干了些什么。”

  小翠眼珠一转,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又加上一句:“你看清楚现在的形势,最好老实交代。”

  在场人证众多,要小翠如实交代委实有点困难。他在这样的威逼之下,还是尽量美化又美化,简化又简化,只可惜这种黑白颠倒的人的美学本来不正,他修正过后自己觉得已经完美的版本给学生们听在耳里,仍是一阵阵的愤怒起哄。开始只是学生哄,后来连警察都加了进来。毕竟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不过是吃那口并不丰厚的公家饭而已,并非直接收了小翠的什么好处。听到他辩驳自己为什么要对帮他开车门的学生开枪那段,我终于也听不下去了,说:“住嘴,住嘴。”

  小翠闭上了嘴,以一种被虐待的宠物的可怜眼神看着我。我叹息道:“你啊,应该多读读书。汉语言功底差了不行啊!瞧瞧人家段书记,就比你强多了,黑的能说成白的。你呢?越描越黑!小时候读过书没有?”

  小翠嬉皮笑脸地说:“嘿嘿,将军,你也看得出来咱并不是那块料……”

  “唉,要坐大哥的位置,没点本事可不行啊。以后多读点书,多学点知识,才懂得怎么做人处事,知道不?”

  小翠听到这一句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喜出望外,连连称是。倒是学生们听得不满,又闹腾起来。卫兵们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他们哑住。我又说:“那个女学生伤势那么重,你又把她抢去干什么?真是胡闹还不马上把她送回来医治?当真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

  “是是是,我马上安排。”小翠笑容可掬地摸出电话来喊了几句,然后媚笑着抬头说:“将军,马上就送来,你看我是不是可以……”

  我斜眼看着他说:“等人送过来再说,你跪累了?”

  小翠连忙摇头说:“不累,不累。”

  小翠的手下躲得不远,不到十分钟就把医学院校花“红红”送回来了。我让朱嘉炜确认无误后,令一个卫兵找学生把她送回校医院去。朱嘉炜忽然说:“将军,这件事从头到尾你都看在眼里,是非曲直你全都清楚。如果这样处理,我们可不会承你的情!”

  我冷冷地说:“我何须你这等升斗小民承我的情?”

  朱嘉炜闻言而怒,正想再说什么,我向他使了个眼色。他总算控制住了自己,有些困惑地退下了一步,看我如何继续。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小翠可教也,说了两句就把人送回来了,可见是可以谈的嘛,对不对?什么事,大家只要坐下来慢慢谈,都好说。只要对手是个值得谈的人物。对了,小翠,你家发迹不是太早吧?”

  “回将军,小的父亲原是奉天铁东综合市场的管理员,年开始做点小生意。到了六八年才渐渐有了点实力。”小翠面有得色地说:“说起来,苦日子可过了不少,不过也算发达得快的了。”

  “是啊,势微之后,才轮到你们这些人跳上台面。以前强盛时,再跋扈也是专业人才在运作,何时轮到你这种话也说不圆的家伙登上政治舞台?”我看着小翠有点露出错愕神色的脸笑了笑,说:“这叫什么改革,什么民主!只是为了搅混一池死水,从中维持自己原有的利益罢了。其间自然难免你们这些沉渣翻到水面上来兴风作浪。我本也想冷眼旁观,可是你们这些家伙已经越来越不象话了。大好河山,怎能容你们这等混帐糟蹋?卫兵!”

  后面的厉声答道:“在!”

  我声茬色厉地喝道:“拖出去砍了!”

  “什么,将军,你是开玩笑吧!”小翠用力弹跳起来,随即又给卫兵死死按住。他用力挣扎着说:“这只是一场误会,冷氏集团跟您的幕府会有很多良好的合作机会的,我们还有很多可谈的……”

  卫兵拖着他的头发,把他向外倒拖出去。小翠见我依然是那付杀人的脸色,如杀猪般叫了起来:“将军,将军!你怎么能说变就变!我不是听你的吩咐把人送回来了吗?刚才你不还教诲我说要多读书吗?我一定会好好读书,重新做人的,你倒是放开我,给我个机会啊!你是堂堂的幕府将军,不能这样出尔反尔,违背信誉啊。你以这样的阴谋害我,天下人都不会服你的!”

  “机会多的是,下地府去慢慢读吧。”我淡然说:“至于阴谋论那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这样的废柴还不值得本将军策划阴谋来对付刚才我所做的不过是引君入瓮,其谋可见天光昭日月,是为阳谋。不过你这等文化的人肯定懂不得这些。身为死于本将军的阳谋下第一人,足可传名青史,你就安心的去吧。”

  段微、文局长、所有警察和学生都不相信我下的这个命令。直到那一刀挥下,失去生命的小翠落进了早就给他刨好的坑,卫兵一铲一铲地把他埋了一多半时才纷纷反应过来。

  学生们激动了,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文局长以下的警察们纷纷面露惶恐之色,而段微则面如死灰。我语气如常地说:“好了,小翠这一宗案子算是差不多了。他就算把那三个学生都撞死了,到头来我们还是只能给他这样的处刑,没办法更高了,对不对?现在我们来说些别的吧。大家说是从高到低说,还是从低到高?”

  学生们群起叫嚣道:“高的,高的,段书记,段书记!”

  叫声惊天动地,可惜不是爱慕他的n所呼,而更象无数太监在齐声宣读催命诏。段微低着头,一动也不敢动。我却不能放过他,说:“段书记,你干政法委第一书记之前,多半曾在任过职吧?”

  “将军说的不错。”段微低头说:“卑职曾在北都辽东行署纪监委一处干过,后来调任南都金州纪监委办公室主任、书记。改制后,平级调任金州市政法委书记。二月民主选举之后,获兼任副市长。”

  “哦,段书记,你怎么不早说!”我喜出望外地说:“你瞧,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打一家人咱们可是同行啊!我六六年时在北都纪监委一处干过,后来又到东南特派组去。一直到上三星为止,可都是纪监系统的人哪。你瞧瞧,哈哈,呵呵!我们下来后可该好好交流交流!”

  有了小翠牌阳谋的前车之鉴,段微现在听我的这些客套话只有越听越是心惊胆战。听到后面浑身都颤抖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说:“卑职怎敢与阁下相比。”

  “有什么不能比的,现在是民主法制社会,人人平等嘛!”我笑着笑着忽然脸色又一变:“可你却不能保卫这种平等,反而甘心堕落,与污秽势力同流合污!你凭什么自认是受万民推举的民选官员?小翠这等人自称三千五百万辽东人民代表时,你也好意思听得入耳,脸也不红一下?自己说,怎么交待?”

  段微给我骂得头也抬不起来,浑身筛糠道:“一切……一切谨尊阁下吩咐。”

  “不能啊,不能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啊,现在是民主社会!”我着意在“民主”二字上加重了口气,又叹道:“可是难道又能相信自己?自己选出来的代表就真的能代表最广泛的利益吗?我看也不见得。段书记,我建议你提前下课,回家去干些别的吧。砍了你这样的人没有用,希望你能吸取教训,日后干些对社会有益而不是有害的事。听明白了吗?”

  段微几乎不能相信我放过了他,因为开头我还曾劝小翠读书,因此还呆在原地筛糠不敢走。我大不耐烦地叫卫兵把他轰走了,又对文局长说:“局长,你这次倒聪明,一切由段书记出头,黑锅也没抡到你头上来。这样吧,我交给你个差事。办得好的话,我可以向上举荐你。敢耍花招的话,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哪怕你躲到宇宙尽头。”

  “是,是!”文局长连连哈腰:“请将军吩咐。”

  “这附近的流氓就不说了,全部押到看守所去。你把局里所有能用得上的人都带上,如果你能借动武警的话则再好不过连夜去奉天把冷氏集团抄了。相干人等,一个也不要落网。要办成个大案,我等你的报告。”

  “好的好的,卑职明白。”

  这个案子审到这里,威风也就耍得差不多了。小岛秀川给我设计的将军盔甲虽然形状威武,却不是保暖衣,早已冻得我寒入骨髓,又不能在这么多观众面前发抖,趁早结束回去睡觉才是正经。我令卫兵们撤了屏风,站起身来走到学生面前宣布:“本将军的第一次公堂结束了,大家还满意吧?”

  朱嘉炜一挥胳膊,四周数千学生齐呼:“满意!”

  我挥挥手止住他们的呼声,对朱嘉炜说:“那就行了,咱不搞个人崇拜,万岁什么的就免了。还有这个苏校长,我看也有点问题,回头我叫纪监委的人来查查看。你们注意着把他看好喽,可别让他跳楼双腿一蹬,好些事就说不清楚了。还有你,我看倒是个有用之才。有没有意思到我麾下做事?”

  朱嘉炜吃惊地瞪大了眼,缓了口气才说:“将军一定是在说笑,我才大三,还没毕业呢。”

  我压低声音说:“不要那么死脑筋,这天下已是一般的黑,我保得住你此时,却保不住你一世。恐怕会有人铁了心整死你,不到我这里谁能护得住你?考虑一下吧。”

  在朱嘉炜的劝解下,学生们让开了一条路。我和卫兵们鱼贯而出时,两边的学生不住自发地喊出“将军万岁”之声。到了车前,文局长忽然快步从后面赶来,问我:“将军,卑职有个问题想请示:冷氏集团很多高级干部都有极复杂的社会关系,恐怕我们一个金州市局是办不下来的。这些人抓起来难,关起来更难,如何处置起来则简直是无法想象。您看……”

  “我不是已经给你们做表率了吗,还不懂?”我冷冷地看着他说:“你看着办,凡是在你所说的那个高级干部范围内的,只要有不配合审查姿态的,统统先枪毙再审讯。我要你办个大案,又没叫你办铁案!”

  几个小时后,奉天王姑区后半夜的天空忽然转为了赤红。这种奇异的天文气象现象持续到了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与之同时,崛起不到十年的带有浓厚黑社会背景的冷氏集团宣告烟消云散。

  此时距我返回葫芦岛不过四个多小时,除了几个哨兵之外,全岛都沉寂在睡眠之中。可惜我夜里穿将军盔甲时给冻坏了,似乎有点微弱感冒,回来后竟然一直没能睡着。好容易挣扎到天明,头疼欲裂地爬了起来,哀叹自己果然已是迈进三十的不良中年了,身体不如少壮之时。左右睡不着,便披了衣服出门,想找值食堂早班的兵讨点姜汤喝。不料刚走到食堂门口,忽然看到上面一个哨位的哨兵聚精会神地举着狙击步枪对着远处……

  如在别处,这种如临大敌的姿势会让我这种刺客重点照顾的对象立即卧倒隐蔽。可是在葫芦岛上,这种情景的唯一解释是用狙击枪上的高倍光学瞄准镜偷窥金灵。我对着哨兵破口大骂了两句,把他骂回岗位去照常放哨,然后顺着他刚才瞄准的方向看去,遥远的海边岩石下果然有金灵的背影。倒是奇了,她回来后也没睡上几个小时,怎么那么有兴致早起看日出?

  好奇心起,伤风感冒的问题就丢到了一边。我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心里正在筹划怎么搞个突然袭击吓她一跳时,忽然鼻子一酸打了个喷嚏,行踪尽露。金灵回头见是我,没说什么,又转回了头。

  她好像有心事。

  我有点疑惑了起来。如说心事重重,寻死觅活,刚从和国带她过来时,我还真有过这种顾虑,一直安排有人在她门口值守。可这个把月以来,她一直过得活蹦乱跳的开心无比,为什么会在这个毫无理由伤怀的时刻产生这种现象呢?

  “这里的日出很好看。”金灵忽然说:“又很清净,不象新京那样嘈杂拥挤,有种空旷北国的感觉。我小时候一直在南方海边生长,一直都很期待能到这样的地方。”

  我咳嗽了一声,说:“我倒是看得不爱看了,这种荒无人烟的鸟地方,要多少有多少。”

  “昨晚旁观你的公堂审案,忽然很有感受。”金灵说:“刹那间掌握别人的生杀予夺,就是你们这些英雄的作为吗?”

  “呃,听起来倒不象是好的评价。”我歪着身子靠在了岩石上,沉吟道:“只能说是身不由己吧。到了这份上,总得抱着许多与自己本意相去甚远的目的去做事。怎么,你觉得那种事很有意思吗?”

  金灵摇了摇头说:“打打杀杀的我可没有什么兴趣。但是,说起来挺可笑的,我从小仰慕盖世英雄。家人劝说我嫁到泰严家时,就拿已作古的太公可是大时代鼎鼎大名的英雄这种话来诱惑我来着。”

  我不知道她说这些干什么,潦草地答道:“小姑娘爱慕英雄并不奇怪嘛。”

  “嫁给虹翔,开始很不甘愿,甚至反感。后来上了三星,他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路,有了很大的改变,我也曾试图让自己去喜欢他。可是他一次又一次地让我失望!”

  唉,带她回来的途中,我就想了许多劝解的话,可当时完全没有拿出来的必要,想不到此时却得忍着感冒充当这种妇联主任的角色。我嗯嗯连声说:“虹翔那小子就是不识好歹,我每次开会都要教育他。”

  金灵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说:“不要这样对我说话。”

  我耸了耸肩说:“看得出来你心情不好,为什么会这样?”

  “看到你刹那间翻脸杀掉小翠时,我忽然想起了他。毫无来由的,就那么奇怪。”金灵说:“回来之后,我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忽然回忆起了许多与虹翔相处的情景。他也曾对我好过,也曾向我许诺过带我去赏尽宇宙间的璀璨群星。虽然确实是他对不起我在先,可究竟我这样做有什么目的什么意义,是决心还是逃避,我忽然迷茫了。一个多月以来,还是首次考虑这些问题。”

  “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转过了身子说:“这都是你的问题。”

  “你不能给我些参考吗?”金灵说:“对你来说,也许确实是无足轻重的人的自寻烦恼。可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选择。你看看我,看看我!”

  她扯着我的袖子,强把我拉到她面前。我眼珠上下左右四方转了一圈,终于在她脸上聚焦了一秒钟,点评道:“与八年前一样的美艳不可方物,这样的回答可满意?”

  “眼角已经出现皱纹了。”金灵几乎是发狂地叫道:“对你来说还是没有什么,可对我呢?对任何一个女人呢?只有一次的青春就这样过去了,还跟年少时的一样不明不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什么,在追求什么!”

  “你在等待一个盖世英雄驾着七色的云彩来带你共同谱写传奇史诗。”我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地说:“可是等了那么多年,有吗?虹翔能做到,但他不去做。作为他的挚友,我应该劝说你回到他的身边。但是以我个人的看法,你最好还是找别的路吧,那个光占不吃的家伙不适合你。”

  这句话刚出口,忽然金灵前方十米处水花一闪,海里冒出了一个死人头!我俩出其不意,都齐声大叫起来。定睛一看,那却不是什么死人头,而是一个戴着特种部队泅海呼吸面罩的脑袋,下面还连着身子。这个身子正猛地跃出水面向我们扑过来……

  食堂那边一直在偷偷偷窥这边的士兵及时发现了这种异动,一枪射来,在空中击中了这个飞跃而来的身影。然而我却看到银光一闪,子弹竟擦身而过,根本没伤到他。这个人弹开子弹,身子已飞扑到我面前,伸手卡住我的脖子继续前掠,一直把我掐着倒飞了十几米按在岩石上,撞得头晕眼花。这种动作我是再熟悉不过,竟然是虹翔在我说他坏话时杀到了。

  虹翔咄咄逼人地逼问我:“怎么不抵抗,心虚得不敢动手了?”

  我竭力喘息着抗议道:“拿开,把你的蹄子拿开。我现在可是病人,掐死我了!”

  金灵给惊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叫道:“你这是在干什么?还不放手?难道他说错了你不成?!”

  虹翔脸色一变,正想反驳,我艰难地憋出了一句话:“你们都是奔三十的人了,老大不小的,该正经点谈谈以后的事了。我闪到一边先,你们慢慢谈。”

  可惜虹翔不给我闪到一边的机会,依然把我死死掐着。我知道他是什么想法这家伙在和国闷头想了一个多月,准是怎么着都觉得我与金灵已有了些不清不楚的,哪怕只是建立在意淫阶段的东西,因此非得当面压倒我不可,于是就逼迫我旁听着。此时岛上已开始敲钟,士兵们已纷纷披甲戴盔地从营房里跑出来向这边集结,再不抓紧时间会有一大堆不识相的家伙来破坏气氛,所以他的这个告白非常简练:

  “你走了后,我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不一样了。跟到前线打仗不同,这一次我知道你真的是决心离开我了。这时我才惊恐地发现,原来你的影子早已渗透了我生活的每一个角落,再不是十年前那个贴着南海新娘标签的木偶,而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回想过去的一幕一幕,你并不完美,其实很会吃醋、性急、爱哭、易怒……但是,你的微笑,哪怕只是在梦中看到,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这段话尽管煽情,可只有初中生的水平,如果不是他卡住我脖子的手比较用力,我当场能打出哈欠来。金灵还没来得及反应,虹翔又说:“我这人不会讲花言巧语。真的,相信我,我越是喜欢一个人,对她越难出口。你离开的这几个月,我什么都想过了。不能再那样下去自欺欺人了,我实际上很早很早以前已经非常喜欢你了,可我一直骗自己说没有。我再不会欺骗你、欺骗我自己了。我要以自己全部的真心偿付你这十年的付出,实现你我共同的梦想,找到你我共同的幸福!相信我,我会成为你的英雄的!”

  肉麻,肉麻,搞不好还是找小岛秀川殿当枪手写的!我心里这么想,可嘴里哪里敢说。眼珠一转,往金灵那边看去,只见她垂泪欲滴,低声问:“真的不是又在骗我吗?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虹翔苦笑着说:“太久了,不记得了。”

  听到这句话,忽然象是十年的委屈在刹那间集聚起来爆发了,金灵再也站立不稳,趴在沙滩上,双手勉强支撑在地上,无限委屈地哭泣了起来。

  得,得,这还有我什么事?我顿时换上了一副慈眉善目的嘴脸说:“善哉,善哉,你们终于悟了,世间多情儿女,何苦如此恨爱纠缠?合了最好不过。可以放过老衲么?”

  虹翔这才把我放开,说:“把你的兵赶走,过会我来找你。”

  我见金灵没有抗议,心知她终于还是被这段精心编织的花言巧语感动了,只得耸耸肩往回走去,一面吆喝着那些义愤填膺冲过来的兵滚回去继续睡觉。

  给虹翔这么一折腾,我出了一身汗,感冒似乎好了不少,但仍是睡不着。来到食堂要炊事兵熬了半锅姜汤,我坐着边发呆边慢慢喝。虹翔过来时,我已喝了个把小时,胀得直翻白眼了,才只不过干掉一半。他见我这付死样活气的模样,心情显得奇好,笑道:“你怎么这副嘴脸?昨晚耍幕府大将军威风时,可不是这样啊。”

  “果然那时就在窥探。”我点点头问:“来了多久了?”

  虹翔不由大奇道:“你在装什么疯?没可能对我的潜入毫无知觉的,受点风寒又感冒成这样,你……”

  他说着说着握住我的手腕,探到我的脉搏后不禁一惊:“怎么会这样?”

  我淡淡地说:“现在知道当时我冲上地铁列车跟伯爵厮杀,救你老婆于危难之中的行为是多难了吧?”

  “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会这样?”

  “不妨事的。可能是秃鹫要塞霸王鞭的毒性影响,精神力受影响小一些,身体素质下降得很厉害,照目前的恢复速度可能要一两年才能恢复旧观。”我摇了摇头说:“当你并不依赖某种力量时,失去它也没什么大碍。情况渐渐在好转,我的状况也没坏到手无缚鸡之力,比一般人还是要强些的。”

  虹翔连连摇头说:“难为你了,真是难为你了!”

  “我不算什么,你干得倒实在是厉害,我看寒寒已经要给你逼到绝路上了。”

  “虽然不过是任性而为,可你毫无警示之意,自然明白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虹翔得意地笑了笑,说:“说吧,还需要我做什么?”

  “立即旅行结婚离开此地。回天界旅游省亲也好,到前线漫游太空也罢,不要再呆在主星上了。”

  虹翔不由一惊:“有什么大的动作吗?不需要我在身边助你一臂之力?”

  “这时候你给我的最大帮助是在外提供军事震慑力,当存在舰队就好了。”我沉默了一会,说:“政界方面,你已经做过头了,再这样下去不好。形势虽然凶险,也不是找不到臂助,你放心的去吧。”

  七四年四月一日,第一宇宙舰队上将虹翔与金灵在葫芦岛举行了简单的婚礼。对他们来说,这既是第二次,也是一个新的开始。用这个荒谬的日子来宣告他俩荒谬的十年反复折腾史的结束,实在是再合适不过。随后,他们携手前往了宇宙前线。那里的时间流逝得比主星慢得多,多少能够给金灵被耽误的青春岁月一些补充。下次再见时,想必她仍能保持着青春美丽。

  其实那些倒不重要,哪怕是垂垂老矣,只要能得到真正的幸福也不晚。他们折腾来折腾去,在青春尚存的时候及时把握住了机会,仍是值得羡慕的。

  而我呢?

  坐在被雪白的明月笼罩的沙滩上,看着他们座机远去的背影,我无法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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