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雨没去管床上三人射出什么样的眼神,挂着什么样的表情,身体有什么样的反应。他只是站在桌子旁,以一种令三人毛骨悚然的认真专注,模仿出三人的声音语气,一一给三位爸爸或者妈妈拨了一个电话。----在1A7489的帮助下,调整发音语气,仅仅是消耗一点点能量,临时改变几块肌肉位置的小问题。
电话内容自然大同小异:今天晚上,我就要上火车,和两位朋友一起下明珠城打工。
结束最后一次通话,吴小雨放下电话,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轻松地将掉在地上的,在父母心中,本来应该已经在火车站的东子提了起来。
要开始了吗?黄哥也不知道要开始什么,他努力张着被胶布封住的嘴巴,只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沉重急促。
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吴小雨仅仅解开了绑住东子的绳索,脱下了东子的外套与外裤。当然,在两件事情的中间,有两个稍微激烈一点点的动作:绳索刚被解开一半时,东子作出了一个气势超乎想象的扑击动作,然后便又一次被吴小雨以力道超乎想象的耳光,直接甩得平平飞起。
然后,吴小雨为黄哥和南瓜也松了松绳子,让他们两个稍微喘口气调整了一下姿势,接着又重新绑好,关掉计算机,提着东子的外套和外裤走出了房门。
他打算穿着东子的衣服去买票!在从未经历的极端环境中,黄哥的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灵活。
不过有一件事,给他换上爱因斯坦的脑袋也想不明白:费这么大的周折对付我们三个小人物,这显然不可能是为了报复下午那一点点小事情。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无知是恐惧的根源。
时间慢慢过去,没有钟,没有电话,也没有人说话。四周静悄悄的,耳边,只有各自的呼吸声。
……
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间,门铃声响起。
谁吵老子睡觉?黄哥想爬起来,却一动也不能动,想说话,却无法张开嘴巴。
他立刻记起了自己的处境,一点点模糊的睡意霎时间不翼而飞。
随后,他便听到了门锁转动的机械响声,也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老板,吃早餐罗。”
回答这句话的,自然是黄哥以后一辈子也忘不掉的声音:“好的,请稍微等一下。”
“没事,你慢慢看吧。”
“恩。”
吃早餐?到早上了么?老板?那家伙真是道上老大?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门外短短的几句对答,让各种各样的念头铺满了黄哥的脑袋。他赶紧绷紧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屏息闭气继续凝神倾听,生怕错过一个字。
很可惜,他刚做出这个姿态,门外的两个人便不再说话,对话到此为止。
在黄哥看来,过去了好长一段时间,外面才重新响起一阵女人哼出的模糊小调,同时还伴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偶尔夹着几声木制品撞到地板的响动。
这是在干嘛?黄哥拧起眉头寻思,耳边传来的声音相当熟悉,自己以前肯定听过无数次,只是脑子里面一下子记不起来而已。
在他思索的时候,那种熟悉的响动从各种明显不同的位置传来,慢慢地,便来到了他所在的房间外边。
这时,黄哥的心脏已提到了嗓子眼,也便是这时,种种声音戛然而止。
又怎么了?正在黄哥心头刚刚升起这个疑问的时候,房门忽然之间摇晃几下,发出几声“格格格”的响动。
那个女的在摇门!她不知道这门是关着的!这几下动静虽小,在离房门三米左右的黄哥听来,却有如轰轰雷鸣,山崩地裂一般。霎时间,黄哥心头一阵悸动,说不清是惊多一些,还是喜多一些,只是差点跳了起来。----如果他不是刚刚睡醒,浑身无力,而且身上也没有那些绳索的话。
大约是摇了几下没有反应,女人道:“老板,今天怎么把睡房门关了?不想我帮你打扫啊?”
刚才是扫地的声音。
管他妈到底是什么声音!
从这句话中,黄哥听出了门外两个人并不是一伙。他赶紧深吸一口气,运起浑身力气努力挣扎,想弄出点声响吸引门外女人的注意力。
咦?怎么动不了?……怎么回事?怎么使不上劲?……操,那个畜生又做了什么?
黄哥气急败坏地发现,上一次还可以勉强完成的挣扎动作,此刻居然困难无比。
每当他聚起力气想要跳动的时候,腰部或者膝部或者头部或者其他某个部位的重要关节,就恰好被绳索牢牢卡住,使不上一分力气。
不管他采取何种方式,也不管他往哪个方向使劲,他的挣扎,仅仅能使床铺微微颤抖,发出的那一点点声音,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直到这个时候,黄哥才明白,吴小雨出门前的几个简单动作,根本就不是给他们松开绳子,而是重新绑得更加牢固了一些。
当时的吴小雨那几个动作看起来确实相当简单,但实际上,如果真换成其他“专业人士”来做,却绝对得花上数倍的时间。
对绳索的那几下细微调整,来自吴小雨经受一个多月的惨痛折磨,来自他对哺乳动物各处关节受力发力情况的深刻体悟。
黄哥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到脑袋发疼:可以惟妙惟肖地学出三个人说话;可以用绳子把人绑到这个程度;门外那个杂碎教师,教的到底计算机还是特种兵?******这种人到底想对我们做什么?
短短几秒之后,黄哥又一次筋疲力尽地停了下来。这时,他便感觉到床铺左右两边,从东子和南瓜的位置,也同样传来一阵阵几乎感觉不到的细微颤抖。
这一刻,地球上三个筋疲力尽的大男人罕见地心有灵犀:
操他大爷!
门外的女人又摇了几次门,道:“老板,开不了喔,那我就不扫罗?”
“恩,谢谢你啦。里面垃圾太多了,等下我自己来吧。”
“呵呵,其实没关系的,这么客气干嘛。”女人的声音和扫地的声音渐渐离开门口,“对了,老板,刚才我上楼的时候,看到好多人抬着东西往上走喔。听李辉大哥说,从昨天晚上开始,七楼就在搞装修了。你知道吗?”
“恩,我知道。那房子是我买的。”
“啊?你买的?”女人音量抬高了一些,同时还伴着一声大约扫帚掉落在地板上的声响。过了一小会,女人才接着问道:“买房子!老板你买房啦?为什么不买二楼呢?这么快就搞装修,不喜欢住这里吗?”
“不是,帮朋友买而已,我还是住这里。”
“帮别人买的!”就算是隔了一道房门,女人的音量仍然将床上三人的鼓膜刺得隐隐作痛,紧接着,门外那女人接着用明显假装的笑声问道:“帮朋友买的……呵呵……女朋友吗?”
绑架犯以没有一丝变化的语调回答道:“当然不是,是男的。”
“哦……”女人的声音落了下来,一下子流畅了许多:“那肯定是聂良大哥了。他什么时候也住到这里来呀?”
“不,不是聂良。是另外几个……好朋友。好了,书看完了,我们下去吃饭吧?”
随后,女人滔滔不绝的问题掩住了两人的脚步声,最后传到黄哥耳中的,是一阵门锁转动的机械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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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性地吃点早餐,吴小雨走上七楼。刚走到门口,十数个正在房间里忙碌的人纷纷回头招呼道:“吴老板,这么早就起来啦?”
“恩,恩,各位早。”吴小雨对着他们点点头,四处看着,一边走一边在墙壁上敲了敲。
跟在一旁的工头看到吴小雨的动作,连忙道:“吴老板,您尽管放心好了,根据您的要求。不管是里面的涂料还是外面的封包,选用的都是国外进口的一流隔音材料。”
说到这儿,工头往墙壁上敲了敲,发出了一点沉闷的声音,道:“您看,我们就站在旁边都几乎听不到声音,外面就更没问题了。您那几位朋友别说是喜欢唱歌,就算是喜欢跳舞打球,也绝对不会影响到四周的邻居。”
那么打架斗殴,大约也一样是听不到了的。吴小雨很满意,道:“恩,让你们费心了。”
“哪里哪里,只要您满意就好。”工头满脸堆笑,这种工程量相当少,工期又几乎只有一天的单户装修可是相当少见的美差。更何况这位吴老板,到现在为止,就已经由他们帮忙选购了三十几万的施工材料。
为了争取这位大方顾客在天台上的另外一个小工程,他们整个小施工队,可是卯上了所有的力气,务必要让这位年轻老板对七楼的整个装修完全满意。
两个小时后,工头将吴小雨送到门口,甩着手中的小本子道:“吴老板,您尽管放心,刚才您提出来的要求,我们一定会给您做到最好。”
他低下头,看了看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以一种感慨的语气说道:“说实话,做了这么多年的装修,我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细致周到的要求。也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福气,能交到吴老板这么贴心的朋友。”
“当然,那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福气。”吴小雨脸上挂着旁人看来一本正经的脸色,接着说道:“晚上搞完就可以入住了,对吧?”
“晚上啊……”工头略有些踌躇,道:“晚上……最好还是等几天吧?晚上一定要住也不是不行,就是里面味道比较难闻一些。”
“没事。就这么办吧,晚上收工。”吴小雨转过身,挥挥手走下楼梯,声音随着脚步渐行渐远:
“有时候,我那几位朋友随便得很。这么一点点味道,我看他们是不会介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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