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多得英雄气,最难消受美人恩。
小龙女师恩浩荡,尹剑同学不敢自命英雄,却也不能知恩不报。
熄灯后躺在床上冥思苦想,却想不出一样拿得出手的礼物。最后决定回一趟五行村,跟师傅们打打秋风。
念头一动,元神返回五行村,兴冲冲直奔勾陈居。
为什么去勾陈居?土真人脾气最好,而且最疼他。
土真人坐在窗边,正在悠然赏雪。
尹剑给自己倒一杯茶,坐蒲团上说起龙舞的事。
“师傅,外面还有一位很好的老师,传授我上乘武功,这个人情不还,徒儿念头不通达,师傅您说怎么办?”
土真人淡然道:“这有何难,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即可。”
尹剑摊手哭穷:“学生我别说‘琼瑶’,连‘席绢’都木见过……”
土真人拂须一笑,起身向门外走去。
片刻后回来,手里捧着两只药葫芦,却是向火真人讨来两种灵丹,筑基丹与元灵丹各一百零八粒。
筑基丹就不必说了,元灵丹是迅速补充灵力的好东西,战到力竭时吞下一颗灵力全满,对手便只有哭给你看。
这两葫灵丹就是给龙舞的谢礼。
第二天尹剑把灵丹送去龙舞办公室,还编了一套说辞:
“当初世外高人传我庚金诀时留下筑基丹与元灵丹,前者对修炼灵能大有裨益,后者能够迅速补充灵能,教官恩重如山,学生无以为报,只好借花献佛,把高人的遗泽转赠给您,还望不要嫌弃。”
龙舞也不客气,揪开葫芦盖子,倒出一粒灵丹递给他。
“你吃给我看。”
“教官您这是何用意?”
“试毒。”
“不至于吧!”
龙舞一脸淡然:“我在家的时候,举凡入口之物都有专人试毒。”
尹剑抹了把冷汗:“那,有殉职的吗?”
“嗯,很少啦,我算算……”
龙舞咬着手指回忆往事,可爱的样子好悬没把尹剑萌翻,不过接下来的话就有点吓人了。
“十八年总共才挂掉九个试毒师。”
“就这还算少?您得多招人恨啊!”
尹剑这话勾起龙舞的心事,顿时情绪低落,咬着唇角怔怔出神,反思过后发觉自己似乎真的挺招人恨,否则也不至于刚过完十八岁生日就被迫逃离家乡,躲在蓝星生闷气。
尹剑吃下一枚元灵丹,拍拍肚子自夸:“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其实暗自心疼,好好的灵丹就这么浪费了,放在游戏里这可是瞬间补满法力的“大蓝”啊。
“另外一葫芦就不用试了,我知道你现在不会害我。”
尹剑一怔:“现在?”
“你还没有学全盘龙十八掌,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尹剑蓦地心头发酸:“你一直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
“我从小就是这么长大的,已经习惯了。”
“人与人之间没有信任,家庭没有温情,这种生活有什么意思。”
龙舞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
“你的答案是?”
龙舞叹气两连发:“现在还没有答案……算了,不说这些,你继续练功!”
尹剑一时无语,转身面对玻璃窗开始练习盘龙十八掌。玻璃窗映出模糊的身影,充当练功镜。
龙舞没有过来指点他,自得其乐的把葫芦顶在头上,左腿向上拉起扳到头顶,双臂展开,只凭右脚尖撑起身子团团旋转。
尹剑在玻璃窗里看到倒影,不由被她的舞姿迷住了。
龙舞回头白了他一眼:“不许偷看!”
尹剑连忙遮住眼睛:“教官,您的舞姿真美。”
龙舞小得意,连续转了好多圈圈,一路旋转飞舞着飘到他身边。
尹剑从指缝里偷窥到这一幕,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龙舞徐徐展开双臂,小蛮腰向后折成一张紧绷的弓,显示出惊人的弹力。
“我妈妈跳得更好,她很喜欢跳舞,喜欢到给女儿取名为‘舞’,真是个任性的女人啊。”
“你继承了她的天赋。”
“小时候我常梦见自己是天鹅公主,在湖上跳芭蕾。”
“神龙公主也不错啊。”
龙舞幽幽一叹:“龙困浅滩,哪比得上天鹅自由。”
尹剑放下遮眼的手,神色庄严地注视着她。
“假若有一天,我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一定把你从浅滩中解放出来。”
龙舞心头一颤,迅速背转身去。
“我飞走了,你有什么好开心的!”
尹剑走到她身后,“当你心情好的时候,落下来给我跳支舞,够我一辈子开心的了。”
龙舞哼了一声,淡淡道:“天鹅只爱住在宁静的湖边,不喜欢给人打扰。”
“我在湖边造一栋小木屋,披上蓑衣扛起猎枪,给你当个站岗放哨的牧鹅人,不许野兽和偷猎者觊觎你的美色。”
龙舞脸颊发烫,转过身来瞪他:“天鹅是野生的,不用你放牧!你拿着猎枪……哼,别当我不知道你的鬼心思!”
尹剑忍俊不禁:“我不是癞蛤蟆,不爱吃天鹅肉。”
龙舞白了他一眼,话里带上撒娇的味道:“湖边好冷清,你一个人住在小屋里会很寂寞,然后就会娶妻生子繁衍后代,扰得天鹅不得安宁,只好飞走,再也不回来。”
“我是一个独身主义的牧鹅人,信奉柏拉图式的恋爱,你知道神话中那个爱上水中仙子的少年吗?他一生守在湖畔,死后灵魂与意中人在水中团聚,永不分离。”
龙舞红着脸踢他一下,凶巴巴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还不快去练功!”
尹剑吐吐舌头,乖乖回去练功。
龙舞也没闲着,在一边儿自得其乐的跳舞玩,还低声哼唱一支歌剧选段给自个儿伴奏。
她的嗓音不够甜,唱那种流行的情歌不合适,但是音域很宽,富有磁性,飙起高音浑不费力,几个高难度的花腔转得轻松写意,让尹剑大大饱了一回耳福。
整个晚上,尹剑都难以集中精神去练功,好不容易熬到快要熄灯,回头一看,顿时笑喷了!
龙舞把一葫芦丹药都倒在桌上,然后把那个空壳从三分之一处切开,上半截丢掉,下半截倒扣在头上,正在对着镜子扮鬼脸,那表情神态萌到不行!
冷傲与天真,两种不同的气质在她身上如万花筒一般变幻莫测,真是一位充满魔力的大小姐。
尹剑忍笑赞美:“你的新帽子很可爱。”
龙舞赏给他一个含苞待放的笑脸,单独跟尹剑在一起的时候她笑得比平时多很多,自己都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你看过芭蕾舞剧《流星少女》吗?小时候我扮演里面的外星小姑娘,头上戴一顶类似这样的饰冠。”
“没看过,你一定演得很好。”
龙舞摇头叹气,把葫芦帽摘下来轻轻抚摸,眼中闪过追忆的神色……
“恰恰相反,那次糟糕透顶!我在化妆间里戴上那顶金属帽子,唯恐跳舞的时候帽子掉下来,就使劲往下按,结果用力太猛,整个脑袋都塞进去了……”
尹剑想忍住笑,可是想象一下那可爱的情景终于没能忍住。
“那时候你多大?”
“才四岁呢……急得团团转。”
一只头上罩着金属头盔急的团团转的小萝莉的形象立刻跃出脑海,尹剑笑得更厉害了。
“后来呢?”
“当然想摘下来!可是好疼……怕伤到鼻子不敢太用力。”龙舞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依旧非常好看的鼻梁,似乎心有余悸,“里面一团漆黑,看不见,听不见,呼吸都很困难,我吓得要死,只好用力去撞墙,想把它撞碎。”
尹剑不笑了,心头涌出一股难言的酸楚,好想把她搂在怀里轻爱蜜怜。
“为什么不喊人来帮你。”
“不可以!”
“为什么?”
“会丢脸。”
“…………”
“与其被人看见那副丑怪的模样,我宁可撞破头!”
“后来呢?”
“终于撞碎了……额头划破好大一道口子,流血不止。”
“还好没有留下疤痕。”
“可是那晚我都没法登台演出……说起来还蛮喜欢那个角色呢。”
“以后还有机会。”尹剑心里盘算,赚多少钱才够买下一家剧院。
龙舞摇头一笑:“我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女孩,再也没有机会演出那个角色。”
人都会长大,都会衰老,没有人可以返老还童,舞台上的角色却青春永驻。往事已矣,有些遗憾永远无法弥补。
沉思片刻,她忽然抬起头:“你怎么还没走?”
“正要跟你说再见。”
“外面风大,擦擦汗再出去。”
他离开以后,龙舞不知为何想起年幼时的舞蹈教练,那个年轻的舞蹈家又高又帅,脸上总是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
就像尹剑的笑容。
上课的时候,他会很细心的把标准动作示范给她看。
就像她现在很认真的示范招式给尹剑看。
教练上课很卖力,经常累得满头大汗。
就像尹剑刚才那样,额头和脖子上面都挂着密密的汗珠,仿佛细碎的钻石,衬托得古铜色肌肤更显健美迷人。
她深深吸一口气,感觉到尹剑富有阳刚气息的汗味进入到自己体内……忽然一阵头晕目眩,小腹与大腿之间的地带一阵鼓胀发酸,附近的肌肉群剧烈跳动。
她弯腰捂着小腹,左手撑住桌角,借助回忆舞蹈教练甩开尹剑的影子。
可惜那位舞蹈教练死得时候还很年轻。
那天晚上,他被父亲一枪打死的时候据说母亲也在那张床上……
时隔不久,母亲就因为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吐血死掉了。
这很正常,母亲当时已经失去享有试毒师服侍的待遇。
这件事对她触动最大的地方不是母亲的死也不是舞蹈教练的死,而是她猛然醒悟舞蹈教练的笑容和舞姿并非特地为她而设,而是为了在一边旁观的母亲。
从那天开始她才知道自己并非世界的中心,她很不甘心,努力表现出存在感,试图让别人承认银河系的确是在围绕她运转。
这种可笑的斗争持续到十八岁便宣告破产。
父亲明确告诉她:“如果不接受与卧虎星王家少主的婚约,以后将不再有任何仆人围着她转。”
她用行动向父亲说了“不”,离家出走,直至今日……
龙舞回过神来,打开窗子把尹剑留下的气息放走。
她认为经过这样一个小小的仪式自己的心就会恢复平静,不会有天鹅,不会有葫芦帽子也不会有口花花的牧鹅人……她的世界按下重启键,黑暗过后一切都将恢复原状。
她走到镜子跟前,凝视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倩影,轻启朱唇,仿佛要跟她说上几句悄悄话——
“真的没问题?”自己问。
“当然没问题!”影子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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